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30
第二天運動會結束,徐婉梅做了個簡單的總結,然後大家快速去食堂吃飯。閱讀
因為晚上有一場生物單元測試。
所謂狗改不了那啥,生物老師一直就是這副德行,極其熱衷於「掃興」,具體表現為,單元測試總是安排在節假日、校園活動的前後。
大家見怪不怪,抱怨都懶得抱怨了。
吃過晚飯,就陸陸續續拿出書來背。
易楨去寢室了還沒回來,梁從星低頭從抽屜里拿了份資料,攤在桌子上。
張君傑向來是個裸考黨,本來打算找她聊聊天,誰知道,卻看見她一副好好學習的樣子:「阿星妹妹,我沒看錯吧,你居然在主動看書?」
要知道,平時只有易楨在的時候,梁從星讀書才這麼有勁頭。
一般情況下,她不是在睡覺就是拿筆在書上亂畫。
真面目暴露得十分坦然。
梁從星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這兩天,心裡總有種不踏實感,冥冥之中,還有個要好好讀書的念頭。
回過神來,已經伸手拿出資料了。
拿都拿了,就順便背一下好了。
當然,對張君傑,不需要交代這麼多的心路歷程。
她只是隨口應道:「等下班長要抽查。」
「嘖嘖,跟班長同桌不容易啊。」
張君傑感嘆,忽然又發現了什麼,一臉納悶,「不過,你這份資料是什麼?
我怎麼沒有的?」
生物老師偶爾會發自印的資料,但沒有哪份長的是梁從星手裡的那樣的。
梁從星正愁沒地方秀一秀這份資料,聞言,立刻輕咳了一聲轉過去,把正面亮給他看,眉飛色舞的:「班長給我整理的。」
還特意加重了「給我」兩個字。
張君傑悻悻,好奇心重的結果就是又吃了一嘴狗糧。
他心生哀嘆:「哎,真是hand hands,loud louds啊。」
聽他這句話不土不洋,梁從星起了好奇心:「你說什麼?」
「字面意思,就是『旱的旱死。
澇的澇死』——你有這麼多的重點背不完,我呢,」張君傑拍了拍書,「一本書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背。」
梁從星「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挺有才啊。」
還會用英文諧音。
被誇了,張君傑頗有點沾沾自喜的味道:「我也是從網上看來的。
不過,這句話你可不要隨便亂用啊,因為它本意很猥瑣的,形容的是男女……」
他話沒說完,餘光瞥見易楨已經走進來了,聯想到這人可怕的醋勁,連忙閉了嘴,並且很夠意思地給梁從星使了個眼色。
梁從星心神領會,立刻舉起資料,假裝搖頭晃腦地在背,藉機轉了回去。
還沒上課,班裡有人站著背書,有人走動著。
易楨的視線受到了阻隔,也就沒注意到這兩人的小動作。
他拉開椅子坐下。
梁從星舉著資料在讀,餘光留神著他的一舉一動。
就在他坐到身邊的同時,一股香味也襲過來。
不是花花草草的那種芬芳,而甚至嚴格來說,不算香氣。
只是一種淡淡的,十分清冽的味道。
聞著卻讓人很舒服,又放鬆。
梁從星輕輕嗅了嗅,偏頭說:「班長,你用的什麼牌子的沐浴露啊?」
易楨的手指在書頁上划過,輕輕頓了下,大概是沒能理解她為什麼要問這個。
「好香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繼續補充。
「……」
明明剛洗過冷水澡,易楨卻覺得,有股熱意泛上來了,連帶著嗓子也發緊。
他抬手鬆開一顆扣子,也不知怎麼的,脫口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好,我要去買個同款。」
梁從星心滿意足,眼裡亮亮的,像含了星星。
易楨提醒她:「這是男款的。」
梁從星不服,小聲辯解:「那也可以用用看的……」
易楨還沒說話,冷不丁,後面張君傑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要考試呢二位,能不能別聊這麼色情的話題,我一個單身狗坐你們後面容易嗎?」
「……」
——
雖然說運動會這三天是給人放鬆用的,但畢竟是高二,徐婉梅進班,話里話外都是「別放鬆」三個字。
梁從星晚上的學習狀態出奇得好,難得的,不用易楨催,就開始背語文課文了。
易楨反而有點不適應。
到運動會的最後一天,上午是八百米決賽。
梁從星這次沒玩手機,全程跟易楨坐在一起,一邊看比賽,一邊等廣播裡通知檢錄。
聽到八百米決賽名單的時候,她第一個說了加油。
易楨抿了抿唇,淺淺的笑意掠過眼睛:「嗯。」
梁從星送他到看台下面,就不好再往下走了——因為之前她違規跳下看台,被徐婉梅拎去說了幾句,還扣了班級分。
她笑眯眯地跟易楨揮手,看著他高挑挺拔的背影走遠,然後心滿意足地轉身返回。
誰知剛走出一步,迎面就撲下來一個人,不偏不倚正跟她撞在一起,力道極大。
梁從星壓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這麼向後倒了下去,腳下幾番錯步還是沒能站穩,後背「哐」得一聲,結結實實地砸在了看台的欄杆上。
旁邊的人群發出一陣慌亂的驚呼。
過了好幾秒鐘,才有人反應過來,跑上來扶她。
梁從星後背一塊幾乎被撞麻了,痛得彎下腰恨不得縮成一團,眉頭直擰,眼淚都快冒出來了。
邊上,那個女生也摔了一下,不過沒摔傷。
她發覺自己闖了禍,慌亂到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上來……」
這邊的台階比較寬,她剛才圖省力,一步跳兩格,身體慣性已經大到剎不住車,即便看到梁從星轉身,也反應不過來了。
梁從星顧不上說話,她的後背連帶著腰那一塊,震麻了過後是細密的疼痛,跟被鐵棍結結實實橫掃一下差不多。
有女孩子的手穿過她手臂下面,小聲問:「梁從星……能站起來嗎?」
周圍也圍著幾個女生,大家關切地詢問她的情況,梁從星應了一聲,勉強扯出一個「我還好」的笑。
她順勢抬起頭來,發現看台上的人幾乎都在看著自己,關切的,好奇的……那視線,跟聚光燈似的。
她頓時覺得又倒霉又丟人,咬咬牙想站起來,卻發現腳踝處鑽心得疼,根本使不上力。
就在這時候,眼前的光線忽然一暗。
那一瞬間,心裡隱隱約約的,有了點預感。
她抬起視線一看,果然是他。
周圍的女生大多是十七班的,看到易楨,馬上就讓開了路,還有人很好心地解釋起了情況。
梁從星更加鬱悶,背上又痛,只想把頭埋起來。
她這個人,天生好面子,最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的倒霉樣。
何況現在,她這副樣子,要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一點也不漂亮了。
就是這幅樣子……居然還被易楨看到……
女孩子彎著腰,幾乎是半蹲在地上,身材本就細瘦苗條的,易楨只看一眼,就覺得心臟的某個地方一痛。
他沒怎麼體會過那種感覺,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在顫:「阿星。」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樣叫她,忽然就鼻子一酸,背也更痛了。
加上又覺得無比倒霉跟丟臉,梁從星眼眶居然有點泛酸:「很疼。」
旁邊有人補充:「她砸到腰了,腳好像也扭了……」
「我帶你去醫務室。」
易楨眸色微沉,低聲說。
他背過身,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梁從星愣了一下。
他這是要……背她?
不知道是驚訝多還是欣喜多,疼痛之下,梁從星也沒什麼餘暇思考,順著他的意思就趴了上去。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腿被摟緊,繼而整個人一個騰空。
驟然失重了片刻,梁從星有一瞬間的不適應,連忙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易楨邁開腳步。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來。
即便是事出有因,有個男生這樣背著女生走過去,也足以吸引眾人的目光。
整個看台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八卦,尤其是他們認出來,那個男生,是年級里出了名的萬人迷學霸之後。
……
「你還有決賽!」
易楨下台階的時候,操場上一聲發令槍響,梁從星忽然想到這茬,一下子挺起身朝跑道張望。
結果背上又是一陣抽痛,她嘶嘶抽氣,又拍他的肩,生怕他聽不見:「易楨,決賽。」
易楨「嗯」了聲:「不參加了。」
「……」
很顯然,是為她放棄了比賽。
梁從星咬了咬嘴唇,想說點什麼。
但她發現,無論怎麼說,她都是占便宜的那個,還有賣乖的嫌疑,索性就什麼也不說,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他對她的好。
從操場到醫務室,要繞過大半個跑道,還有一段很長的路。
梁從星趴在易楨的背上,感覺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可以輕易感覺到他背部有力的肌肉,不乾瘦也不軟,有種柔韌的堅硬。
很讓人有安全感。
她心裡蕩漾著,忽然湊近他耳邊說:「不管你跑不跑,都是我心裡的第一名。」
易楨這會兒正滿心擔心著她的傷,急著想把人送醫務室,又怕走得太快,她趴著不舒服。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讓她趴得不難受」這件事上,乍一聽見她的聲音,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只應了一聲。
梁從星對他的敷衍很不滿意,小幅度地拍拍他的肩:「給點反應啊哥哥。」
易楨輕輕閉了閉眼,聲音比平時低了一個度:「你別亂動。」
從剛才開始,她說話說著說著,偶爾就要在他背上蹭來蹭去——
他怎麼會沒反應。
——
到醫務室,也不知道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還是本來就撞得慘烈,易楨把她放到小床上的時候,梁從星疼得「哎喲」直叫。
易楨開始跟校醫交待情況,剛講了句開頭,眸光就下意識地往她身上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校醫也是見慣了的,笑呵呵地打趣說:「班長同志這麼關心同學呢,行了,出去等吧。」
她說著,單手拉上了帘子。
易楨只好輕聲留下一句:「我在外面。」
然後轉身出去。
校醫是個長得挺漂亮的年輕女人,姓葉。
她讓梁從星趴過去,檢查背後的傷勢,邊用手把她按得嗷嗷亂叫,邊說:「小姑娘運氣還可以啊,之前有個男生跟你差不多,腰椎都撞斷了,打了六顆鋼釘。」
這麼嚴重的嗎?
!
梁從星嚇得面如土色,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小床上的被單,勉強問出一句:「那……那然後呢?」
「現在應該好了吧。
好多年前的事了。」
葉醫生說,「不過,大概會落點後遺症,你知道的,男孩子嘛,腰都比較重要。」
這校醫姐姐一會兒講恐怖故事嚇人,一會兒又開點小黃腔,嘴上說著,手上還在給她檢查骨頭。
那叫一個有條不紊。
但梁從星提心弔膽,沒心思跟著她一起笑了,感覺就像遭受了一番酷刑,嘴裡哇哩哇啦地叫了個過癮。
「我腳也傷了。」
檢查完腰背,梁從星的聲音都小了幾個度——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想要葉醫生再檢查了,但腳踝又很痛。
「我知道,你們班長跟我說了。
他很細心的哦。」
葉醫生朝她擠眉弄眼。
梁從星抿了抿唇,頭一次從葉醫生嘴巴里,聽到一句不恐怖也不黃的話,而且還很甜。
終於檢查完畢,腰背只是皮外傷,腳踝扭傷,都沒傷到骨頭,不算嚴重。
葉醫生開了舒筋活血的藥,還特意叮囑她按時塗抹,女孩子的腰也是非常重要的。
聽一個活潑的女醫生,在大談特談「腰的重要性」,結束之後,臉上都有點不易察覺的紅。
兩人謝過葉醫生。
易楨輕咳了一聲,示意她坐在床上,「我背你回班。」
梁從星乖順地趴上去。
倒不是她不想自己走,而是,她的腳踩在地上,站都站不大直,更別說走路了。
於是,又讓易楨背一程。
好在,他雖然看起來清瘦,卻絕對不是羸弱的類型。
相反體力還十分好,背著她走了一路,呼吸依舊不徐不疾,很均勻。
隔著衣服,也讓人覺得他身上十分有力。
對比自己這種殘廢的現狀,梁從星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有點鬱悶地在他背後嘟囔:「我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兩人貼得緊,女孩子的呼吸近在耳畔,易楨喉結輕滾了一下,低聲道:「醫生說,要五天左右。」
「哎,那太久了……」梁從星沮喪。
「不久。」
反正他願意一直照顧她。
梁從星沒領會他的意思,意見還不小:「那怎麼行,那不就是一個小殘廢嗎,多矬啊。」
儘管沒看到她的臉,易楨也能根據這語氣,想像得出她是個怎樣的表情。
「哪裡矬了,」他輕笑了一下,「那也是可愛的小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