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靜謐了一會兒。
上官臨笑出聲:「你以為這樣能嚇到我?」
宋溫言閉上眼:「信不信隨你。」
可就是她這副不太在乎的模樣讓上官臨微微蹙眉。
閉著眼睛的宋溫言又開口:「她是不是對你說過,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上官臨聲線冷了下來:「我勸你不要裝神弄鬼。」
他拿出打火機,點燃桌上的薰香:「這會讓你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再來看你。」
宋溫言掃了一眼那薰香,沒多久,房間裡瀰漫著古怪的氣味,而宋溫言的意識也漸漸迷糊,她強撐著開口:「楚離說,你也對她用過這個方法。」
上官臨微微一頓,抬起眼看了看宋溫言,她已經抵擋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他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宋溫言裝神弄鬼的話,轉身離開。
宋溫言再醒過來時不知是幾點,桌上放著食物,上官臨就坐在她的床前,不知是不是宋溫言的錯覺,總覺得上官臨的臉色有些不好。
她微微挑眉。
上官臨端起粥餵她。
宋溫言道:「你總得讓我坐起來,這樣躺著怎麼吃?」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以前也是這麼對楚離的,她都跟我說了。」
上管理一下子動了怒:「不要提她!」
昨晚也不知為何,聽了宋溫言幾句話之後,他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一直回到家,這種感覺也沒有消失。
甚至於……
宋溫言卻偏要說:「看來楚離昨晚也陪著你入睡了。」
這偏偏是上官臨覺得匪夷所思的一點,覺得有人跟蹤就算了,甚至於在睡覺的時候,他都覺得有個人躺在旁邊。
雖然明白這是宋溫言刻意營造的心理暗示,但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思想。
「宋溫言,不要再裝神弄鬼了。」
宋溫言閉上眼,開始沉默。
上官臨蹙眉:「說話!」
「你不是不讓我裝神弄鬼嗎?我說了你又不信。」
上官臨有些無奈的揉眉心:「除了提楚離,其他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宋溫言:「我想坐起來吃飯。」
「我餵你。」
宋溫言索性又閉上眼。
上官臨的耐心有些耗盡了:「你為什麼不乖一點呢?」
他舀了一勺粥放在宋溫言嘴邊:「張嘴。」
宋溫言微微偏頭。
上官臨也不勉強,把粥放下:「我也不想逼你,你餓了會吃的。」
起初楚離也是這麼跟他作對的,到後來還不是乖乖就範,他知道宋溫言不想讓自己出事,所以她一定會想辦法活下去,然而要活下來,首先得保證自己有體力,吃不吃,只是時間問題。
上官臨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宋溫言愛搭不理,時不時又愛提起楚離,最後自然是把上官臨氣走了。
宋溫言其實根本不知道上官臨對楚離做過什麼,可是她能感同身受,因為現在的她和楚離一樣都被上官臨用同一種方式對待。
這樣一來,她對楚離當時的心態便能琢磨到一些,她選擇說一些有可能發生的事,讓上官臨重回當時的情景。
畢竟他曾喜歡過楚離,也對楚離有過愧疚,哪怕這愧疚很少,但是一點點都夠了。
上官臨當然不會輕信她說的這些。
可人生來便容易疑神疑鬼,否則也不會有求神拜佛這一說。
上官臨害死了楚離,這是他心中不能提及的陰影,一旦把這個陰性成百上千的擴大,那麼這團陰影很可能就會吞噬他。
宋溫言也不急在一時,畢竟精神攻擊是需要慢慢來的,只希望儘量拖延一些時間,讓肖燃快點找到自己。
之後幾天,上官臨每次都會來看看宋溫言,他找了個女傭伺候她起居。
女傭是上官臨專門訓練的人,做事仿佛一個機器,根本不能被宋溫言策反。
而上官臨每天都會來陪她說說話,宋溫言還是跟剛開始一樣愛搭不理,但她開始吃東西,這一點令上官臨喜出望外。
宋溫言可以看到上官臨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她笑著說:「看來楚離每天都有好好陪著你。她跟我說,你每晚都失眠,也許很快,你就可以下去陪她了,她等著你。」
上官臨原本溫和的神色驟然變得冷沉:「你非要在我每次來看你的時候提及她嗎?」
宋溫言看向她身後,意味不明的一笑。
上官臨被這個微笑弄得有些毛骨悚然,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他回頭看了看,什麼都沒有。
突然,宋溫言古怪的聲音傳來:「你看不見她的,她說還不是時候。」
「你夠了!」他有些動怒。
宋溫言平靜的看著他。
最近的上官臨越發喜怒無常了,大概心理暗示真的起作用了,那些不存在的東西已經找上了他。
宋溫言又看向他的手腕,上面多了一串佛珠,她暗暗挑眉,看來這人的確開始害怕了呢。
宋溫言承認,起初她的確只是想嚇嚇他,只是上官臨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這才讓她發覺,原來還有這條路可以走。
今天還和往常一樣,上官臨怒氣沖沖的離開。
每一次見面,他的脾氣仿佛都更壞了一些,曾經處變不驚的人,現在隱隱有些崩潰的趨勢。
宋溫言甚至覺得,他內心深處該是害怕著楚離的,那個女孩子應該給他留下過深深的噩夢,以至於宋溫言輕而易舉的就可以用她的死亡做武器。
也許上官臨還沒有意識到。
他最愛的人,是楚離,最害怕的人,也是楚離,這是何其可笑。
**
快兩周過去了,肖燃仍然沒有找到宋溫言。
他很少睡覺,吃得也很少,鬍子拉碴,整個人很狼狽,每天守在追蹤定位儀面前。
全城的警察已經出動,秀城賈家和唐家也驚動了,唐婕人動用了自己的私交尋找宋溫言。
可她仍舊杳無音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肖燃每天都會自己開著車出去找一遍,搜尋每一個她可能會出現的角落,但都沒有任何收穫。
時間越長,他的脾氣越差。
身邊的朋友對他退避三尺。
少了宋溫言,肖燃整個人都灰敗下來。
他每每閉上眼,都是她被人欺負折磨的畫面。
肖燃每次都會噩夢驚醒,醒了以後便開著出出去找宋溫言。
大家都清楚,再這樣下去,肖燃首先會撐不住先垮掉,可誰也不敢上去勸。
最後還是秦展越和許赫看不下去,拿上酒想陪他喝一頓。
肖燃正在看地圖,上面標了很多不同顏色的標記,都是肖燃找過或者沒有找過的地方。
秦展越和許赫心裡都不是滋味。
秦展越出聲:「……燃哥。」
肖燃仿佛沒聽見。
許赫嘆了一口氣:「燃哥,先吃點東西吧,嫂子會找到的,一定會的。」
肖燃沒理會。
倆人對視一眼,把吃的放下,準備離開。
肖燃嘶啞的嗓音突然低低響起,「以前,我也是這麼找她的。」
秦展越和許赫突然就紅了眼眶。
對於肖燃和宋溫言,倆人作為旁觀者,也算是從頭看到尾,他們都清楚,要是宋溫言真有個三長兩短,肖燃不是會瘋那麼簡單。
他會活不下去。
兩個人回頭,肖燃眼眶猩紅,頹靡地往後靠,疲倦的揉眉心。
以前也是這麼找她的。
沒日沒夜,像瘋了一樣。
無意間得知她出國了,得知她安好的時候,他才暫時放下尋找她的想法,只想拼命爬的更高。
肖燃想,一定是他以前站的位置太低,配不上她,她很容易就忽略了他。
所以他努力站得更高,高到她隨隨便便一抬眼,能看到的就只有他。
可是現在,哪怕什麼都有了,還是沒能保護好她,肖燃從未如此厭惡自己,想以死謝罪。
他不敢想,不敢想宋溫言正經歷什麼,是不是被打,是不是被罵,是不是被欺負,又或者有沒有冷著餓著,還是否平安健康。
一點不敢想,會將他逼瘋。
肖燃睜開眼:「警察那邊怎麼說,有沒有消息?」
許赫搖頭。
肖燃的心往下沉。
一片死寂……
突然,門外有人敲門,唐婕人在外頭焦急的喊:「追蹤定位儀有目標了!肖燃,你聽見了沒!我們找到溫言了!」
肖燃只覺得腦子裡轟然一炸。
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險些站不穩,許赫連忙扶他一把。
他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開門,嗓音嘶啞急急道:「在哪裡?」
唐婕人連忙回:「在市中心一座別墅里,我們的人已經集合完畢了,隨時可以出發。」
肖燃冷聲道:「出發!」
**
今天的上官臨有些不一樣。
連續兩周的噩夢讓他精神狀態很不好,因為宋溫言一再的暗示,他總覺得自己能看到些什麼。
有時候是個模糊的人影,有時候半夜會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音。
就好像……有人在身邊。
這讓他恐慌。
看過心理醫生也沒用,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宋溫言的伎倆,可就算清楚,思緒總是控制不住。
今天他再次來看望宋溫言。
女傭已經為宋溫言換過一套睡衣,和楚離以前穿過的款式很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害怕甚至不想提起那個女人,卻無論什麼方面,他都想讓宋溫言刻意往楚離靠近。
宋溫言穿著白色的睡裙,仍舊被綁在床上。
上官臨平靜的坐在她床邊,說:「楚離死的時候,也是穿著這樣一身衣服。」
這句話讓宋溫言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沒說話。
上官臨自顧自的道:「你真的很不聽話,如果你不跟我提起楚離,我們是可以好好生活的,我也可以對你很好的,可是你總是要跟我反著來。」
「你想做什麼?」
上官臨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愛提楚離,我想讓你跟她一樣,你下去陪她,她就不會糾纏我了,你說對吧。」
宋溫言的瞳孔微微放大。
上官臨一直盯著她,自然也沒有錯過她眸中一閃而逝的不可置信。
但上官臨仍舊覺得可惜,都這個時候,宋溫言表現出的只有不敢相信,沒有害怕和驚慌。
明明楚離死之前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嬌美,那麼的驚慌失措。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就算他再怎麼麻痹自己,終究這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上官臨承認自己很喜歡楚離,同時,他也喜歡著宋溫言,可是楚離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刻了,宋溫言的存在並不能抹去。
他想,要是宋溫言也死了,是不是楚離就不會存在了,他會用餘下的時光來思念宋溫言,而不是被楚離那個女人煩得痛苦不堪。
這時,女傭端進來一杯水。
上官臨丟了一顆白色的藥丸進去。
像糖衣炮彈一般,那粒藥丸在宋溫言的目光下迅速融化,最後變成小小的氣泡,和這杯水融合在一起。
上官臨俯下身,認真的凝視著她:「真的好可惜,我真的是喜歡你的,可你總惹我生氣。」
越是危險的環境,宋溫言反倒越鄭靜,「沒有用的上官臨,就算我死了,你也還會這樣痛苦,你有心魔。」
「不試試怎麼知道這個方法有沒有用呢。」上官臨笑著說。
他端起桌上的水,手指慢條斯理地捏住宋溫言的下巴。
宋溫言問:「這是毒.藥?」
上官臨淡笑:「你倒是從容,沒錯,這是毒.藥,喝進去之後,你便會開始吐血,一小時之內,你會慢慢疼痛而死。」
「那你可真狠啊。」宋溫言卻笑了:「我猜,楚離也是這樣痛苦而死的吧。」
上官臨似乎陷入回憶,短暫的走了一下神,「沒錯,她用刀傷害了自己,滿身是血的躺在我懷裡離開。可你不一樣,你不會自殺,所以我就只有自己動手,不過現在你也可以和她一樣,我會親眼看著你閉眼睛。」
宋溫言淡淡諷刺:「這可真是世界上最惡毒的情話。」
上官臨也笑:「來,喝了吧,別拖延時間了,沒用的,不會有人找到這裡。」
宋溫言的下頜被他重重捏住,他迫使她張嘴,宋溫言知道言語的拖延已經沒用,便開始劇烈掙扎,可上官臨早有防備,女傭也上前幫忙摁住宋溫言。
這杯水被灌了進去。
同時,門被踢開。
肖燃急匆匆趕到時便看到這樣的畫面,上官臨摁住他心愛的女人,強行餵她喝了什麼。
宋溫言轉頭看到他,想說話,然而一張口,卻先吐出一口鮮血。
肖燃整個人霎時慌亂如麻,骨子裡透出的冷讓他身體微微發抖。
因為人多勢眾,上官臨和女傭很快被肖燃帶過來的人制服。
肖燃慌亂地跑向宋溫言,紅著眼為她解開綁住四肢的繩子。
宋溫言接連吐了兩次血,白色睡裙被染紅,她臉色慘白,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
肖燃用力抱著她,惶恐得渾身發抖,嗓音急切嘶啞,帶著哭腔地吼:「叫救護車準備著,快!快!」
兩周過去,宋溫言終於見日思夜想的人,可是自己卻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她鼻尖泛圈,眼淚掉下來,落在肖燃掌心裡,燙得他心生疼,也快死了一樣。
肖燃急得語無倫次,抱起她便狂奔離開,他嗓音顫抖,柔聲哄她:「甜甜別怕,不怕不怕啊,馬上就沒事了,一定會沒事的,疼就哭出來,好不好?你撐著一點,求你了,求你撐著一點。」
宋溫言聽話的撐住,五臟六腑開始疼,她用力抓緊肖燃的衣服,看到他狼狽慘白的臉,更覺得心疼,虛弱地嘆了一口氣:「你一定……又沒有好好吃飯。」
因為來之前考慮到很多突發情況,所以救護車也隨行著,肖燃急忙把她抱上車,宋溫言時不時小口地吐著血。
肖燃顫著手,溫柔地替她擦乾淨,「沒事的,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語,仿佛在安慰宋溫言,又仿佛在安慰焦急惶恐的自己。
宋溫言的手被他緊緊我在手心,她看著他,輕聲說:「我的時間不多了。」
肖燃渾身一僵,眸中蒙上一層驚恐,男人雙手顫抖地捧住她的臉,嗓音發了哽:「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你別對我這麼殘忍,我求求你好不好,宋溫言,別這麼對我……」
宋溫言緩緩抬起手,肖燃連忙握住,把她的手放在唇邊急切地吻了吻。
宋溫言彎起唇:「肖燃,還記得你曾經說過,讓我給你寫保證書嗎?」
「不記得,不記得了。」他只是用力吻她的手背,急切而惶恐,如果不是怕她疼,他多想把她抱進懷裡。
她身上的血刺痛了肖燃的眼睛,讓他眼眶無比猩紅,格外陰森駭人。
宋溫言卻溫柔地看著他,柔聲細語道:「不許鬧,我……我現在說給你聽,好嗎?」
肖燃用指腹擦去她唇邊的血,低下頭,百般溫柔地吻她,男人掩去眼中的淚意,寵愛地道:「等你好了再說給我聽,我的甜甜最乖,好不好?」
她的時間不多了。
真的不多。
一個小時,一分一秒她都不想浪費。
宋溫言看著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宋溫言,在此保證。我會永遠深愛肖燃,就算生命結束,靈魂枯萎,我也會愛你。我將忠誠於你,終止於你。」
她彎起唇微笑,笑容幸福而恬淡。
肖燃忽然淚如泉湧,小心翼翼將她抱入懷,宋溫言身上的鮮血沾在他襯衫上,男人一點也不在意,低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傻瓜,你說得多像婚禮誓詞。」
宋溫言愣了愣。
淚珠從眼角滾落。
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她做不了肖燃的新娘了。
姑娘勉強笑了一下:「肖燃,你會好好活下去對嗎?」
肖燃不語,喉嚨里有壓抑的嗚咽聲音。
宋溫言好心疼:「別哭,肖燃,你哭起來不好看。」
他看到姑娘臉上一串串的淚珠,急忙為她擦淚:「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你可憐一下我,不要扔我一個人。我沒有你我怎麼辦,我活不下去……」
宋溫言點頭:「好,我不說,我不說了。」
然而這時,救護車司機突然道:「堵車了,怎麼辦?」
肖燃厲聲:「開門!」
救護車的門被打開,肖燃抱著宋溫言下車,一路狂奔去醫院。
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
宋溫言的時間更少了。
她用力抱緊肖燃。「我愛你,你要記得,我愛你。」
肖燃哽咽的聲音傳來:「疼就別說話,馬上到醫院了。」
堵車的大道上,高大的男人抱著滿身是血的姑娘,拼了命發了瘋的往醫院狂奔。
宋溫言突然想起當年。
她和肖燃初見,她說讓他來看自己鋼琴考試。
當時他把她困在角落。
少年渾身是汗,說自己打球弄的。
可是今天,宋溫言忽然明白。
眼前的男人還是記憶里的少年,他們都有為一個人拼命向前的勇氣,他用自己的臂膀為她遮風擋雨。
那年那天,他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狂奔幾條街,只為看她一眼。
宋溫言彎起唇,忽然說,「肖燃,跑慢點,我沒事。」
無論如何,我總會在終點等你啊。
肖燃卻因為她這句話跑得更快。
可宋溫言閉上了眼睛……
她摟在他脖子上的手,無力的垂下了。
肖燃狠狠怔住。
他不敢低頭,只是繼續往醫院方向瘋狂奔跑。
十分鐘後,他跑進醫院,醫護人員已經準備好,宋溫言被送進急救室。
肖燃被攔在門外。
門冷漠的關上。
肖燃眼神失焦地盯著門,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動也不動。
朋友們趕過來時,肖燃還一動不動的站在急救室外。
沒有人敢上前打擾。
兩個小時的搶救,肖燃像一座雕塑。
直到門被打開,他的眼神才動了動。
急救醫生走出來,肖燃死死盯著他,醫生被他的眼神嚇到,溫聲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
肖燃一陣恍惚,猛地用力握緊醫生的手臂。
醫生怕被打,趕緊說完:「但是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如果一周內能醒過來的話就沒問題。」
「如果醒不過來呢?」賈柔君紅腫著眼睛問。
「那就會變成植物人。」
一片死寂。
肖燃緩緩放手,嘶啞開口:「謝謝。」
醫生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說:「原本是救不活的,病人求生意識很強烈,你們這一周好好陪她,還是有很大可能醒過來的。」
大家再次道了謝,之後陷入冗長的沉默。
宋溫言被推出急救室,肖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失魂落魄的跟著她去了病房。
好友們看他這模樣,紛紛嘆氣。
宋在江和賈柔君也擔憂女兒,幾乎都在病房看護,可還是比不得肖燃。
他幾乎是事事細心,就連為宋溫言擦身體這樣的事也要親力親為。
宋在江其實有些不高興。
但看肖燃這麼可憐,便也不攔著了。
宋溫言昏迷了三天,沒有醒來的跡象。
所有人急在心裡,不敢表露出來。
這三天,肖燃幾乎沒有睡覺吃飯,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只是守在她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
固執而執拗,任何人都勸不動。
第四天的時候,肖燃趁賈柔君看護宋溫言的時候離開病房,去了關押上官臨的地方。
從那個地方出來後,肖燃一直陪在宋溫言身邊,還沒時間來收拾他。
上官臨四肢被綁在一起,肖燃冷冰地看著他。
男人脫下外套,挽起袖子。
上官臨笑著道:「她是不是死了?我告訴你,一個小時之內她必死!救不回來的!」
肖燃凌厲的眼神落在上官臨身上。
他走過來,厚重的陰影落在上官臨臉上,陰鬱駭人。
上官臨皺起眉,覺得今天的肖燃有些不一樣。
平靜得格外陰冷……
就在他思考如何脫身之際,上官臨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力道很大,他整個身軀都往後挪動了一個位置,痛得有些痙攣,悶哼出聲。
肖燃掐住他的脖子,一拳接一拳的打在上官臨臉上,沒多久,上官臨英俊的面容變得鼻青臉腫。
肖燃讓人準備的藥很快送來。
有整整兩桶。
秦展越和許赫過來摁住他,肖燃捏開上官臨的嘴。
「你餵她喝毒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會疼?」
肖燃冷漠的聲音響起,狠狠灌了他一碗藥。
上官臨很快起反應,五臟六腑劇烈疼痛起來。
這和他給宋溫言喝的不是同一種,可疼痛感確卻更厲害,肖燃不會讓他這麼容易死,他要留著他,折磨他,讓他活著的每分每秒都承受著宋溫言曾經受過的痛苦。
上官臨疼得大汗淋漓,可肖燃還在灌藥,這種事本不該他親手做,可是宋溫言的仇,他想親手報。
上官臨被灌下去無數種藥,疼得昏過去後又被肖燃弄醒,周而復始無數次。
肖燃像瘋魔了一般,說的最多的話是:「你知不知道她會疼?」
只要她疼,肖燃便更疼。
他們痛苦了,上官臨便要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秦展越和許赫都有些不敢看,上官臨實在太慘了,疼得甚至已經小便失禁了。
肖燃灌完藥,忽然開始狠狠踢他的下身。
上官臨驚恐地瞪著肖燃。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可肖燃根本沒想放過他,生生踢壞了他的命根子。
臨走時,肖燃道:「找一條狗過來。」
許赫愣了一下:「找狗做什麼?」
肖燃冷戾的嗓音冰冷無情,「既然他都做不成男人了,就讓他做點別的。」
秦展越心裡臥槽了一下。
真是跟誰比變態都別和燃哥比。
上官臨似乎也懂他想做些什麼了,奈何嘴巴被打腫了,說不出話,只能怨毒地瞪著肖燃。
肖燃一心惦記著宋溫言,急忙忙趕回去。
賈柔君和宋在江也理解他的不容易,把時間留給他們兩人。
肖燃照例為她擦了擦身體,餵她喝了點清粥,宋溫言不太吃得進去,肖燃會小心翼翼的為她擦乾淨,再柔聲哄:「要乖乖吃點東西,才能快點醒過來。」
她好像能聽見他說的話。
之後便容易餵了一些。
肖燃喜出望外。
晚上,肖燃出去簡單吃了點東西,唐婕人和蘇眠,以及陳開開三人守著宋溫言。
護士進來查房,為宋溫言打針。
蘇眠和陳開開沒多想什麼,唐婕人卻注意到這個護士的操作手法有些不對勁。
眼看著針要打進宋溫言身體,唐婕人突然伸手攔住護士的手:「等等。」
護士僵直著身體。
唐婕人扯下她臉上的口罩,是程阮!
程阮突然把針扎了過來,唐婕人躲開,程阮又轉頭想把針打進宋溫言身體,三個姑娘慌忙要去攔。
肖燃突然推門,快速摁住了程阮,奪走她手中的針頭。
許赫道:「她怎麼在這裡,她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程阮冷哼:「就算你們把我關起來,我也要逃出來報仇,肖燃,你的報應來了,宋溫言不可能醒過來的!」
啪!!
肖燃一巴掌狠戾地打在她臉上,程阮半邊臉都麻木了。
他也不管她是不是女人,掐起她的脖子將她提起來又狠狠地扔在地上。
程阮被砸得渾身酸疼,嘴角也被打出血,她冷笑了一聲,在開口說話之前,蘇眠衝過來給她幾巴掌:「你這個賤人!居然想害溫言!」
輪不到肖燃上場,唐婕人和陳開開加入毆打,三個姑娘把程阮打得半死不活,也問出了她是怎麼出來的。
沒想到是吳遷幫助她逃出來的。
而他還在醫院附近等她的消息。
肖燃讓秦展越帶人去抓,果然抓到了人。
吳遷對宋溫言和肖燃懷恨在心,知道宋溫言性命垂危,想辦法救出了程阮,利用程阮去殺害宋溫言。
對於吳遷,不用肖燃吩咐,秦展越和許赫先毒打了一頓,再把他和上官臨以及程阮關在一起。
**
一周過去了,宋溫言根本沒有醒過來的趨勢。
肖燃徹底變得死氣沉沉。
他好似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每時每刻坐在她床前看著她。
第二周,第三周皆是如此。
大家都接受不了宋溫言變成植物人的事實,所有人都籠罩在一層陰霾當中。
一個月後。
肖燃靠在床頭,手裡拿著一本故事書。一周前開始,他便每晚都會給她講一個故事,雖然得不到宋溫言的回應,但他總覺得,她能聽見。
深夜了,病房外可以看見萬家燈火。
可宋溫言的病房裡只有肖燃低沉講故事的聲音。
他開始不會講,後來慢慢學著怎麼才能講得生動一些,因為怕宋溫言覺得悶。
肖燃講到一半,垂下眸看著宋溫言的恬淡睡顏。
他彎下腰,輕輕地吻她眉心。
疼愛而珍重。
他繼續講故事,原本想把最吸引人的地方留在下次講。
忽然一道溫柔軟糯的聲音傳來。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肖燃怔住。
他呆呆的愣在那裡,不敢看過去。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宋溫言翻身蹭到他懷裡:「肖燃。」
她輕輕拉住他衣服,笑了起來:「你講故事真好聽。」
肖燃僵硬的低下頭,是她,笑得溫柔甜蜜的她,正愛嬌地躺在他臂彎中。
「甜甜?」肖燃試探的喚了一聲。
「嗯。」
「甜甜?」
宋溫言莞爾一笑:「肖燃,我在這裡。」
肖燃猛地抱緊她,眼淚砸在被子上,他抱得很緊,宋溫言快不能呼吸,卻溫柔地圈住他腰身,小手拍拍他的背脊:「別怕,我在這裡。」
他情緒失控,哭得像個孩子。
宋溫言柔聲哄他:「肖燃乖,我在這裡。」
「不要離開我。」他哽咽地求道。
宋溫言點頭:「永遠不會離開你。」
門外,長輩和好友們深深鬆了一口氣。
大家相視一笑,把門關上。
四更,下章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