「平時你們能活動的地方有多大？我看除了訓練、吃的和住的之外，你們就沒有其他活動空間了，但這裡有好幾層，其他樓層你們不能去嗎？」
「那是麥克森他們做研究的地方，我們不能去的，這個地方的確小了點，而且很無聊。閱讀不過無聊的根本不在於空間，而在於人……這裡的大家都太相像了，這才是無聊的根源。」
「你這話真像哲人。」周銘說。
「我們的實驗基地在深海里，平常都無法出去的，因為基地和地面聯通的廊道是斷開的，基地是個孤立於海底的礁石，只有有人需要出去的時候，陸地上的通道才會伸下來和基地連接，這時候就能上去了。」
周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離開這裡的機率幾乎歸零了，除非挾持這裡最重要的人作為人質，強迫他們放下地海走廊，否則他就無法離開。
但挾持人質這一行為暴露了他的目的，也等於間接消除了對方的反應時間，後續想要逃離是非常困難的事，革新會不可能放任他帶走重要人質。
「你想離開這裡？」
「想當然是想的，但也就想想而已，我很明白我自己的處境。」周銘大大方方承認。
洛雪點了點頭，說：「其實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我不知道麥克森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但其實他們不是壞人，你可以嘗試著適應這裡的生活，比如……比如聽一下關於靈魂基因的遺傳講課。」
洛雪蒼白的臉頰略微泛紅，說道基因遺傳，她不禁想起了這幾天夜晚做的夢，以及身體出現的細微異狀。
她在夢裡頻繁地夢到周銘，和對方做那樣的事，而且她並不抗拒，反而十分享受，即使是現在她想到這件事也不覺得厭惡，只覺得害臊……十分期待，又十分的忐忑。
身體上也出現了一些異樣，雖然體檢時一切都正常，但她知道自己身體已經產生變化，根據洛雪擁有的只是，她這叫做「墜入愛河」，用生物學的術語描述就是發情。
她對周銘發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發情。
但周銘的綜合評價並不高，不知道麥克森會不會同意她和周銘交配。
「那種講課我不想聽，也沒必要聽，你們的理論就像無根之木，過於空洞。」
洛雪皺起眉頭：「為什麼這麼說？我知道你們外界的人對男女之間做的那些事，有著很複雜的前提要求，但那只是偏見，所謂的因情生性也只是一種文學美化，其實一切都只是基因的延續本能，最基本的繁殖行為。
「比起以前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將繁殖行為的前置條件摘除，其實對人類沒任何損害，世人能接受戰爭，卻不能接受沒有感情的結合，只因為他們看多了戰爭，但沒看到我們這樣的。
「那只是偏見。」
周銘喝了口茶：「並不是偏見，而是反人性了，剛才你所說的邏輯，也是你們的老師說的吧？對沒接觸過其他觀點的人而言，這種程度的說服的確足夠了，但漏洞還是很大。」
「什麼漏洞？」洛雪變得略微有些生氣。
周銘這種高高在上，仿佛比她知道更多，懂得更多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我剛才說了反人性，你可以把人性理解為人類固有，並且難以割除的本能，就像人類早就知道了大同社會的概念，卻一直沒能實現一樣，因為人性中存在的負面阻止了這種烏托邦的誕生。
「在這裡人性的好壞無所謂，它只是判定一件事能不能成的標準，違反人性的事想要讓它持續進行下去，就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而順從人性的事則可以不付出代價。
「戰爭這種互相殘殺，並且要消耗大量珍貴資源的鬥爭行為，看似是非常愚蠢的，但它其實很貼合人性，包括人在內的動物天生就有攻擊和掠奪的本能，並且這種攻擊本能很容易激發，所以戰爭的存在是理所當然，雖然在邏輯上極其愚蠢，卻能被廣大世人所理解。
「與之相反的是《禁言令》，還有你們那個遺傳學，交流規避危險也是人類的本能，禁言令是反人性的，所以即使各國大力推行依舊沒能徹底執行。
「同樣，你們的遺傳學也一樣如此，理論固然美好，但這能切實考慮到每個人嗎？現在你們之所以承認這個理論的正確，是因為你們還沒遇到和你們本能欲望相衝突的地方。
「說難聽點，就是這裡你們遇到的異性都非常優質，並沒有和你們想遵守的規則產生衝突，又或者你們天生受到的教育讓你們完全適應了這種社交模式。
「但你要明白，如果要讓這個遺傳學在世界範圍內普及開來，那絕對無法對所有人都完成適應教育，也無法安排令個人滿意的合適配偶……我聽說你已經過十八歲了，但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為什麼？」
周銘低著頭，微微抬眼不屑地瞄著對方，他的言辭像刀一般尖銳直直插進洛雪的內心，讓洛雪感到了莫大的冒犯，周銘從對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你覺得他們和你不配對嗎？或者說他們配不上你。」周銘叉住最後一塊牛肉送進嘴裡，露出勝利者的笑容，「這就是人性的體現了。」
……
晚飯之後，周銘沒有回自己的住處，他留在洛雪的臥室里，四處打量。
這裡會有攝像頭嗎？
會不會有竊聽器？
從這些實驗體的精神面貌來看，他們應該不是在被監視的環境中長大的，或者說他們所處的環境只是有限的監視，回到休息的地方，依舊可以保有屬於自己的隱私。
隱私對人很重要，沒有隱私，人就會主觀壓制內心的負面想法，最終演化為心理疾病，身為科學家他們應該懂得這一點。
即使那些人在每個人的臥室里都安插了監控設備，應該也不會讓他們察覺。
「你介意我晚上在你這裡睡嗎？」周銘忽然問。
洛雪愣了一下，隨後周銘又補充道：「打地鋪。」
「無所謂。」洛雪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輕鬆地聳了聳肩。
周銘點了點頭，向對方道謝。
接下來，他就該想想如何在聽到星月姐剩下的情報後，安全地撤離這裡。
這個地方在海底，而且還不知是海洋中的哪一處，張偉和王思言想找到這裡的概率為零。
他現在只能依靠自己。
而能逃離這裡的只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是靠灰門，第二種，是靠連接陸地與海洋的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