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不殺之殺
最開始，大家的目的還很純粹，就是眼饞，想要逃離這忽然「水深火熱」的修煉環境，來這三階靈脈蹭一蹭。
原丹器宗所在的三階靈脈暫且不提，因為有完整的護山大陣阻擋，在五宗老祖及其他五宗高層不主動冒頭的情況下，其他人便是有心，也根本沖不破護山大陣的防禦。
但其他四座三階靈脈的情況大家都很清楚，偌大靈脈，沒有護山大陣阻隔，星宿宮只是分別留了四位結丹鎮守，且鎮守期間始終呆在一個固定的山頭，從來不外出活動，更沒有所謂的巡查。
「我還不信了，就憑你區區四個人，八隻眼睛，還真能把整座靈脈都看顧周全了！」
「偌大靈脈，藏一個宗門勢力或許很難，可若只是藏一兩個人，那還不是輕輕鬆鬆？」
有那不信邪的，心中很自然的就生出了這不信邪的想法。
有的想到就做，仗著對靈脈的熟悉，避開星宿宮安排「崗哨」的視野死角，悄悄潛入三階靈脈深處。
有的更陰險一點，心中有了想法，但並不自己嘗試，而是誘使，或者逼迫其他人去嘗試。
可無論潛入的技巧多麼隱蔽，躲藏的能力多麼高深，結果無一例外，都是乾脆利落的死亡。
有的死得悄無聲息，也有的死得轟轟烈烈——真·轟轟烈烈。
因為奪走他們生命的，可能就是一道忽然從天而降的雷霆，也可能是忽然從地底竄出來一團火焰。
一陣慌亂驚懼之後，有能人漸漸琢磨出了其中原因。
原因就在那四座分別布設在四座三階靈脈的陣法之上。
這些陣法數量雖少，但卻恰好都建在四座三階靈脈的地脈匯聚之地。
四座陣法連為一體，分別留守在四座三階靈脈的四位結丹，足不出戶，就可以了解到靈脈內的種種變化，並藉助三階靈脈本身的力量，對某些目標降下精準的打擊。
在知道看似空曠無人的四座三階靈脈變成了這樣險惡的死亡陷阱，很多人的心都變得哇涼哇涼的。
不過，星宿宮的這般做法，卻並沒有真箇將五域修士全部嚇住。
有一部分修士反倒因此被激得上了真火。
這就要說星宿宮這種布置的弊端了。
四個人結丹原地不動就將一座三階靈脈看護得固若金湯，滴水難進，可代價就是這頗有種「千斤撥四兩」的嫌疑。
只不過，調動的「千斤力」並非來自於修行者，而是來自於靈脈本身。
用這種攻擊，對靈脈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
這也是以前的五宗不這樣玩，而是要老老實實的布置一座護山大陣的原因。
也只有星宿宮捨得如此敗家，因為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得到這些三階靈脈，只是要阻止其他非星宿宮修士得到使用和占有的資格。
這也是很多五域修士心中的邪火被點燃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們視若珍寶，求而不得之物，你們卻當垃圾一樣處理。」
「垃圾就垃圾吧，只要能讓我們當個拾荒客，我天天撿垃圾也無所謂。
可你們情願將這些伱們毫不珍視的『垃圾』荒廢，爛掉，也不給我們這些『野狗』嘗一口的機會。
稍有越線，就是無情的毀滅！」
「星宿宮，真的該死啊！」
不得不說，在拉仇恨這方面，星宿宮是很有一套的。
凡是五域修士，無論彼此是否敵對，都因星宿宮的這種做法而對其充滿了敵意。
而星宿宮的結丹用這種做法抹除「侵入者」，還有另一個弊端，即其絕對威力有其上限，再一個，同一時間，其能從靈脈中調動而來的力量有其上限。
於是，經過最初「亂鬨鬨」的闖入後，在許多勢力的暗中串聯下，來了一個大的。
事情就發生在修士數量最多，修行界的生存環境也是惡化得最為惡劣的青玄域。
先是有大量練氣境乃至築基境的修士被當成了炮灰，他們從各個方向，或是被人驅趕，或是嗷嗷叫著主動衝進青林峰。
一時間，天雷洗地，地火燎原。
就在青林峰的靈脈力量因這緊急的抽調而有所力竭，需要緩解調整一下的間隙，也正是四座「崗哨」陣法最薄弱之時——陣法根植於三階靈脈之上，隨著靈脈的力量短時間內被大量抽調，依託在靈脈之上的四座陣法自然也會隨之而變化，原本沒有破綻的地方，也會顯露出破綻來。
按照他們本來的計劃，他們就是要趁著這個間隙，破開陣法，將那四個躲在裡面的星宿宮結丹拖出來千刀萬剮。
若是沒有意外，事態確實會如他們料想的那般發展下去。
可意外偏偏就來了，還是最大的那個。
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意外。
這是一個早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就等著一群傻兔子主動撞上來。
就在他們前赴後繼，冒著隨時都可能死亡的危險，闖過一道道由雷霆和火焰布置成的「關卡」，費盡心力，九死一生的來到那四座同樣岌岌可危，漏洞處處，仿佛只需要輕輕一推就可以破開的陣法之前時。
迎接他們的不是謀算成功的欣喜，而是希望燃起之後的絕望。
當初那位疑似元嬰強者的女修，再次降臨。
她的身影同時出現在四座岌岌可危的陣法前。
她背對陣法，面對一眾絕望的五域修士，輕輕嘆了口氣，道：「下不為例。」
而後，眾人就只覺天旋地轉，狂風烈烈。
當天地再度變得清明時，所有闖陣者都已經身在青林峰之外，無論活著的還是死掉的。
其中，死掉的有一大半，全須全尾活下來的，只有寥寥數人。
可這看似健全的數人，精神也已經崩壞，似乎所有的心氣都在這一次不顧生死的闖陣中消磨得乾乾淨淨。
這一次失敗的報復嘗試，卻也給了五域修士一些重要的啟示。
第一，不要以為元嬰不在就妄想著破陣殺賊。
人家是可以搖人的！
只要有需要，星宿宮的元嬰隨時隨地都能降臨！
第二，元嬰強者與結丹修士之間差距，比結丹與築基之間的差距還要巨大。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勇氣，決心，亦或者更多的數量，都是沒有意義的。
第三，星宿宮看似對五域的一切不聞不問，但這只是表象，該了解的，人家都了解，這種需要太多人齊心協力才能做成的「大事」，更是完全瞞不過星宿宮的眼睛。
「咱們中，很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叛徒，有人在暗地裡給星宿宮通風報信！
不然，星宿宮的應對怎會這般及時，且針對性對此明顯？」
這樣的傳言不知不覺間便在五域傳開。
雖然大家對星宿宮的敵意不減，可本就人心不齊的五域修士，更難形成針對星宿宮的合力。
甚至，除非自己人關門談話，不然，大家越來越少交流與星宿宮相關的信息。
若是雙方關係不深，有人主動挑起這個話題，都會惹來懷疑的目光，最先的反應不是附和贊同，而是懷疑此人的動機和用心。
「這莫不是來釣魚的吧？狗賊！」
「交淺言深……此人動心肯定不純！」
就這樣，五域局勢，除了在針對星宿宮的報復一事中有過短暫的振作，繼續混亂崩壞。
……
五域的局面，在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內，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
在這樣的大混亂之下，已經無所謂隱秘勢力亦或者非隱秘勢力。
或許某一刻，就有一個從來不曾聽聞過的勢力被動的捲入這場席捲五域的大漩渦，或是身不由己，或是主動迎接。
也或許某一刻，一個原本有著不菲聲譽，有著上百年乃至數百年傳承的勢力，就在不知不覺間，稀里糊塗的沒了聲息，沒了痕跡。
一兩年時間過去，接連經歷了一場場殺伐、混亂、淘汰，五域修士的數量銳減。
身在局中的修士，大多其實都是渾渾噩噩，稀里糊塗的，唯一的感受就是世道突然亂得一塌糊塗。
然後，闖過這一層層「關卡」活下來的他們又忽然發現，局面似乎一點點好轉了。
至少，殺伐的規模和烈度在肉眼可見的降低。
最先穩定下來的是結丹層的爭鬥——大家修到這一步都不容易，只要還過得下去，都不願意與人做生死之爭。
然後是假丹，繼而是築基修士之間的殺戮也逐漸有了一些「規範」。
——雖然築基間的殺戮沒有完全停止，短時間內也很難停止，但卻也不再是此前那種完全的混亂，有了一些大多數修士都默認的規則框架作為約束。
比如，不要波及無辜，不要對更弱的練氣境大肆屠戮等等。
嗯，從這規則也可以看出五域的一些現狀。
若是和兩年前的五域狀況比起來，現在這樣的局面那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敗壞得不能更敗壞。
可現在的修士也不是兩年前的修士，經歷了兩年的「熬煉」，秩序的曙光重新照耀在倖存的五域修士頭上，所有人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而經過這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一些經過百多年的潛移默化才漸漸形成的風氣，也在悄然間改變。
凡人「求仙問道」的熱情，遭到了重創。
一方面，當混亂席捲整個修行界之時，一些默契也在悄然間瓦解，比如，修士之間若是交手，儘量避開凡人生息之地。
以前或許還有人顧忌這個，可真到了生死關頭，大家都在昏頭亂撞，做生死之搏，誰還在意這個。
有的修士自認為世俗凡間是個絕佳的藏身地，可以暫時避避風頭，等待最猛的風頭過後自己再跑出去做那隻「黃雀」。
只可惜，一個兩個甚至三個人這麼想也還罷了，可要是十個百個千個修行者這麼想，那世俗凡間也就變成了另一個殺伐場。
而每一場發生在凡間的修士戰鬥，對凡人來說，都不啻於一場天災。
這一場場「天災」下來，給世俗凡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同時也給那些有著「求仙問道」熱情的凡人們來了一記狠的，讓他們近距離的、直觀的看到了成為修士之後的殘酷人生。
「要是求仙問道就只是成為這麼一個有今天沒明天的廝殺漢，還不如安安分分做一輩子凡人。」
可以說，除了極少數頭鐵的，經過這麼一遭之後，沒幾個凡人還有「求仙問道」的熱情。
另一方面，經過這麼一遭殘酷的「大淘汰」，以青玄宗起頭興起來的修行風氣受到了遏制反彈。
隨著被「淘汰」的修士數量越來越多，這百多年來一直在持續降低的修行門檻又開始一點點提高了。
再加上修行環境的窘迫，現在這點資源就已經不夠吃，繼續減少爭食者的數量都來不及，誰還會給自己找不痛快，親自培養更多的競爭對手出來？
是以，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將手中傳承捏得更緊。
孟周如同一個漠然的旁觀者，在一邊修行的同時，旁觀者五域修行界在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內發生的這許多堪稱翻天覆地一般的巨變。
從某種角度來講，星宿宮的手段其實是很溫柔的，至少，比他還有五宗老祖心中設想的要溫柔的多。
人家明明有那個實力，可五宗修士卻沒有被血洗屠戮，五域修行界也沒有遭到大規模直接殺戮，若這都不算溫柔，還想怎樣？
可只需稍稍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星宿宮的做法簡直是冷漠至極，毫無人性，對待五域修士的策略，不像是在對待同類，而是某種更低等級的生物，有種高高在上的冷漠傲慢。
其執行的策略是如此的簡單明了。
我不直接殺你，也不直接針對你。
我只是把最關鍵的、最核心的資源占據，剩餘的一切，留給你們自己抉擇就好。
「這是要把大家生生悶殺啊。」孟周心中如此感慨。
雖然心中有這想法，但孟周卻並沒有做出任何針對星宿宮的舉動，只是自顧自的修行。
而除了修行之外，他的注意力還是更多的放在了練子陵身上。
「有點奇怪。」
孟周感覺非常奇怪。
這練子陵和在他後面幾個月才降臨的女修以及隨她一起的星宿宮結丹修士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