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唯我之道，瓮中捉鱉（二合一）
道分九品，法不外傳。
對於凡人而言，邁入中三品，便意味著能夠使用神仙手段，但對於修行者而言，唯有上三品，才是真神仙。
三品玄玄境，二品道岸境，一品參寥境，號稱無所不能，不死不滅，不在五行中。
以陳曠的經驗來看，無所不能肯定是吹的，但不死不滅，不在五行中，確實有一半是真的。
聖人不入輪迴，自然可以稱得上是不死不滅。
但前提是聖人死時，神魂必須保持完整。
假如在死時，神魂與肉身一同隕滅，那麼就算是聖人，也無法活出第二世。
那坐化在虛室山上的劍聖，便是這麼死的。
然而，即使是聖人，也只是二品，還算不上頂尖。
在上古時代萬國隕落之後，滄元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品修行者，也即參寥境。
漸漸地，人們便連參寥境究竟有多強都失去了認知，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達到這個境界，上古時代遺留的隻言片語，也不足以拼湊起參寥的實力。
但此刻，在三人的面前，卻似乎當真再一次出現了傳說當中的一品參寥境！
能眨眼間，讓一位玄玄境的道君瞬間消失，聖人也做不到啊！
而他們也終於知道，原本應該在道德殿內的幾個道君，究竟去哪裡了——
只怕就是不久之前，被這文耀用同樣的手段給直接送走了。
武聖打的，應該就是這個主意了。
讓文耀先以重瞳喚祖，召喚那位碧天府的先祖附身，然後利用憑古戰場的機制，取代這個先祖的存在。
再藉由憑古戰場對於參與身份的自動圓融，支撐他再度使用重瞳，二次喚祖。
而這一次，文耀便可以突破自身兩千年的限制，左腳踩右腳，直接追溯血脈，回到上古時代，召喚那位傳說中的參寥先祖。
至於為什麼在現實中無法這麼做……陳曠猜測，這麼多年沒有出現參寥，絕不是因為那麼多的修行者天賦都不夠，而可能是因為狩天之戰之後，「天運」的失散，導致了天地規則的改變。
換而言之，這片天地，可能不再支持參寥的出現了。
但是在憑古戰場當中，這片戰場幻境，有自己的邏輯。
「武聖」很可能發現了，憑古戰場的邏輯與現實不同，它可以支撐參寥境的出現！
所以「武聖」才在閉關的這一個月里做出這些布置，就是為了讓文耀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陳曠不明白，為什麼？
僅僅是為了讓文耀召喚參寥境？
這不可能。
就算召喚了，也只是停留在憑古戰場當中的一個幻影，根本沒有辦法帶出去。
參悟？
僅僅是參悟的話，為何要把其他參與者的傳送玉簡毀掉？
難不成是為了給他多幾個觀眾？
還是說，「武聖」就是想要藉機殺了其他宗門的天驕？
可是如此以來，武聖閣不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麼？
就算武聖有這樣的野心，恐怕也沒有這樣的實力扛得住滄元幾乎所有大門派的復仇啊……
陳曠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更加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傢伙，貌似已經開始大開殺戒了。
文耀站在半空之中，抬手間抹去了一個玄玄境道君還不算完，竟繼續將目光投向了下方戰場，似乎正在尋找什麼。
陳曠保持警惕的同時，又有些疑惑。
「他在找人？」
江雲輕道：「應該是在找我們。」
陳曠目測了一下，從浮黎懸城到對方所在位置的距離，不過百丈而已。
這麼近，還需要找？
難不成這重瞳，其實是近視眼？
陳曠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不過這當然是開玩笑，到了這個境界，就算沒有視力，也能夠通過神識感應到四周的存在。
百丈距離，理論上，就跟在面前沒有兩樣……
但文耀居然還需要找？
陳曠看向了江雲輕，但後者搖了搖頭，道：「我專心劍道，對重瞳並沒有太深的了解。」
「且武聖閣對於文耀的重瞳，向來是諱莫如深，隱藏得極好，不願意透露半點信息。」
陳曠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這種殺手鐧，正常來說確實是要藏起來的，否則人人都知道底細了，還叫什麼殺手鐧。
信息差，有時候是能決定生死的。
不過可惜的是……現在被信息差的是他們。
面對的敵人充滿了未知。
沈眉南忽然開口，解釋道：「重瞳並非沒有限制，在喚祖狀態下，一葉障目，重瞳所見，皆為『前世』。」
「也就是說，文耀此刻的認知當中，他應該是正戰在上古時代的某一處戰場當中，感知也是同樣。」
「他想要找到我們，就必須分辨出自己身邊的景象背後，存在的真實究竟是什麼。」
江雲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限制確實稱得上是極其巨大的弱點，也難怪這重瞳的威力如此逆天。
江雲輕立刻反應過來：
「那麼我們此刻還算是安全的，只要之後能夠一直躲著不被發現，也同樣可以等到戰場結束？」
沈眉南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確實如此。」
陳曠則是看著沈眉南愣了愣，若有所思，沈眉南怎麼會知道這些……
不是看不起這傻姑娘，但沈眉南本身的修為，才只有先天境界。
放在眾多的天驕裡面，連水花都濺不起來。
沈家似乎也沒有為她投入太多的資源，只是任由她自己發展，更重要的是，沈眉南曾經自述過，她從小就學習各種大家閨秀應該做的事情。
說明沈家沒有讓她過多參與爭鬥的打算。
換而言之，這種事情，沈眉南是不應該能夠接觸到的。
更何況，這重瞳相關的信息連江雲輕都不知道！
極有可能，沈家的高層，壓根就沒有資格知道。
世家雖然因為足夠團結而聲勢浩大，但實際上的地位，是完全不如宗門的。
從這次憑古戰場，來參與的勢力當中，世家就只有一個沈家就能看得出來了。
那沈眉南又是如何得知這個情報的？
陳曠心中閃過一個問號。
但隨即，他看著沈眉南那熟悉的眼睛，心中搖了搖頭，應該是他多慮了。
沈眉南不止是沈家的二小姐，還是沈星燭的妹妹，玄神道門內定的核心弟子。
能知道一些秘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曠看向那文耀的身影，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他喃喃道：「理論上……確實如此。」
陳曠目光轉冷：「但，如果他所處在的『現實』環境，是一個密閉空間，人數又固定呢？」
沈眉南與江雲輕對視一眼，在瞬間明白了陳曠的意思：
「他只要能夠殺光這密閉空間裡的所有人，也就殺掉了他的目標……無所謂找不找得到，分不分得清了！」
陳曠目光沉凝。
排除掉一切其他影響因素，如果武聖的目的就是要殺了其他天驕的話，那他之所以要毀掉他們手中的傳送玉簡，就是為了方便文耀瓮中捉鱉！
整個憑古戰場，就是瓮！
只要他們逃不出去，就必死無疑！
……
時間回到憑古戰場開啟之前。
太山，武聖閣。
剛剛從憑古戰場當中出來的牧肇，看向面前迎接自己的文弘盛，問道：「耀兒已經進去了？」
文弘盛恭敬地點了點頭：「進去了，此行若是順利，應當能進階宗師。」
他語氣裡面帶著一絲自豪。
文耀是他的親生兒子，從發現他出生便是重瞳之相開始，便從小悉心培養，註定要有一番大成就。
而如今，在武聖閣投入幾乎所有資源的情況下，年僅二十一歲，便已經到達了抱月境巔峰，半步宗師的修為。
雖然名氣比不上那江雲輕，但若是論實力，其實已經早早超過，只是文弘盛一直打磨文耀的心性，教導他需藏拙，沒有讓他暴露出自己的大部分力量。
在那滄浪評上，也始終屈居第三。
但文弘盛相信，自己的兒子要超越那所謂的「道標」沈星燭，也是遲早的事情。
而這次的憑古戰場，正是一個極佳的機會。
牧肇看了他一眼，卻是搖了搖頭，嘆息道：「文弘盛啊文弘盛，你真是叫我失望！」
文弘盛聞言，頓時有些惶恐，額頭流下許多冷汗，連忙單膝跪地，道：
「可是在下有哪裡做得不好，惹怒了武聖大人？在下必定……」
牧肇打斷了他，感嘆道：「你號稱『文中武鰲』，智計無雙，卻是成也在此，敗也在此。」
「當年你不過抱月境，比你強者放眼如雲，但只有你，第一個提出要為我建立武聖閣，讓世人見我，如高山仰止，我便知道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人想的多了，就難免被自己困住，這麼多年了，無數的丹藥、自願，投在你身上，可你終究也不過只是一個宗師。」
「畏首畏尾，難成大器啊。」
文弘盛聽到這裡，已經雙腿一同跪下，渾身顫抖，大氣也不敢出了。
他這麼多年，以宗師修為掌管武聖閣，不是沒有怕過。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是因為他的修為不夠……他的資質有限，正如牧肇所說，只不過是當初第一個站出來，得到了武聖的信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武聖閣內，玄玄境的修行者不是沒有。
任何一個拎出來，都能取代文弘盛，且更加有威望。
牧肇走到文弘盛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的兒子就不一樣了。」
文弘盛一愣。
牧肇接著道：「他是真正的天驕，註定的聖人。」
文弘盛當然知道這一點，說實話，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他的兒子。
可是……正因為這是事實，所以他才對武聖突然提到這一點，感到有些詫異。
牧肇看著他，又道：「在我進入憑古戰場之前，我曾經單獨見過耀兒。」
文弘盛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但他只以為，武聖是交代了他一些修煉上的囑咐。
如今看來……似乎還有其他事情？
牧肇負手而立，眯起眼睛，望向那憑古戰場開啟的方向，道：「既然早已註定，那麼不妨讓這個進程稍微加快一些吧。」
他低聲道：「武聖閣，需要第二個聖人。」
第二個聖人？！
文弘盛瞳孔緊縮：「可……可耀兒現在才半步宗師……」
牧肇笑起來：「你自己也是宗師，知道如何證道麼？」
文弘盛回答道：「確認一條道途，先立心，再立行，以行證道，令天地認可……」
他說到一半，忽然反應了過來，有些艱澀地咽了口唾沫，道：
「理論上，只要行為令天地認可，符合心中之道，就能夠證道。」
牧肇哈哈一笑，道：「是極是極。」
他一捋自己的長髯：「只要行為讓天地認可，就可以證道了。」
「重點在於，這個行為要足夠符合你的道！」
「這片天地，從來看不見你的心。」
牧肇的眼神冷靜中帶了一絲瘋狂：「當我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就始終在思考，既然如此，是否只要搭建出一個合適的『舞台』，向天地表演如何證道，就能夠獲得天道垂青。」
「這個想法，從前只是一個苗頭，直到……我想到憑古戰場。」
牧肇看向文弘盛：「多麼合適的一個地方。」
文弘盛深吸一口氣，道：「您在裡面，布置了一個『舞台』？」
「哈哈……」
牧肇笑道：「文弘盛，你還是那麼聰明。」
「我親手為耀兒布置了一個絕妙的『舞台』，一條再簡單不過的捷徑。」
「只要他能夠想明白，等他出來之後，他就不止是宗師，而是……」
牧肇的聲音低低地徘徊在文弘盛的耳邊：
「聖人啊！」
文弘盛艱難地道：「您為他選好了要走的道路了麼？」
牧肇點了點頭，笑道：「放心，此道與我道同路，卻要更上一層樓。」
牧肇的道，是「霸」道。
而他為文耀所選的道路，名為——
「唯我」之道。
……
「『唯我』……」
文耀喃喃自語著。
他的眼前，是上古之時的景象，無數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其間，有眾多體型龐大的妖獸飛馳而過，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天空之上，有雲霧繚繞的華麗紫金樓閣，紫氣極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前一秒，他還站在那血流成河的戰場之上，下一秒，他就來到了這宛如仙境一般的上古時期。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象。
若是在平時戰鬥之中，這樣的幻象並不會妨礙他的行動，因為他只要抓住對手，就意味著勝利。
然而這一次不行了。
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正隱藏在那上萬人參與的戰場之中。
重瞳喚祖狀態，他無法持續太長時間……
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就是殺了這個戰場當中的所有人。
殺盡一切敵——
唯我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