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20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梁從星還沉浸在放學的快樂里,冷不丁聽到這一句,笑意都凝固在嘴角。
補、補課?
她沒聽錯吧?
易楨看了她一眼:「忘記了?」
是有那麼點記憶要破土而出,但是梁從星決定裝傻。
她眨巴眨巴眼睛:「嗯,忘記了。」
「沒關係,我提醒你,」他溫聲細語,慢慢靠近,一字一句地說,「在你家,你說了自己那麼多的小毛病,難道不是想要我幫幫你?」
他的聲音已經過了變聲期,平時就很動聽。
這會兒壓低了嗓音說話,聲線認真中,又帶上了幾分低啞的性感。
很撩人。
梁從星不由得抬眸,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看見他的黑色頭髮,在燈下有一圈漂亮的光澤。
劉海略微長長了一些,像漫畫裡的優質校草。
露出清秀好看的眉,眼珠漆黑。
面對這樣的俊臉和聲音,梁從星一點都沒有抵抗力。
她就跟被下了迷魂藥一樣,跟著他走:「嗯……好像是的。」
其實她當時也是稀里糊塗的,想著得過且過,能找藉口跟他多呆一天是一天。
哪裡真的考慮過要認真學習啊……
但這會兒,更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臉。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張君傑在後面目瞪口呆。
他親眼看到梁從星的表情由驚訝,到不情願,最後蔫了吧唧地屈服。
感覺對易楨的印象又刷新了一層——
他不僅是品學兼優的好班長。
還可能是個男狐狸精。
想到這裡,張君傑沒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的,在安靜的教室里很突兀。
前面兩個人同時轉過來。
「沒事沒事,不打擾你們,我走。」
張君傑非常識趣,果斷拿走飯卡鑰匙,從後門撤退。
這一塊就剩下了梁從星和易楨兩個人。
空調恰好在這時候歇下來,班裡更加安靜,丁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一中的晚自習下課時間在九點零五,教學樓熄燈則是九點三十五。
中間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留給學生在班整理課務、或者自由學習。
這會兒教室里還剩下五六個勤奮掛選手,在埋頭做題。
薛皓學也是其中之一。
他坐在易楨的前面,昂著頭嘴裡嘰里咕嚕地背書,背一會兒又低頭看一眼,然後繼續昂起頭。
還有幾個人,有個在做練習冊,有個在……
沒等梁從星看出那人在幹什麼,易楨就抬指輕輕敲了下書頁,聲線依舊溫和卻不容反駁:「看我。」
他模樣生得清秀白淨,一看就是優質的好學生。
但這簡單的兩個字,卻給人一種不露聲色的霸道感。
梁從星乖乖地轉回了視線。
易楨給她遞過來一張紙。
A4大小的白紙,上面的黑色字跡端正清秀,每一畫都很有筆鋒,應該是出自本人之手。
分別羅列了語數外、理化生的目標。
梁從星看到每一欄後面都標了補習時間,還有對她的要求。
比如語文主要是記憶跟默寫,理化生則是基礎題和幾個常用實驗……
每一個大目標下面,還有非常多、非常細緻的各類小目標,她看的頭皮發麻。
「有什麼問題嗎?」
他輕聲問。
梁從星咽了口口水,指著那一長串字:「這些都是每天要完成的嗎?」
「嗯。」
「如果我完不成呢?
會怎麼樣?」
她又問。
「梁從星,」易楨放下筆,又叫她的名字,「你是對我沒有信心嗎?」
梁從星:「……」
不,她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但是,望進他的那雙眼睛,她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眼皮很薄,眸子又黑,顯得整個人很沉靜。
目光落在她身上,格外專注。
其實吧……看到易楨就走不動道,也不能怪她志氣弱。
實在是對方殺傷力太大了啊。
梁從星一邊從抽屜里拿物理書,一邊唉聲嘆氣地想。
易楨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角,表面仍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垂下眼眸,把物理書翻到第一章。
漂亮白皙的指尖,移動到某處。
頭頂的白熾燈很亮,將手指的影子拉得修長。
梁從星看著「靜電場」三個字,沒一會兒就走了神,目光沿著手指的影子,一路沒進了他的手臂。
直到易楨攤開自己的筆記,開始給她講這一課的知識重點。
他講得很細緻,把每個知識點揉碎掰開了,一條條講解。
梁從星基礎不行,聽起來居然毫不費力。
等她做完練習,伸了伸懶腰,目光瞥到牆壁上的掛鍾,才驚覺半個小時已經快要過去了。
不可思議……
她居然學習了這麼久。
而且還沒有一點厭煩的心思。
易楨垂眸批改她的練習。
梁從星支著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要是從小到大,教她讀書的都是易楨這樣的帥哥……
那她怎麼說都應該是個狀元了。
哎。
「沒問題了。」
易楨合上練習冊,遞給她。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全對呀?」
梁從星笑吟吟地接過,很是期待地問。
眼角眉梢已然有些小得意。
她的眼睛很有幾分杏仁眼的味道。
眼神乾淨清澈,眼尾又微微挑上去一些,顯得嬌俏可愛。
尤其是這會兒笑得燦爛,整個人像星光一般璀璨,周圍好像都被照亮了。
易楨唇角微揚:「嗯,全對。」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嗯」字,就能讓人那麼高興。
梁從星樂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一茬,叫他:「哎,班長。」
易楨問:「怎麼了?」
「以後我不叫你班長了,叫你老師好不好?」
梁從星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他。
從這樣刁鑽的角度,少年的五官依舊無可挑剔。
黑色碎發潦草隨意地垂著,睫毛很長,卻不翹。
鼻樑挺正,皮膚跟潤玉一樣,有種健康的白皙。
嘴唇卻紅。
易楨不動聲色:「為什麼?」
「因為,你叫我全名的時候,我感覺就像被老師拎起來提問。」
梁從星說完還補充,「瑟瑟發抖。」
易楨:「……」
梁從星繼續問:「可不可以啊?」
易楨面無表情:「不可以。」
梁從星不折不撓:「……為什麼呀?」
「梁從星,」他的聲音終於冷下來一點點,把卷子往她面前移了移,「我沒有不及格的學生。」
「……哦。」
梁從星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易楨看著她一下蔫了的模樣,半晌,十分無奈地妥協:「你要叫就叫吧。」
雖然理由很氣人。
誰讓她喜歡。
「真的嗎?」
梁從星一下子抬起頭來,很興奮的樣子,但是沒幾秒鐘又開始犯難,「但是老師給人的感覺有點愛不起來誒……我總是想到物理老師的禿頂。
還是不叫老師了吧。」
易楨幾不可見地磨了磨牙:「……」
他沒看錯人。
眼前的女孩子就是一條變色龍,一會兒一個主意。
今天喜歡他,明天指不定又夸誰帥了。
想到這裡,他心裡也是一梗,莫名其妙地吃了些不知道誰的醋。
「叫什麼好呢。」
梁從星自言自語,想了會兒說,「我回去想好了告訴你。」
易楨:「稱呼很重要?」
「嗯,重要。」
梁從星十分認真地點頭,一邊收拾書,一邊說,「你是他們所有人的班長,但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的……」
「的」不出來了,畢竟給他的稱呼還沒想好。
她的模樣認真又可愛。
易楨偏頭失笑,頓了會兒,他輕聲開口:「嗯,是你一個人的。
不管什麼。」
梁從星聽見這話,手下一頓,下意識地側過頭。
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他眼角的些許笑意,整棟教學樓一下子陷入黑暗。
班裡有人驚叫了一聲。
顯然是沒防備。
梁從星也嚇了一跳:「停電了嗎?」
易楨輕抿了下唇角:「不,熄燈了。」
「哦哦,那我們快走吧。」
前面有人影離開,臨出門前還回頭看了一眼。
走廊里也是漆黑,只有兩三盞微弱的燈亮著。
外面樹影漆黑,隨風一陣陣地晃。
空氣里是夏末的芳香。
梁從星背靠著欄杆,目光落在易楨的背影上,看他低頭鎖門。
心裡反覆循環著他的那句話——
是你一個人的。
不管什麼。
這話任誰來聽都很曖昧。
要不是那下子突然熄燈,她差點就要壯著膽子問一聲,男朋友也可以嗎?
但這會兒那種旖旎氣氛不復存在,易楨也沒再提起這茬的意思。
她只好憋了回去。
兩人沿著走廊下樓梯。
這邊感應燈不靈敏,光線昏暗。
樓梯轉角的平台外,枝葉貼著磨砂玻璃沙沙作響。
看著只有模模糊糊的幾團黑影。
梁從星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你看,那個好像人的手在抓玻璃啊……恐怖片一樣的……」
看易楨沒有反應,她又繼續:「你看我們這個教學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吧……要是等一下下去,你發現樓梯出口鎖掉了怎麼辦。」
話音剛落,從樓上傳來一聲鐵鏈落地的聲響。
梁從星當即毛骨悚然:「哇!什麼聲音!」
她本來是想嚇嚇易楨,沒想到對方紋絲不動,她自己倒是真的聯想到了某部鬼片。
尤其這會兒雖然是夏末,但夜晚的溫度已經有了些秋意。
風吹來涼颼颼的,皮膚上都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更應景了。
「應該是貓。」
易楨很淡定,目光向後微垂。
梁從星的視線隨著他往下,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拽緊了他身後的衣角,連忙放開。
那塊布料一下子就被揉皺了。
她想伸手撫平。
沒想到剛在他腰間拍了一下,就感覺他整個人似乎都繃緊了。
隨即,前面的人轉身,她的手腕一下子被人扣住,很用力的。
慢慢把她的手從後背拿開。
那人一時沒放手,兩人面對面,梁從星眨了眨眼睛,覺得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深暗。
「不要碰我。」
易楨嘴唇翕動,話說得極慢。
眼眸深深的,似要把眼前的人淹沒。
不然我會忍不住。
這句話到嘴唇邊,硬生生地被壓下,出口成了——
「男女授受不親。」
「噗哈哈哈……」梁從星剛見他一副認真模樣,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是這一句,當即忍俊不禁。
回過神來又連忙壓住笑意,頻頻點頭,「嗯……你說的對。
不親不親。」
易楨知道她會錯意,但又不好解釋。
只抿抿唇,不說話了。
一路陪著她,走到校門口,送她上了司機的車。
看著駛遠了的尾燈,慢慢闔上眼。
腰部那一塊,似乎還有她手掌柔軟的觸感。
雖然只有一瞬,卻滾燙綿密,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而與此同時,梁從星坐在車裡,一面隨口跟司機解釋了句,一面托著下巴想。
哎,這個男生真的好純情。
不知道會有多難追。
不過,腰的手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