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溫言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便前往上次那個餐廳。

  私人偵探是準點來的,她將一份文件放在桌上,低聲說:「這是我這幾天跟著她拍到的。」

  這個「她」自然是指程阮。

  宋溫言神情很平常,可緊緊攥在一起的手還是泄露了她的緊張。

  私人偵探打量她一眼,努嘴示意:「打開看看。」

  宋溫言伸手拿過文件打開,裡面還是一些照片,對方似乎有些避開鏡頭,只能拍到一些男人的側臉和背影,沒有一個是正臉。

  宋溫言蹙起眉,私人偵探湊近低聲說:「我查了這麼多事,總覺得這個拍攝手法有些太刻意了。」

  的確是太刻意了。

  宋溫言第一次收到這個照片的時候就覺得刻意,所以才找了私人偵探。

  「所以。」私人偵探笑道:「我後來就跟了那女的幾天,打聽到今晚她會和這個男人見面,宋小姐要去看看嗎?」

  宋溫言抬眸:「當然。」

  查都查了,怎麼有不看的道理。

  她們不知道的是,對面一輛不顯眼的車上,肖燃正透過黑色車窗靜靜看著宋溫言側臉。

  陸助理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老闆:「肖總,接下來怎麼辦?」

  他其實有些好奇肖燃和宋溫言之間的關係,以前也沒聽說過老闆這麼在意哪個姑娘啊,這突然冒出來的宋家小千金到底什麼來頭?

  肖燃沒說話,看著宋溫言的方向漸漸眯起眼,又來見私人偵探了,她到底想知道什麼?

  這讓肖燃覺得不安,他潛意識裡知道宋溫言和四年前有了很大的改變,她瞞著自己太多事,讓他忍不住生出莫大的恐慌,所以沒有讓她知道,派人偷偷注視著她。

  他實在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可饒是她做什麼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肖燃還是覺得害怕。

  她如果真要走,他又有什麼辦法?總是捨不得讓她難過傷心。

  肖燃收回目光,頗為疲倦的揉了揉鼻樑骨,陸助理挺會察言觀色,忙問:「肖總,要不要回去休息?」

  沒有等來回話。

  肖燃面對公司員工,哪怕親近的人從來冷淡話不多。

  陸助理已經習慣了。

  半響,肖燃問:「今天有什麼安排?」

  陸助理說:「三十分鐘後有個應酬。」

  「推到下午。」

  陸助理哎了聲,隨即一愣。

  自從跟著肖燃這麼久,從來只見他一心撲在工作上,自己的休息時間尤其少,這會兒實在弄不懂老闆什麼心思,不過他也不敢問。

  肖燃下了車。

  宋溫言也和私人偵探說完了話,從餐廳出來。

  倆人站在對街,現在是紅燈,車輛疾行,宋溫言沒有發現肖燃,肖燃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姑娘穿長款駝色外套,外套長及小腿,襯得身材纖細修長,白色毛衣和牛仔褲,筆直的雙腿下是一雙精緻的馬丁靴,頭髮用一根髮帶隨便綁在一起,回頭率很高。

  她長相清純卻有獨特的明艷,可純可欲,仙氣兒飄飄,精緻得像個小仙女似的。

  肖燃摸到了煙,從煙盒裡搖出一根咬在嘴裡,偏頭點燃。

  這麼多年,他實在很遺憾錯過了宋溫言的成長,他一向知道她漂亮,卻沒想到如今,她出落得這麼絕色。

  紅燈之後又是綠燈,宋溫言似乎在走神,沒有走過來,肖燃也沒有動,仍舊站在原地看她。

  他輕輕吐出一口煙霧,看到身旁有賣花的老婆婆,肖燃走過去,垂眸瞧了一眼婆婆籃子裡的小野花。

  這花是他沒見過的,不過勝在清新乾淨,極配他的小姑娘。

  肖燃放緩了聲音:「老人家,我買您的花,你能幫我把花送給一個人嗎?」

  老婆婆和藹地笑笑:「送給誰啊?」

  肖燃掏出幾張百元鈔.票遞給她,指了指對街的宋溫言:「那個姑娘,最漂亮那個。」

  老婆婆眯著眼點頭:「果然很漂亮,你放心,老婆子這就去幫你送。」

  老人家也不明白這年輕人什麼想法,送花給漂亮姑娘還不好意思了。

  她剛要走,肖燃拉住她:「別說是我送的。」

  老婆婆到底是過來人:「你放心,老婆子知道怎麼做。」

  她轉過頭去,想了想,又回頭看了肖燃一眼,鼓勵道:「小伙子,喜歡就大膽一點去追求嘛,你和那姑娘很配呢。」

  肖燃笑了笑,雙手插兜:「謝謝。」

  老人家點點頭,趁著又換了綠燈,和人群一起走向對面街道。

  宋溫言正在思考今晚要做的事,一隻蒼老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宋溫言看過去,是一個和藹的老婆婆。

  「您有事嗎?」

  「有事。」

  老婆婆把籃子裡的小野花拿過來。

  這是事先包好的花束,老人家手藝不似花店那般好,卻很有別樣的美感。

  她將花遞給宋溫言,和藹道:「這是某位年輕人讓我送給你的。」

  宋溫言一愣:「婆婆知道是誰嗎?」

  老婆婆搖頭:「我不知道,他買我的花,讓我送給你。」

  宋溫言有些迷茫的接過花,老婆婆笑眯眯的低聲說:「他啊在對面看了你很久,不敢過來。」

  宋溫言聞言,正要抬頭去看,老婆婆忙拉住她:「別看別看,他不讓我說,老婆子得走了。」

  她笑著拍拍宋溫言的手背:「祝你們幸福。」

  宋溫言說了謝謝,目送老婆婆走遠。

  她低頭看懷中的花,上面還有清晨的露珠,什麼野花是冬天開放的呢,竟這麼頑強。而且,這是誰送的?

  宋溫言抬起頭,看到了對街的肖燃。

  穿越人群,一眼萬年。

  他勾起唇,對她笑了笑,隔這麼遠,宋溫言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眼神有多柔和,她因為程阮而不安焦躁的心似被撫平,一瞬就安定下來。

  綠燈了。

  倆人同時邁開腳向對方走去。

  人潮人海,人來人往。

  肖燃加快腳步走過去,宋溫言看著越來越近的男人,彎起唇。

  他牽起她的手,護著她穿行馬路,站在路口,肖燃立即彎腰抱她,宋溫言一怔:「肖燃?」

  「噓,抱一會兒唄。」

  宋溫言不說話了,乖乖給他抱。

  他揉揉她的頭髮,低頭看她懷中的花:「哪兒來的?」

  宋溫言忍不住翹起唇角:「不知道是哪個壞蛋送的。」

  不用猜,這花一定是他買的,還裝蒜。

  肖燃被罵笑了,捏她鼻尖:「小沒良心的,隨便收別的男人的花,我可是會吃醋了。」

  宋溫言故作不知:「這是老婆婆送的,不是男人。」

  肖燃低笑:「行。」

  他問:「吃東西了嗎?」

  宋溫言剛剛只顧著和私人偵探說事兒,點了兩杯咖啡,還沒來得及吃東西,遂搖搖頭。

  肖燃若有所思道:「去我家,我給你做。」

  他拉著她便要走,宋溫言搖頭:「不,不去你家。」

  「你怕我對你做什麼?」肖燃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不怕才怪了,支支吾吾的嗯了聲。

  肖燃笑得不行:「在你心裡我這麼禽.獸啊?」

  還真是。

  肖燃一見她這表情也猜得**不離十,原本心疼她年紀小,被她這麼一想,渾身都有些發熱。

  他逼近,低沉沉地笑:「你可別逼我。」

  宋溫言低著頭,有點慫:「我們在附近餐廳隨便吃點吧。」

  小姑娘偷偷看他一眼,撞進男人深沉的眼神中,臉一紅,迅速把頭埋進他懷抱:「你別看了,我餓了。」

  真快可愛死了。

  肖燃笑出聲,聲線有些沙啞,寵得不行:「想吃什麼啊寶貝?」

  「隨便。」

  肖燃忽然把她抱起來,姑娘雙腳離地,不得不抓緊他的衣裳。

  大街上人多,許多人看過來,宋溫言小聲驚呼:「放我下來,肖燃。」

  他重重地親一口她的額頭:「日料吃不吃?」

  她立即點頭,拉著他的衣服晃:「放我下來,好多人看。」

  肖燃把她放下,手掌伸出去:「過來,牽著我。」

  宋溫言把手放進他掌心,肖燃順手幫她把花拿過來,牽著她去附近的日料店。

  兩個人吃完東西已經是快一點,肖燃送宋溫言回了家。

  陸助理接到肖燃電話,很快開車過來接他。

  肖燃上車後,陸助理立即道:「肖總,去見劉總嗎?已經推了時間,再推恐怕……」

  男人把玩著打火機,倦懶地道:「不用推,去見吧。」

  陸助理大大鬆了一口氣,早上看到老闆去見了宋小姐,他提心弔膽一早上,就怕老闆為了美色誤事,畢竟這劉總長期與銘起合作,得罪了也不太好。

  陸助理開著車,肖燃突然出聲吩咐:「今晚你還是讓人看著她,有什麼事立即通知我,無論什麼時間。」

  「是,肖總放心。」

  陸助理不禁有些好奇宋小姐給老闆灌了什麼**湯,怎麼老闆一天到晚都在想著她。

  他們的車停在宣城洲際飯店外,侍應生恭敬的將他們迎進去。

  最豪華包廂內,劉總等待已久,見到肖燃忙起身伸出手,肖燃與他握過手,鬆開西裝紐扣坐下。

  侍應生把門關上,屋內的人開始談正事。

  肖燃作為最年輕的宣城首富,想與其合作的老總比比皆是,不過能被他看上人還是非常有實力的,兩方合作多次,交換了有利於雙方的利益,這次合作也算談成了。

  肖燃出來抽菸,打火機的聲音清脆,藍紅色的火苗搖搖晃晃,肖燃略偏頭,點燃唇邊的煙,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前面兩個大男人喝醉了,低著頭互相勾肩搭背,晃著身體走過來。

  肖燃微微蹙眉,濃烈的酒味把他的思緒拉遠。

  還記得剛開始創業的時候,他為了拉投資也是這麼不要命的喝,那會兒宋溫言已離開有一段時間,他每天活得痛苦,想證明自己,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又恨她為什麼一聲不吭就拋棄自己,既想念又痛恨,千萬種情緒支撐著他走過來。

  校慶晚會那天再次看到她,肖燃其實想過報復,不過一瞬間之後,他想的卻是如何留住她。

  給她愛吧,費盡心思的寵著她吧。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想滿足。

  肖燃自嘲的一笑,對她,他還真是越來越沒底線了。

  總覺得她要是想殺了他,他都能笑著遞刀。

  正走神,這兩個男人身子一歪便要倒下,肖燃倒不是好心,只是在這兩個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於是伸出手扶了一把。

  兩個人連忙費力的站好:「謝謝,謝謝先生。」

  倆人並不整齊的鞠著躬,肖燃看到他們的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們的名字。

  「秦展越,許赫?」

  倆人皆是一愣,心想這麼高檔的地方還有人知道他們?

  費力的睜開眼看過去,看到陌生而熟悉的臉時,秦展越和許赫驚了好半天:「燃……燃哥?」

  肖燃勾了勾唇,不再是當初那個小混混肖燃了,成年人的成熟穩重顯露,淡淡嗯了聲。

  秦展越和許赫見到故人,酒醒了一半:「真的是燃哥!」

  「好久不見啊!」

  「燃哥怎麼在這兒?」

  肖燃淡笑:「談點生意。」

  倆人一怔,秦展越不好意思的笑笑,偷偷看了幾眼肖燃的名牌西裝和手錶,羞愧的低下頭:「燃哥現在真牛逼。」

  許赫也低著頭,不好抬頭,訕訕道:「是啊。」

  一看肖燃這身行頭就知道他如今身份不凡,和自己已經天差地別。

  倆人無地自容,尷尬的想鑽地洞,肖燃自然看得出來,隨意的拍拍倆人的肩膀:「正巧遇見,敘敘舊吧。」

  秦展越有些為難:「燃哥,改天吧,我們還得……還得陪老闆喝酒。」

  以前同樣是混混,大家都過得差不多,沒有感覺到地位和身份的差別,今天同樣的地方,肖燃優雅矜貴的抽著他們沒見過的高檔香菸,而他們只能作為小嘍囉陪老闆喝酒。

  自然是沒什麼面子。

  肖燃不給倆人拒絕的機會,揚了揚手指,招呼不遠處的侍應生過來:「安排一個包廂。」

  洲際飯店的服務向來業界第一,肖燃這樣的身份又怠慢不得,包廂很快安排好,肖燃在沙發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掃了一眼倆人:「坐。」

  秦展越和許赫都被他的氣場震懾得有些手足無措,怎麼敢坐下。

  肖燃問:「你們老闆姓什麼?」

  「姓陳,建材企業那個陳老闆。」

  肖燃點頭:「我知道,坐吧,我讓人去知會一聲。」

  秦展越和許赫對視一眼,酒醉著,站著也頭暈,索性就坐下,只是不如以前那麼隨性,顯得格外拘束。

  肖燃這麼多年忙著做生意,其實沒什麼朋友,工作上也就幾個助理可以說說話,如今想想,當初最純粹的友誼還是當混混時交的兄弟們。

  只是後來他忙著創業,和秦展越他們漸漸沒了聯繫,等公司建立起來,他徹底投入工作,到如今和他們已經幾年不見了。

  有時候想想,宋溫言的到來改變了他的生活,宋溫言的離去更是改變了他的生活。

  肖燃有時候也會自嘲,他好像也就這麼點出息了,當初為了不連累她而消失,為了她不想做混混,為了她想上進,更是為了她白手起家。

  他總是追著她走,該說痛苦嗎?

  不,甘之如飴,他因為心口揣著一個人而覺得幸福。

  好像自己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回過神,肖燃給倆人遞煙,秦展越和許赫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接煙,肖燃笑了一下:「客氣什麼。」

  他坐得慵懶,大約是抽過煙,嗓音也懶懶的:「建材公司不適合你們,不如跟著我干?」

  秦展越和許赫一怔,後知後覺的看向肖燃。

  肖燃坦然道:「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在做什麼吧。」

  倆人點點頭。

  哪兒能不知道啊。

  正因為知道,所以剛剛見面的時候,喜悅一下子被現實衝擊得只剩羞愧。

  燃哥成了宣城最年輕的首富,近二十年來最成功的企業家,商業雜誌和娛樂新聞常常有他的消息,秦展越和許赫當然知道。

  也正是因為有肖燃,所以激勵了他們倆不想再繼續混日子,一年前開始找工作,卻因為沒有學歷和工作經驗,只能作為小跟班給老闆擋酒。

  他們倆不想對肖燃說太多自己的事跡,一是給自己丟臉,二是給肖燃丟臉。

  肖燃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自然明白倆人為什麼放不開,他從來也不是善於打感情牌的人,有什麼說什麼。

  直接道:「沒什麼覺得丟臉的,跟我干前途一片光明,我還可以給你們提供學習的機會,拒絕的話就只能一輩子在這裡為人擋酒,好好想想。」

  這其實是一條通天的捷徑了。

  秦展越和許赫也不傻,想了想,咬牙:「燃哥不嫌棄兄弟蠢,我們死也跟你干。」

  「對,你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

  肖燃一直講義氣,秦展越和許赫也是記了他很多年。

  肖燃點了點頭,侍應生端來吃的,肖燃讓他們吃點墊肚子,秦展越和許赫近一年來經常被羞辱,人憎狗惡,到哪裡都被人嫌棄,如今被肖燃一關心,倆大男人都感動得險些落淚。

  吃了東西,他們心裡總算舒坦了許多,醉意逐漸散去,清醒了很多。

  **

  到約定的時間了。

  宋溫言換了身厚點的衣服,走之前特意告訴了賈柔君和宋在江,只說和蘇眠小聚,有可能不會回來,父母知道她和蘇眠感情好,沒多想就同意。

  她之後打車去見私人偵探。

  到地點之後,宋溫言從計程車下來,上了偵探小姐的車:「等很久了嗎?」

  偵探小姐笑道:「還好。」

  她起了火,開車去今晚的目的地。

  那是一家酒店,倆人應該是開房去了。

  私人偵探瞧了一眼宋溫言,淡笑:「宋小姐很緊張?」

  「有點。」

  雖然宋溫言已經基本確信照片上的男人不是肖燃,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心慌。

  偵探小姐從兜里抓了一把糖果放進宋溫言懷裡,宋溫言一怔:「謝謝。」

  「我姓唐,叫唐婕人,叫我名字吧。」

  按理來說,干偵探這行的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陌生人,一般只會給一個代號,但唐婕人是真心喜歡宋溫言,這姑娘比她小几歲,乖乖的,像個小仙女,說話溫聲細語的,她都想寵著了。

  宋溫言連忙說謝,把唐婕人給的糖揣進包里,唐婕人笑了一下:「放心,出不了什麼事。」

  宋溫言點點頭。

  車是一小時後開到的,唐婕人直接帶她去程阮的房門外。

  宋溫言深呼吸,上前敲門,裡面很久才傳來聲音:「誰啊?」

  是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十分像肖燃。

  唐婕人在宋溫言耳邊提醒:「他們是故意出現在這裡的,就為了拍照寄給你。」

  宋溫言點頭,繼續敲門。

  沒多久,門開了,看到男人的臉時,宋溫言瞳孔微微擴張,臉色刷白。

  **

  秦展越和許赫陪肖燃一頓聊下來,也算清楚了他創業的不容易,酒也徹底醒了。

  肖燃問他們:「你們呢,過得怎麼樣?」

  「害,還能怎麼樣,湊合過唄。」秦展越不好意思的撓頭。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問:「哎,燃哥,你和嫂子怎麼樣了?」

  肖燃一怔。

  許赫笑著問:「就是宋溫言小嫂子啊,你為了她找工作,現在是不是都快結婚了?」

  他們並不知道四年前那個聖誕夜,宋溫言一聲不吭的離開,還以為倆人一直在一起。

  當初的小混混們一直佩服肖燃,為愛上進拼搏,不讓自己的女人吃苦,放他們身上可做不到這麼努力,這也是大家一直佩服肖燃的一點。

  聞言,肖燃彈了一下菸灰:「沒結。」

  秦展越沒品出肖燃話語中淡淡的失落,笑道:「四年前最後一次見小嫂子還是在禮品店門口,她那會兒仿佛準備去幫你挑禮物,你約了我們喝酒,後來你還放我們鴿子了,肯定是跟嫂子甜蜜去了吧。」

  肖燃抽菸的動作倏然一頓,眯起眼,音色瞬時涼了下來:「我四年前什麼時候約你們喝過酒?」

  秦展越和許赫都是一愣。

  許赫說:「你真的約了啊,我們到酒吧卻沒看到你的人。」

  肖燃把煙滅掉,嗓音冰冷:「我那段時間手機丟了。」

  秦展越張大嘴:「不,不可能啊!你那段時間經常給我們打電話說話。」

  他們倆那會兒還疑惑老大怎麼突然婆婆媽媽,還以為燃哥記掛他們,心裡很高興呢。

  手機丟了?

  怎麼可能?

  許赫立即問:「那一直給我們打電話的人是誰?」

  肖燃隱約明白了什麼,皺起眉:「你們說有人一直給你們打電話?」

  「對!」秦展越保證道:「那人的聲音跟你一模一樣,聖誕夜那晚嫂子還問起你,我還說你約了我們喝酒……」

  說到這兒秦展越突然意識到不對,那會兒宋溫言已經知道肖燃的手機丟了,他們倆卻一直表示肖燃的手機沒丟,小嫂子一定誤會了。

  這麼說,有人故意利用他們倆破壞燃哥和小嫂子的感情?

  秦展越和許赫一拍大腿大罵臥槽。

  他們能想明白的事肖燃當然也明白,不僅如此,短時間內已假設了很多種可能。

  手機丟了,有人假扮他?

  聲音一樣,也許那人用假聲音也騙過她?

  她一定誤會了什麼才離開自己。

  肖燃慌忙摔門而去。

  秦展越和許赫傻了眼,直覺自己闖大禍了,趕緊追上去。

  肖燃接到陸助理的電話。

  「肖總,出事了!」

  肖燃冷聲低吼:「快說!」

  「打起來了!宋小姐和程阮打起來了!」

  肖燃心裡生出無限的恐慌,指尖微顫,聲線也有些不平穩:「你聽好,給我護住宋溫言,別讓她被傷著,否則你別幹了!」

  「是是是!肖總放心。我們在尚德酒店,您快來吧,我恐怕頂不住,這程小姐也挺厲害。」

  程阮。

  肖燃眼神冷戾,猛地摔了手機,暴戾的扯開領帶,狠狠罵了幾聲操,飛快跑上車疾馳離開。

  秦展越和許赫趕緊攔了一輛計程車也跟上去。

  半小時前——

  酒店房門開了。

  宋溫言看到男人的臉。

  不是肖燃,只是某些角度很像,再加上畫過妝微調的原因,所以正臉也有幾分像肖燃。

  但不是他。

  不是他!

  宋溫言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腦海中還是轟然一炸,一片空白。

  後悔,痛恨,害怕。

  無數中情緒如一捆繩子將她的心擰緊。

  這算什麼?

  她到底有多蠢,竟然被這個假人騙了四年,就那麼狠心的離開了真正的肖燃。

  她把他推入火坑,讓他痛苦,而自己卻一直自憐自艾,認為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真正痛苦的是肖燃啊。

  他為她拋棄泥濘黑暗,投身光明,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救贖,她卻什麼都不說,一消失就是四年。

  淚迅速模糊了宋溫言的視線,她死死地攥著拳頭,已忘了疼。

  程阮有些訝異她的到來,不過沒多久便調整好表情:「還以為能再騙騙你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知道了。」

  這麼快?

  四年啊,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分分秒秒。

  宋溫言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怒過。

  從來沒有這麼像現在這樣想拉著一個人同歸於盡。

  在那個假人沒注意之時,眼前梨花帶雨的小姑娘突然揚起手打過來一巴掌。

  這一巴掌十分響,饒是一個大男人也被打得後退一步,嘴角見了血,可見宋溫言用了多少力氣。

  唐婕人也愣了。

  小姑娘眼眶通紅,不斷的流淚,卻執拗的不哭出聲,因為太怒,胸口一直喘息起伏。

  她像個瀕臨絕境的小獸,就在眾人意料不及的時候,她小小的身體衝過去和程阮扭打起來。

  先是狂甩了程阮幾巴掌,程阮招架不住,想還手,可她到底拼不過宋溫言一身戾氣,很快被摁倒在地。

  宋溫言第一次打架,卻憑著一股報復的氣勢死死壓制住程阮,那男人想去幫忙,唐婕人眼疾手快踢中他胯部,摁著他後頸窩:「老實點。」

  宋溫言打得眼眶發紅,程阮其實有些被嚇到,她抓住宋溫言的頭髮,宋溫言也不怕疼,揍了她幾拳。

  陸助理在暗處看得心驚肉跳,讓早就候命的保鏢趕緊進去:「快快快!保護總裁夫人,夫人要是受傷了,咱們都別幹了!」

  保鏢們很快進門,陸助理事先安排妥當,這會兒沒有工作人員會過來。

  保鏢們幫忙摁住程阮,宋溫言也顧不上詢問他們都是哪裡來的,這會兒她怒得無法思考,只能憑藉身體的本能毆打程阮,似乎要把這四年的委屈都發泄在她身上。

  足足打了一個小時,程阮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宋溫言累得坐在地上。

  唐婕人要過去扶她,宋溫言突然站起來,奪門而逃。

  隨後趕到的肖燃沒看到宋溫言,眼神一冷,陸助理哆哆嗦嗦道:「肖總,宋小姐跑……跑了……」

  操。

  肖燃伸手扶牆,總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快被宋溫言三個字打散得一乾二淨了。

  他呼吸有些亂,其餘人大氣也不敢出,肖燃看到那個有些像自己的男人,再看要死不活的程阮,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他突然大步走過去,提起那個假人便狠揍,他揍得沒有章法,渾然是宣洩著戾氣,直把人往死里打,沒一會兒那假人便氣息奄奄。

  肖燃將人扔在地上,腳下猛踹,一腳接一腳,屋裡只有男人低低悶哼的聲音。

  陸助理第一次見肖燃這副模樣,嚇得臉都白了,不僅是他怕,在場所有人沒有不怕的,肖燃就像個殺神附身一般,沒有人敢上來攔。

  秦展越和許赫趕到,也著實被嚇得不敢進去,鐵青著臉站在走廊。

  幸好肖燃惦記著宋溫言,喘息粗氣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陸助理清楚的看到肖總手背帶血,還微微的顫抖著。

  肖燃打了幾次,都是無人接聽。

  他越來越急,卻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亂找,還得先知道她在哪裡。

  耐著性子繼續打,終於在無數個無法接聽後,那頭傳來宋溫言低啞的聲音。

  「肖燃?」

  肖燃眼神一亮,連忙道:「甜甜,你在哪裡?」

  他放柔了聲音,哄道:「告訴我,我來找你。」

  剛剛還滿身戾氣打人的男人這會兒溫柔得不像話,其餘人卻覺得毛骨悚然。

  宋溫言好像在哭,肖燃心疼得不行,嗓音啞了,又捨不得說句重話,只能耐著性子輕聲問:「在哪裡?快說。」

  「……我在以前的家。」

  肖燃一怔,眼裡突然溫熱。

  她說:「肖燃,我在我們以前的家外面。」

  肖燃往外跑:「別走,在那裡等我。」

  黑夜飄著雪,像那年的聖誕夜。

  肖燃車速很快,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宣城高中,他以前租的那間小屋外。

  遠遠的,他看見宋溫言蹲在牆邊,小小的一團,可憐兮兮的。

  肖燃捏了一下眼角的濕潤,開車下去,大步走向她。

  宋溫言看到他,慢慢站起身,她哭紅了眼,因為打過架,渾身亂糟糟的,像個可憐的布娃娃。

  肖燃的眼睛比她還紅,氣勢洶洶的逼近,宋溫言一句「肖燃」剛喊出口,便被男人砸緊腰肢,凶急的吻讓她無法呼吸。

  吻了很長時間,宋溫言這次倒很溫順,沒有掙扎。

  肖燃放開她時,宋溫言的淚再也止不住,興許是太過委屈和悔恨,也不知道哪種情緒更多。

  她緊緊抱著他,輕輕喊他名字:「肖燃。」

  肖燃嘆息,為她擦淚:「不是說了不准再跑了嗎?」

  她不敢看他:「你都知道了?」

  「知道。」

  「你怪我吧,恨我吧。」

  宋溫言鼓起勇氣看他一眼,被肖燃捧住臉:「我不怪你,不恨你。」

  他怎麼捨得。

  一點都不捨得她受傷害。

  肖燃吻她眉心,低低道:「宋溫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宋溫言睫毛一顫,又掛上了水珠:「你這樣,我就更恨自己了。」

  「沒關係,都過去了。」

  肖燃揉她頭髮:「傻不傻啊你,怎麼不問我?」

  宋溫言仰頭看他,輕聲說:「我曾想過要問你的,無數次想過,在國外的每一天,回國後每次看到你,都想問你當年的事。可是肖燃,我們常常說愛一個人應該勇敢一點,但是當一個人勇氣用盡的時候,她是不敢前進的。八歲那年你消失在我生命里,我張惶失措,很長一段時間不知該怎麼辦。後來我找了你八年,再遇見你的時候,你從謝奐變成了肖燃,是我記憶里熟悉的那個人,又好像不是了,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你,試圖給你溫暖,你渾身帶刺,這些我都不怕。」

  她輕輕的笑,有些自嘲:「可是八年太久了,既然時間能改變你的名字,身份,性格。我真的有些不確定你是不是還想跟我在一起,所以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我害怕,甚至失望,不敢面對,倉惶逃離。又一個四年過去,直到再遇見你,我還是害怕。肖燃,你可以認為我懦弱,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我怕那是真的怎麼辦,我怕你在我不知道歲月里,愛過別的女孩怎麼辦。我寧願不問,不知道,那樣還可以騙騙自己,你一直都是屬於我的。只是我的肖燃而已。」

  肖燃聽完,眼眶已分外猩紅,他指尖有些顫抖,小心地捧著她的臉,用最溫柔的聲音告訴她:「甜甜,沒有別人,一直都是你。」

  宋溫言點頭,抓著他衣裳輕聲道:「對不起,肖燃,對不起。」

  肖燃自然不怪她。

  那時的他一心想闖出點名堂,忽略了她,也沒有發覺她的不對勁。

  再說程阮心機那麼深,一次又一次的設計,總會讓她懷疑,從而離開他。

  解開了這個心結,肖燃其實已經如釋重負,總算知道宋溫言離開他不是因為不愛了。

  他把她抱在屋檐下躲雪,用手給她梳理亂糟糟的頭髮,目光包容而溫柔。

  「甜甜,你愛我嗎?」

  她不再躲閃,雙眼溫柔,緩緩道:「我愛你,肖燃。」

  肖燃心都要為她化了。

  牽起她的手吻了吻:「做我女朋友吧,宋溫言。」

  光散了又聚,時間輪迴一年年。

  還是冬天,他成熟的眉眼與往昔比起來更溫柔了一些。

  宋溫言在他懷抱,突然覺得很安心。

  無與倫比的幸福。

  她點頭:「好啊。」

  好像什麼都沒變。

  任時間滄桑。

  誤會解開啦~

  明天早上提前更,早上九點

  改了個書名,叫《乖乖》,別找錯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