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鎮荒城中。
現在的鎮荒城相比於千年之前的時候變化很大。
已經這麼多年來,也一直都是對抗古蠻族的最前線。
自一千多年之前,兩族戰爭再起,到了現在!
其實於北荒之中戰爭一直都並沒有真正落下來一個帷幕。
也一直都還在持續之中。
此一場戰爭也都已經持續不間斷整整不下於上千年的時間。
時至今日,也依舊還不能夠見到結束之時。
上千年來。
於此城城關之下,也讓人不知埋葬了多少蠻族。
鎮荒城差不多已經完全取代了當年的五行山,成為了三域邊荒之上新的堅城雄關。
就連五行山於這上千年間之中。
都漸漸好像已經淪為了三域之中的內陸地域。
而非,當年的邊疆和邊關。
起碼在三域大多數人的眼中,五行山好像和其它仙城也已經再沒什麼不一樣的。
千年時間,就足以改變這世間太多的事情。
鎮荒城中,熙熙攘攘。
和當年相比最大變化可能就是熱鬧了不知多少。
這種熱鬧不全都是當年那種壓抑恐怖,而是多了一抹,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氣。
雖然相比於三域修仙界之中的大多數地方,鎮荒城中的風氣,可能依舊要粗礦的多。
其中修士大都一身殺氣騰騰的煞氣。
行走之中,都多少帶著一種雷厲風行,遠沒有三域之中,那種可能仙氣飄飄的感覺。
這也是城中環境所限!
而城中修士其實過半也大都來自於整個三域之中。
除了少數可能是為了道途等等自願而來。
大多數要麼被迫,要麼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而只要於這城中和北荒之中待的時間久了,也會漸漸的為城中的這種環境或者處境給所改變。
畢竟於這鎮荒城和半個北荒之中。
大多數的修士,也不過就是在掙扎求生!
鎮荒城中有一修仙家族,位於這鎮荒城中,一不算多麼高大的靈山之上,其名,陸家。
陸家老祖已成元嬰上千年,就算是於整個鎮荒城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一個元嬰真君修士。
而其一生之經歷,在低階修士眼中,倒也頗具有一些傳奇性。
「老祖,您還沒講三百年前,您是怎麼劍斬蠻王的呢。」
「哈哈哈,好好好。」
陸家老祖陸陽平開口大笑,把面前粉雕玉琢的孩童抱於懷中,在一眾孩童好奇的圍觀之下,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起來了自己三百多年前,於這鎮荒城外,劍斬四階蠻王震驚整個鎮荒城中和北荒中的一幕。
這可謂其一生中不可多得的高光時刻。
許久,之後,講了整整不下於一個時辰,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其中所講的繪聲繪色和如同於眼前活靈活現的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了周圍一眾孩童亮晶晶的目光。
一個個都聽的完全入了迷,仿佛自己親眼所見一樣!
一個個孩童手舞足蹈,聲音稚嫩,卻又激動的大聲道。
「待我長大了,也要和老祖一樣,斬那蠻王!!」
「俺也一樣!」
「我也是!!」
「好好好,都有志氣,不愧是我家麒麟兒。」
陸平陽連連誇讚,一人賞了一顆靈果,才把這些孩童打發走。
其立於庭院之中,一雙略微蒼老的手掌撫摸著下巴上略微已經有些發白的長長鬍鬚。
目光好像能夠自這庭院之中俯視到整個鎮荒中的景象一樣。
一千年的時間讓這鎮荒城和三域的變化很大。
也讓他,白了華發。
他又想起來了一千多年前,兩族戰爭那時才剛剛開始之時。
那時候的他還不過一區區練氣小修,這前線之中的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炮灰!
其曾於五行山中擺攤賣符,得遇一前輩,於攤位之上買下一符,這才有了如今之他。
雖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此前輩何人,而那被買走的符籙,又是何種品階。
但心中對這前輩,多少也有些猜測。
只是並不能夠去確定而已。
而對這前輩,他其實相當之感激,畢竟,那符籙於他陸家和他手中不過一廢品,若沒有那前輩,也不可能會有如今之他。
只是。
時間向來無情義,他陸某也已蒼老。
待他去了之後,這陸家繁華著錦的模樣,恐怕,也將迅速遠去,如同一場大夢。
罷了。
陸平陽內心之中深深嘆了口氣。
他都已至如此年紀,還不知道有多少年好活。
陸家於他走後就是再差,也遠比當年要強上太多。
若能夠出現一二麒麟之子,也未嘗不能再復如今繁華著錦的模樣。
。。
「歲月無情,彈指一揮啊。」
登道山上。
某個雙手揣入袖子之中的人影如此開口道。
他其實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感慨。
區區千年,於他,或許不能講是什麼微不足道,但也遠遠稱不上漫長歲月。
但對於這世間的世人而言,卻已經相當漫長。
早在前些年的時候,他就聽聞蠻族之中的絕天皇者已經坐化,而三域之中,這些年間,也有一個人坐化。
南域,姜玄深。
其成名之時,不論是比他這個馬甲,還是師姐問琴仙子,都還要長上一些時間。
於其坐化之前,或許是為了保持東陽靈君開創的升仙宗傳承不墜,還曾親自上門包括問道宗在內的兩宗一門,各求取一件化神靈物。
舉整個宗門之力。
也算勉強培養起來了後人出來!
不過,才於升仙宗又出一化神不久,其,就已是赫然坐化。
壽命盡頭,與世長辭。
其之一生和當年的紫峰靈君一樣,也是連三千年都沒能夠活到。
於其的一生之中,不論是對於升仙宗,還是三域,其實都已經稱的上是耗費心血。
有一定大貢獻。
若沒有他,可能也已經再沒有如今的北荒,和位於北荒之中的這個鎮北荒城。
無愧於宗門,亦無愧於三域。
和其師,東陽靈君,都算是做到了如此一句評價!
世間如此多人,能夠做到所行無愧者。
又能有多少?
而姜玄深的離去其實也預示著另外一件事。
原來,他這個馬甲,也已漸漸變老了啊。
而登道山上的另一個化神。
甚至比他這個馬甲,都還要再大上不少。
而問琴仙子於這些年間,也未能夠把境界再多提升一層,修行到化神中期,其於姜玄深,其實算是同一個時代裡面的天驕之輩。
就算是要比姜玄深小上一些,還少和人鬥法,身體狀況要明顯好上很多。
估計能夠活到三千年之上。
但,還能夠再剩下個多少年的時間?!
無人知曉。
於這些時間裡面,她還能夠再晉升到化神中期的可能性,希望其實已經相當之渺茫。
或許,她自己也都已經知曉。
這些年間,其似乎漸漸的已經放棄了不停閉關修行。
於登道山上,其清冷如仙的身影,似乎能夠見到的次數比以往也要多上一些。
顧長生自是把這都看在了眼中。
但除非他願意展露出來自己身上的一些個隱秘,拿出來各種資糧,去全力相助其修行。
或許,能夠讓其於壽限之前,繼續突破到化神中期,能夠多延壽個幾百年時間,或許連化神後期大修士也會有那麼一些希望。
相加起來,說不定還能夠再多延壽個上千年。
可他卻不可能去如此選擇!
不是他對於問琴仙子沒有信任,是有,但這種信任,並不足以支撐他做出來這種和自身幾乎完全相背的抉擇。
再說,於此世之中。
化神大修士差不多就已經是一種極限。
再之上的,他到時又能為之奈何?!
有些事情不論願不願意,想不想要看到,它終是不停推動著什麼,在朝他這裡逼近而來。
如果沒有一種這種近乎太上忘情的冷漠無情,他也不可能渡的過多麼漫長的歲月。
有些時候保持一種理智。
比喪失理智,其實來的還要讓人痛苦。
所以他修道上萬年中。
少有和人結做夫妻或道侶之時。
除了,當年還年少,不知這世事多麼之深之時。
可有些事情,緣來緣去,水到渠成。
他和問琴仙子其實並非道侶,只是,這一兩千年間的相伴相知,攜手並肩於共,卻還要勝過這世間不知多少道侶。
雖並不能夠把自己身上的一些個隱秘展露出來,但這些年間,顧長生煉丹的次數還是明顯多了不少。
可惜啊。
或許,終是福淺,道途沒能夠往上而行。
「箏,箏……」
登道山上。
於顧長生的面前,有一道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的身影,其容顏和氣質依舊驚艷如仙。
於天上月幕之下。
如同那天闕和仙宮之中遺世的仙子一樣。
十根纖細玉指撥動之間,帶動琴聲的響起。
如果有傳聞之中的仙界存在的話。
他想,這應就是仙界之中降落凡塵之中的仙子,才能夠彈奏的出來的一種琴聲。
讓人如痴如醉。
不過,漸漸的不知怎的,此山顛之上的琴聲,好像產生了一種變化,時而緩緩,時而極速。
其中變化莫測!
不過這種變化是不是稍稍的有些混亂?!
嗯?!
堂堂五階音師,化神老祖,不說三域,就是在整個九州修仙界之中,這都非常少有的存在,豈能夠彈錯?
真是野豬品不了細糠!!
直到月幕又將要落下,朝陽又隱隱要於這登道山巔之上升起來之時。
此斷斷續續彈奏出來的一種琴聲才終於停下。
「不要!」
「師弟,我們要個孩子吧?」
天邊隱隱將要升起來的這種朝陽之下,問琴仙子剛長長一曲才給彈奏完,有些無力的爬在面前的古琴上,阻止了顧長生的動作。
突然轉身開口詢問道。
而顧長生手中的動作卻是稍稍一頓,神情之中忽然有些沉默。
在問琴仙子期待的表情之中,這種沉默不知多久。
他才開口而道,聲音很輕:
「你我這等境界,還能夠再誕下子嗣的機率,已是微乎其微,何況,化神之子,也並非全部都會身具有靈根。」
「靈根確實是天道定下來的,不過後天也能夠有靈根再生之法,宗門之內就有此種法門!而且,憑師弟你和我的境界,只要我們之間能夠誕下子嗣,不具有靈根的可能性才是少概率的事情吧!
就算一個沒有,我們還能夠再生更多啊。
一個不行,就兩個,三個!」
問琴仙子本來清冷的眼中似乎在帶著一種憧憬,甚至還蘊含有一種說不清的母性光輝,在此雙眸子之中蕩漾。
看著這雙眸子,顧長生的內心之中,竟忽有一種沉重,甚至沉重到讓人都快踹不上氣來。
難以呼吸。
而問琴仙子還在繼續開口而道:「至於概率,修仙界之中能夠增加高階修士誕下子嗣概率的東西,其實好像也並不少。比如宗門之內的並蒂雪蓮子,還有雙月神泉……」
對於這些個名字問琴仙子一個個都如數家珍。
可見,對於此事,她內心之中應該早已經考慮許久,只是現在才終於開口說出來而已。
顧長生又是一陣沉默,和問琴仙子的這兩個眸子之間,在四目相對,他稍稍移開自己的目光,問道:
「可此事應會很耽誤師姐修行,不知浪費多少時間,師姐,可還能再有望於大道?」
他問道。
此問倒是讓問琴仙子也稍稍沉默了一下,但隨後就又搖了搖螓首,朱唇輕啟,開口而道:「就算不去誕下子嗣,還能夠再於大道之上前行的機率,也依舊怕是渺茫。
若能夠誕下有一二子嗣在身,如果天資聰穎的話,在師弟你我的培養之下,說不定,還能夠在此後接替你我二人,有望元嬰,甚至化神!
師弟若能夠在之後晉升到化神中期,說不定還能夠再多陪這孩子幾百上千年,也免得一人於這山上孤單……」
問琴仙子清冷柔和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有渴望,母性,有憧憬,甚至還有一些哀傷……
等等,不一而足!
非常之複雜。
甚至複雜到她自己可能都搞不清楚。
顧長生望著面前和她對視的目光緩緩移開,不知沉默,或是內心之中思慮,實在不忍直接開口拒絕,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點頭。
口中吐出來一字,「好。」
聽到這個回答。
問琴仙子臉上展露出來了一抹嫣然笑容。
此展顏一笑,簡直能夠驚艷整個修仙界之中的人世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