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名男子說話的聲音，明顯有些嘶啞。
「來，我先給你量一下體溫。」
李敬生給患者測量了耳溫。
36.6度。
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體溫。
臨床上，測量耳溫得出的數據，與口腔溫度測量出來的結果基本一致。也正因為兩者的溫度相近，測量結果准，所以現在各大醫院基本上都用耳溫槍替代了以前的老式水銀計。
額溫槍得出的結果，不如耳溫準確。
以前最古老的測量體溫方法比較麻煩，比如夾在腋窩，或者放進肛門內。甚至還有的直接放進口腔測量。
不過考慮到感染等因素，測量口腔溫度雖然最為方便，但是患者普遍抗拒。
別人含過的體溫計，再讓另一個患者含在嘴裡，即使體溫計已經消過毒，那也讓人十分膈應。
醫生沒辦法，給小孩子測量體溫時，只能塞進肛門，測量直腸溫度。
給成年人測溫，這個方法同樣有些行不通。
男女都抗拒，更害怕感染一些可怕的病毒。比如愛滋、梅毒等等。
消毒不徹底，不嚴格，非常容易出這種事。
時代在不斷進步，也讓醫護們給患者診治時變得越來越便捷。
以前量個體溫，至少要好幾分鐘，還得是專業醫護人員來讀數。普通人看水銀體溫計，根本看不懂。
現在用耳溫槍測溫，兩三秒鐘就能搞定。
而且數值精準。
這名男患者的體溫正常，基本上可以排除扁桃體發炎之類的疾病。
患者本人也反應，已經在藥店和別的診所都買了藥，吃了後沒有效果。
一般的咽喉發炎，用藥後有個兩三天就能有明顯療效。
「這幾天有感冒嗎？」
「沒有！」
患者搖頭。
李敬生留意到，患者搖頭時露出痛苦表情。
說明他哪怕只是搖頭，也牽扯到了咽喉部位，產生疼痛。
「張開嘴，我給你看看咽喉！」
他的診所現在診療業務上來了，經常有各類咽喉疾病的患者求診。用小手電照看，並不是很清晰。
特別是一些深部病變，基本上很難看到。
還有，患者也不容易配合。
舌頭揚起來，很容易擋住醫生視線。
有些患者的口腔異味很重，李敬生就算戴個口罩都沒什麼用。根本防不住。
如果弄個喉鏡，可以應付很多問題。
下個月應該能把購買診所的餘款給交了，到時候就可以考慮對診所升級改造，添置一些新的先進設備。
患者張開嘴巴時，並沒有困難現象。
李敬生用小手電探照咽喉深處，並沒有看到異常紅腫、病變。
那就奇怪了，患者既沒有感冒，也沒有咽喉腫大發炎，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疼痛？
「思瑩，給他量一下血壓和心率！」
李敬生的眉頭緊皺，這個患者的病因實在太奇怪了。
仔細查看患者的頸部，特別是咽部，沒有發現任何外傷。
「最近這陣子，咽喉部位沒有被硬物撞到，或者被人打到吧？」
「沒有，絕對沒有。」
患者否認。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破音。
「發病前有什麼誘因沒有？比如吃了辛辣食品，或者大量飲酒，或者吸菸等等。」
「我平時不吸菸不喝酒，最近也沒出去吃夜宵。大約七八天前吧，我起床後感覺嗓子有點不舒服，咳嗽時就發現聲音不對勁。然後說話時，聲音有一點嘶啞。吃東西時，會有一點點痛。
我當時沒在意，以為是感冒或者上火了。
過了兩天，聲音變得更加嘶啞了，說話時很費力。
吃東西也變得更痛了。甚至連喝水，吞咽口水都會痛。
我趕緊去藥店買了消炎藥吃了，沒什麼效果。
然後又去了快康診所，趙醫生給我開了藥，打了兩天吊針，還是沒什麼效果。」
趙老闆簡直就是吊針之神。
估計十個患者進他的診所，最少有六個要給打吊針。
有些病，吃藥片或者膠囊其實也是一樣的療效。打吊針輸液，就是利潤高點。
再算上護士的護理費用，針頭的費用等等，利潤要比吃藥片豐厚十倍都不止。趙老闆年入一兩百萬，怎麼來的？
光靠給患者開一兩塊錢的藥片，別說開大奔，能夠維持診所的正常開支就算不錯了。
「師父，患者的血壓和心率都正常。」
韓思瑩把屏幕上的測量結果給李敬生看。
高壓121mmhg，低壓85mmhg，心率71次每分鐘。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血壓。
屬於很優秀了。
各方面的體徵都正常，那患者的咽痛、聲音嘶啞是怎麼導致的呢？
肺部出了問題？那也不會導致這兩個症狀啊！
李敬生暫時沒有頭緒，查不出是哪裡的問題，決定給患者聽聽心肺音。
人體就那麼幾個重要的大器官，心肺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器官之一。
而且它們與身體各器官之間有著各種聯繫，就算它們沒什麼問題，有時候聽它們的聲音，也能夠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仔細聽患者的肺音，有濕羅音，不過還算正常。
心音初聽正常，可是細聽之下，總覺得有點特別。
但是他又說不上來。
這種情況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怎麼說呢，就是聽他的心音時，總感覺有一個餘音繞樑，或者說，像是有一個減弱的回音。
用言語很難形容。
總之就是聽的時候，正常的心音響過後，有種餘音未了之感。
「我給你檢查一下胸腹部與頸部吧！到裡面的床上躺下，把外套脫掉。」
李敬生讓患者平躺後，開始檢查患者的腹部。
沒發現明顯包塊或者壓痛點。
胸腔用肉眼觀察，外形正常，沒有出現桶狀胸、三凹征等異常情況。
真是怪了，這個患者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李敬生試著檢查患者的腋下，沒有發現淋巴結腫大之類。
再檢查頸部，輕輕按壓咽部，患者就會呼痛。
但是他發現患者的痛點並不在咽喉上，而是在咽喉下方一點。
「是這裡痛嗎？」
「啊喲……對對對！」
患者的嗓音嘶啞，根本吐詞不清。
李敬生看著患者的壓痛點，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思考。
可惜自家診所的條件有限，沒辦法做進一步檢查。
不過等到下個月，他的診所肯定能夠再添置一些新的設備。
「你的情況有可能是神經或者血管問題，病灶應該就在這個位置。我這裡沒有設備，你去第二醫院拍個CT看看。考慮到這個位置是主動脈血管，所以我建議直接查個主動脈CT成像。如果你信得過，那我就給你寫個條子，你去第二醫院直接找心胸外科的章主任就行了。」
李敬生對患者說道。
病因雖然暫時沒有查明，但是已經基本可以肯定是血管或者神經出了問題。
引起疼痛的方式有很多種。
有些是身體組織發生壞死，這也是最常見的疼痛原因。
只要有大量正常身體細胞死亡，它們死亡後釋放的氣息不但會召喚來大量免疫細胞支援、搜查敵人。而且會刺激身體的前列腺釋放前列腺素，然後引起劇烈疼痛，提醒身體的主人，這個部位發生了病變。
有時候明明是頭部疼痛，但是卻要治腳，這個也與身體的前列腺素有關。
它比較呆板，並不能準確的識別一些隱性病灶。
或者一些刺激，會導致它釋放錯誤的疼痛信號。
「我信得過您！很多人都說您的醫術與醫德很好。我最開始不知道，在快康診所治療了兩天沒見效，一位同事聽說了，告訴我，可以到您這裡來診治。那麼多人都夸您，相信肯定差不了。」
患者對他很是信任。
李敬生給患者寫了個條子，讓他去第二醫院找章主任。
當然，章主任是科主任，是專家，並不一定會親自接診這個患者。
但是心胸外科的醫生看到條子後，肯定會幫著處理。
並且向章主任匯報。
醫生嘛，並不存在職位高低貴賤，哪怕是最頂尖的一級主任醫師，也是要給病人看病，才能實現他們的價值。
不然就只是空有榮譽。
患者拿著條子走了。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心胸外科的章主任給他打電話過來了。
「敬生，那個由你介紹來的病人已經查了CT，在他的胸主動脈弓下方發現了一個大的血管瘤。以我的經驗，很可能只是一個假性動脈瘤。但是必須做手術，否則主動脈管壁一旦發生破裂，那就危險了。」
章主任這人辦事，一向乾淨利落。
查出病因後，直接給出治療方案。
「原來是個主動脈瘤，而且長在主動脈弓下方。怪不得呢！患者的咽部沒有紅腫，也沒有感冒之類。現在看來，應該是那顆主動脈瘤在快速增大，壓迫到了喉返神經。」
李敬生聽了病因後，不由恍然大悟。
動脈瘤在臨床上較為常見，它們有時候不但自身危險，而且還會隨著增大，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併發症。
不過這反而是好事情。
像這個患者，年紀輕輕，誰能想到主動脈弓上已經有了動脈瘤？
如果沒有什麼症狀的情況下，動脈瘤很難被發現。
一旦破了，後果將會是災難性的。
瞬間就能奪走一條人命。
假性動脈瘤，有時候比真動脈瘤還要更危險一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