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老人右手持筆,左手持硯。
黑色的筆尖,沾染了眾生硯中凝聚的金色墨汁。
下一刻,整支山河筆便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原本山河筆散發出來的光芒,是柔和白光。
此刻散發出來的卻是金黃之色。
比佛門的佛光還要純正,還要渾厚。
站在北面數十丈外的墨竹姑娘,見原本黑色的祠堂大屋,忽然被一道金色光澤覆蓋籠罩。
不,不是一道,如果仔細看的話,那道金色光幕是由無數道細小的金色光線組成的。
雖然距離很遠,但墨竹的臉色在這道金光之下,依舊慘白無比。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儒家的浩然正氣,是一切陰靈鬼魅的天然克星。
墨竹雖說是畫中靈物,與葉風體內葉浮游的神魂有所不同,但說到底,墨竹依舊是神魂靈體。
縱然她現在還擁有不亞於神寂境的實力,在面對浩然正氣時,這個女鬼依舊難以阻擋。
只感覺遠處的金色光芒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宛如潮水海浪一般涌動過來。
這股力量對人類沒有任何危害,反而會覺得很舒服,甚至能洗滌人類內心深處的罪惡。
鬼魅靈體面對這股力量時,卻有截然相反的感受。
恐懼會被無限放大,靈體能量在這股神秘力量的涌動下,宛如萬蟻吞噬一般。
墨竹姑娘臉色慘白,面露痛苦之色,急忙轉身朝著竹林內跑去。
距離遠了一些,那種撕裂神魂的感覺這才減弱了下來。
祠堂內的三人,並不知道墨竹躲進了竹林深處。
葉風與獨孤蟬都在看著諸葛老人。
這個精神矍鑠的糟老頭,並沒有凌空書寫文字。
而是在一張紙上,快速的書寫了一個【風】字。
白色的紙張,金色的文字。
諸葛老頭瞥了一眼葉風,道:「小子,用真力催動這張紙,打將出去。」
葉風雖然心中狐疑,但還是依言照做。
拿起那張紙,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就是一個金色顏料寫在紙上的一個文字。
他走到祠堂大門前,真元催動,忽然異變發生了,只見那張普普通通的紙忽然釋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隨著紙張的碎裂,祠堂外平地颳起了劇烈的狂風。
眼珠子一定,這好像是儒家的下筆入神法術,但又與道家的符籙十分相似。
等他反應過來時,諸葛老頭又寫了幾個文字。
分別雲,雷,雨。
招呼葉風挨個催動這些符紙。
葉風逐一將其打出。
原本晴朗的夜晚,陡然間發生了巨變。
狂風大作,烏雲蓋天,雷電轟鳴,雨如天傾。
葉風傻眼了。
他想到了一句話。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獨孤蟬背著手,站在祠堂門口,看著眼前的這場忽如其來的狂風暴雨。
道:「言出法隨,下筆如神……有點意思。」
只見這老頭忽然伸出手,輕輕一彈,一道奇光從布滿皺紋的枯槁手指間射出,轉瞬間便沒入了外面風雨。
原本宛如世之末日一般的狂風暴雨,忽然間全部止息。
烏雲迅速消散,再度露出了漫天繁星。
只有地上的積水,在無聲的訴說著,剛才那一幕並非幻象,而是真的下了一場大雨。
葉風此刻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青雲前輩隨手寫了幾個字,便引來了一場風雨雷電,這已經足夠神奇。
結果老祖宗隨手一彈,便讓這場狂風暴雨在短短三四秒的時間裡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這兩個老頭子還是人類嗎?
這是神!
只有神,才能掌控天氣啊!
諸葛老頭看了一眼獨孤蟬,呵呵笑道:「老蟬,六十年不見,你的修為又高了一些,剛才那一下子是什麼來頭。」
獨孤蟬淡淡的道:「小道而已,不值一哂,倒是你……竟然將言出法隨與下筆如神結合了起來,儒家有言,得大氣運者不可長壽,你身上不僅有儒家氣運,還擁有儒家高明神通,你怎麼還能活這麼久?」
諸葛老人呵呵笑道:「關鍵就在這兩件儒家聖器之中。
言出法隨需要以自身蘊含很強的儒家浩然正氣,以語言的形式說出來。
下筆如神則是通過毛筆之類的儒家法器催動。
單一的法器無法催動,但是神筆配上神硯,再通過某一媒介,就能將言出法隨與下筆如神相互結合,壓根就不需要我擁有儒家氣運。」
葉風聽出了點門道,道:「青雲前輩,您是說……這兩件法器結合隨心所欲的寫出厲害的符籙。」
「聰明,這支山河筆內聚很龐大的浩然之氣,但它如果沾普通墨水,書寫出來的文字,靈力會很快消散。
若是配合眾生硯的金液,便可以凝聚浩然之氣,並且能維持很長時間。
說白了,就是符籙。
只是儒家的符籙可比道家符籙的製作過程要簡單的多。
道家的符籙每一筆每一畫都需要畫符者催動很強的神魂之力才行。
就算是天人境的高手,畫幾張符籙,也會累的脫虛,休養很久才能將消耗的神魂之力恢復過來。
而儒家只需要這根毛筆……
小子,你催動山河筆時,是不是要在心中默念用途,以此來加強你所寫的文字的力量。」
「對啊。」
「山河筆配合眾生硯就不需要這一繁瑣工序了,比如你想寫個風字,只需要口中說出這個字,力量自然傳導入文字之中。」
葉風雙眼亮了起來,道:「那豈不是說,擁有山河筆與眾生硯,我就可以擁有無限的儒家符籙?想要什麼我就寫什麼!想寫多少就寫多少?」
「理論上是的,可是實際情況卻根本不可能的。你並非儒家修士,自身是沒有浩然正氣的,你所寫的每一筆每一划,都是這兩件儒家聖器為其提供的力量。
如果毫無節制的書寫,要不了多久,神筆與神硯中蘊含的浩然正氣就會被消耗完畢。所以儘量寫一些筆畫少的文字。
儒家法術就是這樣,筆數越多,浩然正氣消耗越大。」
葉風聞言,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說白了,神筆與神硯就是蓄電池,在沒有找到充電的方法之前,每施展一次,電量就會流失一點點。
忽然,葉風道:「青雲前輩,按您的說法,是不是我在同一個媒介上,寫下很多個文字,或者是同一個文字,那這個符籙的威力就會成倍增加。」
諸葛老人搖頭道:「數量會增加,力量上限並不能增加。」
葉風明白了。
他覺得這夠用了。
力量不夠,數量來湊,若是和別人干架,嚇也能嚇死對手啊!
葉風搓著手,道:「青雲前輩,您的眾生硯,能不能借給小子玩幾天。」
「你想什麼美屁吃呢,這可是老夫的寶貝!借你玩幾天?玩壞了你賠的起嗎?」
「青雲前輩,別這么小氣嘛,這玩意是石頭做的,怎麼可能玩壞啊,我就寫幾個字而已!」
諸葛老頭眼珠子轉動了幾圈,咳嗽道:「說也是……想要借老夫的眾生硯,也不是不行啦,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莫說一件,十件都行啊!」
「那就十件。」
「額?啊?還是一件吧……我剛才就是開個玩笑。」
「你小子……」
一炷香後,葉風回到了前山風靈居。
此刻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在黑絲鐲里翻箱倒櫃,找出了厚厚一疊空白的紙張。
他握著大毛筆,想了想,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
從外面看去,黑暗中的風靈居,不斷的閃著淡淡的金色光芒,久久不息。
翌日,清晨,葉風打著哈欠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玉龍胖子坐在院中的躺椅上,道:「臭小子,你今天要比試呢,怎麼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葉風道:「別提了,昨晚練了一宿的字。」
「練字?你那鱉爬的字還有什麼練的必要?」
「師父啊,正是因為我的字寫的難看才需要練啊,我現在可是雲海宗的精英弟子,沒準以後有人找簽名呢,我當然得把字練好看一些,否則豈不讓人笑話。」
玉龍胖子點點頭,道:「說的也是,看來你確實長大了,為師心中甚慰。對了風兒,為師最近收到風聲,有人說你手中的那柄紫青破劍,是一柄血煉神兵……可有此事?」
這個消息被玉綿仙子當眾爆出來已經好幾日了,早已經傳遍了整個雲海宗上下。
可是葉風這段時間,整天不沾家,今天終於被玉龍胖子逮住了,便詢問了此事。
玉龍胖子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葉風,看似隨意的詢問,但似乎別深意。
葉風抓了抓腦袋,道:「血煉神兵?什麼東東?我不知道啊。我的紫青劍是從後山劍冢里所得啊。」
「後山劍冢懸崖上插著超過十萬柄仙劍,你小子為什麼偏偏選中這柄?」
「額……我當時就隨手抽了一柄出來,師父,我的紫青劍很厲害嗎?」
「廢話,血煉神兵,神器中的巔峰王者,放眼咱們雲海宗,哦不,整個人間也沒幾柄……為師我都羨慕死你了!不過為師是一個合格的好師父,不會因為你身上的仙劍品級高就伸手去搶。這柄劍你好好保管,別給弄丟了!」
玉龍胖子並沒有要看葉風的紫青神劍。
這麼大的事兒,他三言兩句間就揭過了。
這其實是並不合理的。
但葉風也沒有多想,只以為師父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好師父,並沒有去揣摩師父的用意。
「師兄!你起床啦!」
黃靈兒推開房門,看到葉風在與老爹說話,出言打著招呼。
葉風點頭道:「靈兒,和小蠻趕緊收拾收拾,今天師兄我有比試,不能去的太晚了。」
黃靈兒應了一聲。
葉風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石桌一旁的凳子上。
道:「師父,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什麼事兒?是不是對你今天的對手周平驚心中沒底,想要師父我指點你幾招啊?可能讓你失望了,為師昨天在大殿外向周天臣那傢伙打聽了一番,他啥也沒說,至於這周平驚到底是什麼修為,為師還真不了解,你今天擂台後自己小心應付便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認輸,你也沒必要去爭什麼好名次。做人嘛,開開心心最重要……」
在玉龍胖子的內心之中,其實是不太願意自己的弟子過於出挑的。
要是真讓這小子再進幾輪,混進了前二十,前十……那可就比較麻煩了。
「關於那個周平驚,我並不是太在意。師父,我想問你的是關於我的婚事。」
「婚事?」玉龍胖子瞬間坐直了身體,眼珠子一瞪,叫道:「你小子把上官的肚子搞大了?」
「什麼啊?!我和上官連手都沒有拉過呢。
「額,白高興一場,還以為能有徒孫了呢。」
「師父,我最近聽說你當年給我和神天乞師姐定了一個娃娃親,這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怎麼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啊。」
「娃娃親?神天乞?」
「是啊。怎麼,沒這事兒嗎?這不是定親信物嗎?」
葉風拿出了昨天洪九還給他的那枚金色的玉蟬。
一臉疑惑的玉龍胖子,在看到玉蟬之後,神色一動。
他伸手拍著腦袋,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都過去十多年了,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
「忘記?師父,你給我定了婚約這麼大的事兒,你竟然給忘記了!?」
葉風站起來大聲的叫著。
廚房內的黃靈兒與小蠻聽到聲音,都是一愣。
二女立刻走了出來。
黃靈兒花容失色,叫道:「爹!什麼婚約,大師兄有婚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