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37

  乖乖37

  下午,窗外不見一絲陽光,反而烏雲罩頂,天黑得也比往日早。

  溫度降得很快,梁從星抬手把窗戶關小了點,坐下之後,手伸進抽屜摸出手機,盲打回復舒再再的消息。

  【就是補課啦,你想哪裡去了】

  舒再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去易楨家,早就在腦袋裡展開了無限的聯想,反正都是些不太健康的內容。

  這會兒問到兩個人接吻沒。

  梁從星覺得好笑,他們連關係都沒確定,還接什麼吻啊。

  何況,她現在也沒心思、沒餘暇去談戀愛。

  【不是,那都共處一室了,多多少少會有點不一樣吧】舒再再說。

  是啊,梁從星本來也以為會不一樣的。

  那晚第一次踏進易楨家,她其實還是很緊張的。

  畢竟是兩個人獨處呢,還是在家裡這麼私密的場合。

  哪個少男少女能不臉紅、不心跳,心如止水呢?

  易楨能。

  他說補課就是補課,只倒了杯熱水給她,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兩人在書房那張花梨木書桌上面對面地坐下,房門大開,拐個角就是客廳。

  趙伯和司機李叔在那裡喝茶閒坐。

  總之是半分旖旎也沒有的。

  甚至,易楨對她的要求還更嚴,上起課來,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的家教跟普通學生的關係。

  梁從星是有點鬱悶的。

  她也不是想要停下來談情說愛,只是,她心裡小鹿亂撞,他卻那麼平靜淡然……

  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公平啊。

  ——

  積攢了一下午的陰沉,到晚上,雨終於落下來。

  江南地帶的冬雨,濕冷得仿佛能入侵骨髓。

  待在教室里還感覺不到,等推開門,才察覺到涼氣逼人。

  梁從星不自覺地攏緊了衣服,回頭跟易楨說,「我沒帶傘。」

  「我帶了。」

  他一手拿著傘,另一隻手背上書包。

  兩個人不再是最後離開教室的了,相反,下課鈴一響就走。

  李叔會早早地在前門等,一上車就徑直去易楨家。

  這樣路上耽擱不了太多時間。

  今天情況特殊,雨下得很大,打在傘面上嘈嘈切切地響。

  視線也跟著模糊了,兩人不得已走得很慢。

  路燈光暈下,透明的雨線被染成了淡黃色,卻無端使得這個雨夜靜謐下來。

  梁從星戳戳易楨:「你看,好漂亮。」

  她的身體傾過來,帶著一股淡而好聞的薔薇氣息,混著雨水、夜色,有種莫名的蠱惑。

  易楨嗓子發緊,克制地撇開視線,卻看見她興致勃勃地看路燈,手臂無意伸出去了一點,便不露聲色地又將雨傘朝她那邊移了些。

  罩住她整個人,連帶著自己也安了心一樣。

  ——

  到別墅的廊檐下,易楨收起傘,隨手把它靠在門邊。

  梁從星這才發現他大半邊身體都淋濕了,肩上還有滴滴答答的雨水下落。

  廊檐下的燈光昏暗,他的臉上有雨珠,襯得皮膚更白,漆黑的頭髮半濕,對比鮮明,還有種難以描述的性感。

  梁從星把這個想法拼命甩掉,看也不看地推他,「你快去換件衣服。

  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易楨垂眸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沒有淋濕,「嗯」了聲,轉身進屋。

  他上了樓,梁從星自己熟門熟路地進了書房。

  來他家這麼多次,她也沒什麼拘束感了,趙伯送了溫好的牛奶給她。

  梁從星聞了聞,有淡淡的草莓甜香。

  想不到趙伯看起來挺落伍的一個人,居然會做草莓牛奶啊。

  趙伯大概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呵呵地笑:「是易楨說的,你喜歡喝這個東西。」

  他上網搜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是把牛奶和草莓混合起來,用榨汁機打勻。

  「噢。」

  梁從星應了一聲,趙伯出門了,她低頭看那一杯牛奶,嘴角忍不住彎起笑意來。

  就知道,他對人好,從來都是靜水深流的,不易察覺,卻處處存在。

  喝一口牛奶,寫幾道題。

  時間悄然過去,沒一會兒,易楨走進書房。

  他的頭髮沒完全吹乾,半帶著濕意,外面罩了件黑色的外套,裡面卻只有件白色的薄T恤。

  外套的拉鏈沒有全部拉上,有些松垮,依稀可以看到形狀明晰的鎖骨。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坐下。

  梁從星早就留意到了,頓時覺得叫易楨洗澡就是個錯誤。

  現在他這麼一副略顯隨意,卻又斯文清秀的樣子坐在她對面,完全是動搖軍心來的,說得再過分點,簡直是色誘。

  但,也不好怪他。

  梁從星「嘖」了一聲,鬱悶地咬住唇。

  易楨哪裡知道她那麼多的心理活動,看她低頭看題,很專注的模樣,也就沒出言打斷。

  過了會兒他才說,「那今天講二次函數綜合題。」

  梁從星「嗯」了聲,收掉練習。

  為了每晚的補習,易楨還專門買了一塊白板,掛在書房裡面。

  他拿著記號筆,在白板上隨意勾畫,就很有一種當老師的范兒。

  梁從星想起,之前徐婉梅跟同學們閒聊,說到大學選專業的話題。

  那時候她就覺得,易楨去當一名大學教授也是極好的。

  那種斯文,優秀的氣質,跟他天然契合。

  肯定迷死人了。

  就在這時候,易楨抬手輕輕敲了下白板,「梁從星。」

  不知道為什麼,不管兩個人有多熟悉,聽見他叫自己的全名,梁從星還是覺得非常可怕。

  她立即收回思緒,認錯態度十分良好:「我錯了。」

  語氣不乏誠懇,眼裡亮亮的,又帶著點撒嬌的討好。

  叫他沒法再開口,末了只說,「好好聽。」

  梁從星連連點頭。

  她平時開小差開得不多,易楨也不追究,繼續往下講,講完之後,是練習跟分析。

  兩人這樣學習,對梁從星來說,事半功倍。

  因為易楨比她還要清楚她知識體系的漏洞。

  數理化上,她只需要按照易楨的進度,紮實補充高一乃至初中的基礎,外加課上認真聽就夠了;語文英語上,則是每個早讀晚讀記背。

  加上她天生有幾分聰慧,半途出道也不算很費力。

  這次月考,她依舊在進步,已經到了342名。

  梁從星今晚有點鬆懈,跟這個也有一定的關係。

  誰能一直堅持不驕不躁不休息呢?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寫完題,給易楨過目的間隙里,才敢鬆一口氣。

  這個時候,時鐘已經快要指向十點半。

  窗外雨聲不停,從書房的一面窗子裡望出去,漆黑一片。

  卻依稀聽得見樹葉拍打的聲音,風雨飄搖。

  而屋裡燈光暖亮,聲音極靜,只有紅筆在紙上勾畫的聲響,還有……她愈來愈快的心跳。

  他坐在對面,眼眸微微垂著,梁從星的目光沿著他的眉骨、鼻樑、嘴唇描摹,無一不清秀耐看。

  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才比較像小說里寫的男主角,被「小妖精」撩得七葷八素,「小妖精」卻不為所動。

  她忽然「噗嗤」得一聲笑出聲來。

  易楨筆尖輕頓,「怎麼了?」

  梁從星瞄了眼卷子,發現全是紅色的勾勾,就放了心。

  她決定今晚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獎勵,支著頭,朝他笑,「看你呀。」

  易楨似乎有點驚訝,梁從星稍稍前傾身體,表面上看,是壓低了聲音跟他說話,防止外面的人聽到;實際上,則是故意逗弄的成分居多。

  她說,「易哥哥,你今晚好帥呀。

  想親。」

  梁從星偏著頭,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他,不放過他的每一個細小反應。

  終於,發現他眼眸深了深,她很得意。

  本來嘛,光她一個人心跳撲通撲通,這也太不公平了。

  也要讓易楨嘗嘗臉紅的滋味……

  這一茬還沒想完,冷不丁眼前似乎有陰影覆蓋過來。

  梁從星一怔,下意識地後撤,卻被人隔著中間一張桌子,攬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那力道,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隱隱有將她禁錮住的感覺。

  對方慢慢靠近。

  眸光微黯的,藏了很多說不楚、卻讓人直覺很危險的情緒。

  梁從星忽然有點慌,她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那個……我就開個玩笑。

  你別認真哦。」

  易楨的俊臉在她面前慢慢放大,然後,停留在咫尺的距離,低聲問,「什麼玩笑。」

  什麼玩笑……這要怎麼解釋呀。

  梁從星眨巴眨巴眼睛,知道他向來都是較真的性格,不能隨便敷衍的。

  她只得如實交代,「哎,你看啊,我跟你坐在一起,你好像無動於衷的,我好沒成就感哦。」

  易楨沉默。

  梁從星看見他的眼睫微微往下覆蓋,像遮掩掉什麼情緒。

  他肯定是心虛了。

  梁從星更有底氣,「你承認了吧,是不是我喜歡你比較多?

  喜歡一個人,她坐在身邊,都會忍不住心動的,但是你好淡定。

  一點反應都沒有。」

  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這語氣有點得意,又有點委屈。

  總之,心情很複雜。

  易楨到底有多喜歡她呢……總會忍不住猜疑。

  就在她糾結不定的時候,聽到身邊的人輕輕嘆了口氣,隨後,淡淡的氣息拂過耳畔,「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又一個問題,把她問倒了。

  梁從星想了想,當然是因為他始終平靜的狀態了。

  仔細回憶一下,他平時都是這個樣子,除非有男生靠近她,他才會露出有些失控、吃醋的樣子。

  他對她,到底是占有多一點,還是喜歡多一點呀。

  想問,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梁從星說不出話,易楨的視線在她抿緊的唇上停留半秒,喉結輕滾。

  這一次再開口,聲音帶上了些許沙啞,「你初中,有沒有好好學生理?」

  梁從星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變了,愣了一下,她的臉有點紅,點了點頭。

  初中那會兒,大家對性、對青春期,本能地有些好奇。

  雖然嘴上說不看不學,還很幼稚地用黑筆把教科書上的裸體塗上比基尼遮掉,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地……自學完了所有內容。

  「既然好好學了,」他的聲線微低,「知不知道男生,有反應是什麼樣的?」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易楨的口中,聽到這麼赤裸裸的話。

  梁從星大腦一片空白。

  她忽然想到舒再再說,易楨這樣的人,就是看著純,實則壞,當時她沒細想,現在有點認同了……

  看他說這些話,淡定自然,臉都不紅一下的。

  梁從星後悔了,所以她剛才為什麼要撩他啊啊啊啊……像這樣把人撩到本性畢露,對她有什麼好處。

  她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說,「不……不知道。」

  「阿星,」他沒就此放過她,輕頓了下,「要給你看嗎。」

  梁從星嚇了一跳,視線卻不由自主地下移,回過神來,她的臉色迅速緋紅成一片。

  她下意識後退,這一次,易楨卻沒攔她,順勢鬆開了手。

  緩了好久,還是覺得心跳加速,梁從星捂著心口,「易楨你怎麼能這麼色、你這是耍流氓……」

  易楨已經安然地在對面坐定,翻開她的練習冊,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他聞言「嗯」了聲,算是承認,而後眼睫微微抬起,聲線溫淡,「所以,不要招我,」

  「我自制力很差。」

  ——

  不要招他,否則後果自負。

  那晚,梁從星從易楨的神色里讀出了危險的訊號,連忙點點頭,再也不敢造次。

  接下去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再那麼大膽地去撩他了。

  而大概是那天易楨把話說得這麼露骨的緣故,梁從星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在她身邊,其實一直在克制。

  只要她稍微注意一點,就總能察覺到他掩蓋住的情緒。

  那是很深很深的一種喜歡和占有,那種眼神,讓人覺得,他的滿眼好像只夠裝得下她一個人。

  所以,他怎麼可能不愛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