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覬我命者,滅其國(二合一)
藏鳳州內。
陳曠離開之後,餘下眾人與皇甫嚴對峙。
皇甫嚴冷眼一掃,接著微笑道:「之前我說的合作依然作數,想必你們能在陽國隱藏那麼久,都該是懂得明哲保身這個道理的。」
「應該也不會因為一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就放棄這樣一個好機會。」
余相思暗暗握緊了拳頭,但心裡也只能嘆了一口氣。
他們確實才認識陳曠沒多久,甚至都不知道他哪個名字才是真名,又或者究竟是人是妖。
可也無法違心地說,陳曠是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說到底,他們能夠和神農司搭上線,神農司能夠趁機干預藏鳳州內,朝廷能夠平息這次叛亂,依靠的全都是陳曠。
皇甫嚴此刻的行為,就是明晃晃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只是比起那做了真小人的王陽伯,他的上司更會當個偽君子。
已經說出口的承諾,皇甫嚴會信守,但沒有說過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畢竟他從來沒有說過,與陳曠合作,而只是和山海盟,和武聖閣合作而已。
余相思對皇甫嚴的行為嗤之以鼻。
但也知道,在陽國,他們這些妖族,確實也只能夾縫裡求生存,這難得的,能夠讓山海盟護住大部分妖族的機會,遠遠比一個「陌生人」的性命來得重要……
更何況,陳曠死後,武聖閣的那個傢伙,應該也會直接醒悟過來這只不過是一個騙局。
說不定還會和他們反目成仇,這種情況下,更加不能得罪神農司。
但意外的是,余相思以為會直接點頭的自家盟主,此時卻沉默了。
「夔」的沉默,頓時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皇甫嚴收起笑容,沉聲道:「怎麼?難不成『夔』盟主是在顧念同為妖族的情誼?」
「那可就大烏龍了,他根本就不是妖,而是貨真價實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麼秘法,竟然把自己變成了妖。」
「『夔』盟主,可不要因為這樣一個冒充妖族身份、滿口胡言亂語的人類,失了分寸。」
而另一邊,發覺不對趕來的蒼刑聽聞此言,頓時大怒:
「皇甫嚴,你這個出爾反爾的老匹夫,你們陽國的聖人藐視武聖大人在先,你追殺、污衊我武聖閣之人在後,難不成你們陽國,當真要和我們武聖閣開戰?!豈有此理!」
皇甫嚴大笑起來:「原來還有一個真傻子!」
蒼刑怒目圓瞪,直接一掌襲來,皇甫嚴立刻控制傀儡後退,大聲道:「你真信他所謂的武聖降臨之說?你看清楚,那個黑小子只不過是一個經脈盡廢的普通人!」
「你當我和他之前達成的交易是什麼?」
「就是作證在這藏鳳州靈氣封禁的狀態下,騙你這個傻子!那『武聖』根本就是假的,你到現在還不懂嗎,蠢貨!」
「若是他真有武聖撐腰,怎麼會還要狼狽逃竄,動動你的腦子吧!」
蒼刑掌風一滯,狐疑地看著皇甫嚴:
「當真?」
「……」
皇甫嚴都快要氣笑了。
這群滿腦子肌肉的武夫,除了那陰險狡詐的文弘盛,是一個都沒長腦子嗎?
或者說,就是因為只有文弘盛一個長了腦子,所以他才是閣主?
蒼刑收掌,望向四周,此刻才奇怪——那莫旭人呢?
從之前的混戰開始,莫旭似乎就不見了蹤影。
他原本自然而然地想,這些小嘍囉,自然是不用武聖大人出手的,但現在皇甫嚴這麼一說……難不成,是早就跑了?
我被騙了?
蒼刑臉色變幻不定,一會兒青一會兒紅。
皇甫嚴冷哼了一聲,重新看向了山海盟盟主。
「看來蒼門主終於迷途知返了,那麼『夔』盟主又怎麼想?」
「夔」終於開口道:
「他在撒謊——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第一眼看見他,我就知道他不是妖。」
「雖然氣息上毫無破綻,但……他不像個妖。」
「這世上我所見過的妖,無論修為高低,是混跡在人間,還是隱居在山林,看向人類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抬起頭:「說到底,我們是異類啊。」
「被當成異類那麼多年,突然要當『人』了,又感覺……說不定,還是繼續當個異類比較好。」
皇甫嚴臉色一沉:「你可想清楚了?這機會我只給你們一次。」
「夔」道:「一時的安逸,或許是捕獸時箭矢上塗的麻藥。」
皇甫嚴冷笑道:「你連這一時的安逸都不想要。」
他掃視一眼其他妖族:「我若是你的手下,看見這麼一個愚不可及的盟主,怕是心裡難受得很。」
「你誤會了……我說『安逸』,是你們的。」
「夔」淡淡道:「陽國唯一的聖人如今被你們親手鎮壓,國運大損,光憑你們神農司,如今又能讓多少人忌憚?今夜過後,不知多少曾苦於神農司的勢力,會想來分一杯羹。」
「這樣自損一千八百的後果,皇甫嚴,你下決定之前,怎麼不多想一想?」
皇甫嚴哈哈大笑:「光憑神農司?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聖人未曾出手的時候,神農司又何曾將你們這些妖孽放在眼中!」
「更不要提朝廷十萬大軍……」
「夔」忽然怔了怔,然後沉吟著指了指遠處:「那是不是你的十萬大軍?好像……」
他歪了歪頭,隱約終於有了一絲幼童的姿態,眼神十分微妙:
「不見了嘞。」
皇甫嚴第一反應是這山海盟盟主要使詐帶人逃跑,但隨即,他便感覺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近乎毛骨悚然的威勢,從背後席捲而來。
這種威勢,就宛如有一排鋒利的刀刃,從背後砍來一般,直教人汗毛豎起!
皇甫嚴猛地回頭,便看見了堪稱噩夢的一幕。
那裡自然是沒有十萬大軍的。
但卻有足足六萬大軍。
這原本是皇甫嚴自信的倚仗,就算沒有聖人,憑藉這四軍,攔截一個重傷的陳曠,不是綽綽有餘?
其他人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否則方才的氣氛也不至於如此劍拔弩張。
但真實情況,卻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那六萬人,連人帶馬,加上附近的所有地面以上的建築物……在皇甫嚴回頭的一瞬間,就被瞬間倒著捲入了一道混沌無形的縫隙之中,消失不見。
只有一瞬間,然後什麼都沒有剩下。
就宛如面前只是一副能夠被人隨意塗抹的畫,有人看這一塊不爽,往這兒隨手塗上了一抹濃重的黑色。
六萬人,直接原地蒸發!
皇甫嚴渾身冰冷。
那是……道域!
那絕對是某個聖人的道域,不會有其他可能性!
因為面前的畫面,完全是從根本上扭曲了時空的規則,唯有在聖人的道域之中,方才有可能實現。
且其範圍大得離譜,若是玄玄境界,一城範圍已經是極限,但面前六萬人陣線拉得極長,是繞過整個藏鳳州的邊界前來支援,早已跨越了數個城池。
但僅僅一瞬間,整個軍隊都直接沒了。
勢陣,修為,在道域面前都如塵埃一樣渺小。
就像如果沒有國運,那麼之前倘若聖人真的出手,整個藏鳳州都直接沒了一樣。
此刻的景象,也唯有聖人出手可以解釋。
可……怎麼會還有聖人出手?
還有誰能出手?
皇甫嚴無法理解。
但有人立刻理解了……
「一定是……武聖大人!沒錯!」
蒼刑的表情立刻變得狂熱起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之前的尷尬也一掃而空,變成了無與倫比的堅定:
「是武聖大人出手了!」
蒼刑點了點頭,大聲道:「我就知道,那肯定是武聖大人!呵呵,我怎麼可能判斷錯誤?某些人想要趁機挑撥離間,顛倒黑白,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跟隨他的梅宗弟子立刻附和起來。
蒼刑目光凌厲地看向皇甫嚴:「好啊,你這老匹夫,果然是沒安好心,謊話連篇!」
「不僅辱我武聖閣,更是妄圖害我懷疑、背叛武聖大人,當真是其心可誅!」
被倒打一耙的皇甫嚴深吸一口氣:「你又怎麼知道,出手的就一定是那個黑小子?」
蒼刑反駁道:「還能是誰?那你說說,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還能有誰出手?!」
「……」
皇甫嚴無話可說。
他怎麼知道哪裡突然又會冒出來一個聖人?!
這偌大滄元萬萬里,滿打滿算往前數五千年,聖人都超不過兩手之數,何時好像遍地都是,隨隨便便就能跳出來一個了?
蒼刑冷笑,只覺得自己的邏輯無懈可擊:「沒話說了吧!」
「你這匹夫,你和你的神農司,還有陽國,就等著武聖閣的復仇吧!你會親自領教,武聖閣這三個字代表的是什麼。」
皇甫嚴麵皮一抽,還想再說話。
但蒼刑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這傢伙的反覆羞辱,直接一個身上閃身上前,續上了剛才的那一掌!
「砰!」
皇甫嚴這具傀儡修為不足,而且是死後喚醒,原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此刻被蒼刑全力一掌打中,直接瞬間倒飛出去,隨即從中掌的地方開始,四分五裂地在半空炸開來!
血肉灑落。
蒼刑狠狠出了口氣,這才一揮手:「走!我們去迎接武聖大人!」
弟子們齊聲道:「是!」
隨後齊齊朝著那片曠野奔去。
留下眾妖面面相覷,都有些無語。
皇甫嚴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偽君子,偏偏遇上一個沒什麼腦子的莽夫……頗有一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深深無奈。
余相思遲疑道:「那當真會是武聖出手嗎?」
「夔」搖搖頭:「怎麼可能……這傢伙可是陳曠,武聖怎麼可能給他撐腰?但這也必定是聖人的手筆,不是我們能夠接觸的世界。」
余相思沉默了。
她聽聞過「陳曠」這個名字相關的傳聞,知道這傢伙身上帶著的麻煩有多大。
她首先想到的,卻是被留在金鳳樓當中的柳傾城。
陳曠這一去,恐怕很難再回來陽國,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夔」道:「但他有句話說得對,這是我們山海盟的機會,所以我選擇拒絕和神農司妥協。」
旁邊的「相柳」道:「盟主想如何做?我等必定跟隨。」
「夔」眯起眼睛,道:「今日起,召集盟內眾妖,占領藏鳳州,進攻永安州,煽動民眾起義造反,控制永安州牧,各地同理。」
余相思道:「可……神農司必定出手干預,這麼多年積累的名聲,只怕民眾信他們勝過我們。」
「夔」忽然抬起手,攤開掌心,上頭是一張紙條。
「這是那幾箱被武蔓藏匿的官銀的位置,陳曠方才那具泥土化身垮塌的時候留下來的。」
「世人皆知官銀被妖盜取,那這些未啟封的官銀,上面的封條,便是陽國朝廷草菅人命的鐵證。」
「只要能煽動一個永安州,四周幾個同樣被洪災所困的地區,同樣會有所響應,屆時,此事,就將不再是我們與神農司之間的問題。」
「而是整個陽國的問題。」
「夔」眯起眼睛道:「而陽國曾有卓著貢獻的親王,也不止聞儕一個……聞儕想當這個皇帝,其他人難道就不想?」
眾妖立刻明白過來,盟主這是準備趁機從內部分裂瓦解陽國!
冥冥之中,在場所有人似乎都有所明悟……陽國的天,是真的要變了。
而陽國的國運,究竟是因為被那皇帝消耗才沒有的,還是因為這個國家確實應該走向滅亡了呢?
恐怕只有天道才知道了。
「夔」吩咐完眾妖,幾位長老紛紛帶著人離開。
余相思卻留了下來,忍不住問道:「盟主,剛才這些話,不像是您的作風……」
「夔」挑了挑眉:「那你覺得像誰?」
余相思實話實說:「像陳曠。」
「夔」頓時笑起來,樂壞了:「這麼明顯?」
余相思點了點頭。
雖然才相處了一段時間,但這熟悉的風格,簡直像是有陳曠站在眼前說話一樣。
「夔」甩了甩手上的紙條,扔給了余相思:「他在上面寫的,應該是在早就準備好了。」
余相思接住一看,上面赫然是十分陌生的字跡。
但字體端正規矩,反而不像是陳曠這個人的作風。
最上面寫了短短的一行字,殺氣四溢——
「覬我命者,滅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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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