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第七十一關了。」
「或許。」
「就該遇到老者口中的蠻神了。」
蘇辰汲取八轉魂晶力量的同時,不可控制的觸碰到了老者殘留下來的記憶,十里紅妝,那一場盛大的喜宴。
慘死的新娘。
絕望的新郎。
還有那一尊不曾現身,跨越山海,便降臨中都,將這一場喜宴搞成喪宴的那一尊身影,哪怕中域化神都沒來得及反應,人便已經死去了。
蠻神!
這就是上古蠻神的強大。
哪怕是殞落十萬年,只剩下元魂在遠古遺蹟里埋葬,仍舊是有這般經天緯地的大神通,或許都踏進了化神第二境,或者是第三境當中。
路在腳下。
蘇辰繼續踏足向前。
他走過了峽谷,踏過了青山,最後站在了第七十一道城關門前,這裡說是城關,反倒不如說是一片陵園。
城關內,有嶄新的墳墓六十九座,還有一個青年,正站在坑裡,動手挖掘第七十座陵墓,一捧一捧的土朝外扔去。
「愣著做什麼?」
「你小子,受了蠻圖前輩這麼大的恩惠,還不快點過來給蠻圖大人松鬆土。」
「話說你小子真不得了。」
「這麼多年了,能夠闖過前十關的都屈指可數,畢竟天人可不是爛大街的大白菜,就連許多年前的那一尊人族海神,都畏懼蠻神,不敢踏進七十二關當中……」
「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能夠一路闖關到這裡的。」
「怎麼?」
「真打算去挑戰第七十二關的蠻神大人?」
這青年,除卻臉上畫滿了赤紅的圖騰,還有一雙尖尖的耳朵外,其餘跟人族差不多,此時扭頭看著蘇辰,宛若是多年的老友一樣在敘說。
眼前這蠻族青年,看起來人畜無害,但蘇辰踏進了天人境界後,看的清楚。
這赫然是一尊同樣強大的八轉天人。
「都走到這一步了。」
「當然要繼續前行了。」
蘇辰在敘說。
然後。
擼起袖子,也踏進了那一座深坑中,一捧一捧的土挖著,沒多久,墳墓就搭建好了,這蠻族青年將一具殘碎骸骨埋葬其中。
再然後。
二人合力將一塊古碑坐落在陵墓上。
其上書寫著蠻圖之名。
「好。」
「這一關算你過了。」
「好幾萬年都熬過來了,我可不想折損在這裡,甚至半點魂念都不想浪費,畢竟我已隕落,還在此守關,元魂力量得不到補充,用一點少一點……」
「反正,你最後一關根本過不去。」
「畢竟。」
「你面對的可是上古蠻神,十萬年前,折損於此蠻族最強大的王!當然,也不好說,畢竟你承載著蠻圖對他的殺念恨意……」
尖耳蠻族,搖了搖頭,讓開了道路。
轟隆隆——
這一座城關倒是沒有轟然倒塌,不過,卻有第二座離去的門,徐徐生成,它通往了白霧瀰漫的地方,但依稀可以看出來,通往的地方乃是天上。
最後一座蠻族城關。
第七十二關。
赫然就是在雲巔之上。
「就這麼簡單?」
離去時。
蘇辰仍然有些夢幻之感,對方可是一尊強大的八轉蠻族天人,他這麼簡單就過去了?這最後三關怎麼跟他先前所經歷的六十九關不一樣?
「要不還是交手一下吧。」
「我有些不放心。」
蘇辰沉吟,在他掌中,有小劍盤旋,還有千萬里的魂念蓄勢待發。
這下。
換做是這八轉天人境的尖耳蠻族青年氣笑了。
「你小子,早就盯上我的魂晶了是吧。」
「好!」
「就讓你小子嘗嘗我的厲害。」
蠻族青年冷笑。
轟!
在他身上赤紅的圖騰,飛速的演變,自他的身上蔓延而出,赫然就是一頭生有九個頭顱,宛若是沐浴在血海當中的恐怖畸變真龍。
「吼!」
有龍吟聲響起。
八轉天人的蠻族青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則是一頭高達萬丈的九首血龍,他的魂念在這一刻是鮮血的顏色,席捲天幕,讓眼前的天地都放若是變成了千萬里的屍山血海。
「果然。」
「真的是八轉天人級別的壓迫感。」
蘇辰躍躍欲試。
洗塵劍出鞘,被他緊緊握在了手中。
只是。
到了最後。
這一戰還是沒有打成。
因為這八轉蠻族天人所化的九首血龍,咆哮了一聲過後,扭頭就捨棄了城關而逃,他發出了長嘯。
「蠻族七十二關,每一尊守關元魂都有哪怕隕落都無法捨棄的執念,我的執念可是長生,好不容易以元魂之身活出第二世。」
「想要讓我涉險,想都別想。」
蠻族天人跑了。
轟隆——
這一座城關,也轟然倒塌,變成了廢墟,只留下了七十座孤墳在這裡孤零零的屹立著,以及那一條通往天上雲巔的通道。
還有,蘇辰站在風中凌亂。
「上古蠻神嗎?」
看著那一條雲巔之路,蘇辰呢喃,最後還是毫不猶豫的踏足了其上。
他必須離去。
這一條雲巔的路很長很長……
蘇辰走了很久很久。
沒有白晝黑夜,他都不知曉自己走了幾天,還是幾月,或者是更長時間。
很快。
他走到了盡頭。
轟!
如同荊棘叢中行走的人,走出了這一片範圍,然後豁然開來,一股難以言說的舒暢感湧現。
「這是……」
看著眼前的場景,蘇辰愣住了。
只因。
這裡有著充沛的水靈氣,雖然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島嶼,但是草木繁茂,遠處的島嶼岸邊,連通著一望無際的海洋。
遠古遺蹟,無數場景世界,碎片化的割裂感一點都沒有。
這裡根本不是在遠古遺蹟,也不是在隕落北海大陸,而是真正的北海,他重新回來了,甚至蘇辰都能夠遙遙的感覺到極其遙遠處代表著北海與中域的界壁。
「最後一關,第七十二關的試煉去哪裡了?」
「我就這麼出來了?」
饒是蘇辰,也只覺一陣錯愕。
他早就做好了惡戰一場,一戰不成,找機會退走,然後二戰蠻神,三戰蠻神……
「這一座北海的島嶼,就是蠻族第七十二關。」
「以我的實力,哪怕隕落,只剩下神魂,能夠離開遠古遺蹟,降臨北海,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蠻族,也是智慧的種群,強大到高轉天人境界,蠻神境界,哪怕隕落,也不會只是打打殺殺的執念瘋子……」
有一道蒼老,且冰冷的話音,徐徐響起。
這時。
蘇辰才猛然驚醒,原來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視野範圍內,正在有一道年輕的身影,坐在島嶼的邊緣手握著一根簡陋的竹竿正在垂釣。
他的視線,從來都不曾在蘇辰的身上,而是注視著面前的海洋,他眼前的海洋格外奇怪,沒有半頭海中妖魔。
有的只是一個個世界。
海洋當中,映照著的是隕落北海,蠻族七十二關,遠古遺蹟,甚至還有被封印在遠古遺蹟當中蠻族世界的一幕幕場景。
其中,蠻族七十二關,場景不停地重複演繹著一個畫面,赫然就是第七十關,蘇辰在獲得蠻圖老人臨死前饋贈的那一幕。
……
「我的不滅骨,不朽心,還有這一顆八轉魂晶,全都給你了,請替我殺了他!請替我殺了我的上古蠻神父親!」
「拜託了!」
轟!
老者轟然炸碎。
……
這一幕幕的畫面,不斷重複著,垂釣著的年輕身影,也是一遍遍的看著,眸子如同深潭,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旁。
蘇辰皺眉。
哪怕是心裡有所準備,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一尊上古蠻神,竟然這般可怖,如同深淵,吞噬著所有靠近他的一切。
甚至,蘇辰都無法將自己的千萬里魂念施展而出,唯恐遭受了這一尊恐怖隕落神魂的吞噬。
行走在元神之道的天人們,隕落以後,被稱之為元魂,唯有第九轉天人,可以搏殺化神的真正登頂者,才能稱之為元神。
化神隕落,留下的叫做神魂。
這一尊上古蠻神強的可怖,蘇辰甚至都懷疑,他巔峰時候,就是一尊化神第三境存在,再朝上登臨一步,便是不可言的生命。
超脫輪迴,不死不滅。
哪怕天地寂滅,也無法影響不可言存在分毫。
「我唯一的兒子,就這麼的恨我嗎?」
「呵呵。」
「可笑,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將不惜泯滅元魂,將不滅骨,不死心,連同所化的八轉魂晶都交給人族,來殺死自己的父親……」
這一尊上古蠻神,蒼老的話音,頭一次不在冷漠,而是有複雜的情緒包含其中,有愧疚,有憤怒,但更多的則是自嘲。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上古終末一戰,人族虛弱,元氣大傷,唯恐落敗的三族捲土重來,將魂族驅逐天外,將妖族斬盡殺絕,將我蠻族驅逐在這沒有未來的遠古遺蹟……」
「為了族群,我隕落自身,一身血肉造化,化作繁榮的世界,讓族群得以血脈留存,繁衍生息……」
「我的妻子懷了一子,我不想自己孩子,也出身於這絕望,沒有未來的世界,於是我想盡辦法,將他送到了山海最富饒的中域……」
「那時,我注視著襁褓中的他,被一對又一對心術不正的人族收養,他也殺了一對又一對,最終還是尋到了一處好人家……」
「我在這孤島,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成人,看著他有了喜歡的姑娘,看著他因無法踏上修行而失魂落魄……」
「蠻族是沒辦法修行仙道的,我本想讓他過完尋常凡人的一生,在他壽元終了時,再將他帶回蠻族,覺醒他蠻族真血的可怖天賦……」
「最終,我還是沒能忍住,看著他顛沛流離,離家而走,受盡困難,他太苦了,於是我留下了蠻族的傳承在北海,指引他尋到,修行了蠻族最強大的法,覺醒了體內的蠻族真血……」
「再然後,他遇到了真心喜歡的姑娘,一路成長,一路修煉,一路高歌,直到縱橫五域,名揚山海界……」
「可是,稚嫩的他,那偽裝遮掩根本不夠火候,如何能夠瞞得住中都古老天宮的化神們?」
「那一對化神父女早有預謀,那一個女人從來都沒有真心的喜歡他,而是用了南疆聖蠱蟲誕下的虛情假意蠱,將他耍弄的團團轉……」
「呵呵。」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場婚宴開始了!這一場名為婚宴,實則是一種盛大的天地儀式,一種可以竊據權柄,奪取氣運,甚至是欺天而行,取而代之的可怖天地儀式!」
「蠻族真血,這一份可怖資質,直通化神,哪怕是仙道繁榮,各族爭霸的上古時代,也不曾出現過多少次。」
「唯有強大蠻神轉世,或者秉承氣運而生的應劫者,才有可能孕育出這一份可怖資質……」
「為了保護我的孩子,我降臨了,毫不猶豫的觸犯禁.忌,搏殺中域化神,將那個女人從人間抹殺!」
「但他不清楚。」
「一路追尋我來到遠古遺蹟,最後不惜為了殺我,死在了我手上,也不願意相信我說的事實……」
說到此處。
這一尊容顏年輕的上古蠻神,握著魚竿的手掌都在顫抖,話音也愈發的蒼老了起來,宛若是比蠻圖這一尊老者更加滄桑,更加行將就木。
「我不是什麼上古蠻神,就作為一個父親來說,我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我做錯了?」
「你告訴我。」
「為什麼,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
「為什麼?!」
這一尊上古蠻神話音平淡,可話語中卻蘊含著絕強的力量,這些話語讓山海都在顫抖,讓天地都在昏沉,讓日月黯淡無光。
「你告訴我,為什麼?」
上古蠻神轉頭望來。
轟!
如山海般的壓力湧來。
在這目光注視下,蘇辰宛若是一片孤舟,正在一片汪洋里,眼前有無數驚濤駭浪,還有洶湧的暗流,等候著將他撕成粉碎。
「人世間的情愛,是最奢侈的事情。」
「它如蜜糖。」
「如毒藥。」
「讓人沉浸其中,不願意醒來,哪怕這是一場幻夢,他也要告訴自己是真的!」
「或許。」
「他早已知曉了,你說的便是真的。」
「所以,不願意醒來的他,寧可死在你的手裡,也要繼續沉浸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這一場幻夢當中……」
「父親沒錯,孩子也沒錯,有的錯的只有那些加害者。」
「她們最該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