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殊途同歸

  超過十萬里的直線距離,還是在借道死亡之域的情況下,「演繹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的誤差在十里左右。

  這誤差算是小呢,還是大呢?

  在「演繹世界」中,此刻自己應該站在馭靈域南境邊緣的一座荒丘上。

  可當他再次「睜眼」觀察,卻發現自己正站在那座荒丘的山腳位置。

  兩者之間大約有十里的偏差。

  「不管誤差是大是小,這至少說明,我以海量信息構建起來的『演繹世界』與客觀的現實世界之間,還是存在一些差異。」

  不過,單就這次驗證的結果來說,孟周心中還是非常高興的。

  這個環五域存在的「死亡之域」,在他心中的壓迫感,一下子變小了許多。

  當然,孟周也不可能真的因此就對這「死亡之域」生出了小覷的心思。

  別的不說,單是那能將死亡之域對應的真實界凝固成鐵板一塊的手段,就足夠讓他嘆為觀止。

  孟周站在原地,駐足想了一會兒。

  自己已經對環青玄域、丹器域、金鼎域、馭靈域的死亡之域做了實地的考察。

  他基本可以肯定,位於五域東側的合歡域情況也類似。

  在合歡域的東境之外,必然也有死亡之域環繞包圍。

  那麼,還有必要繼續嗎?

  很快,孟周便揮手換出無光飛船。

  身入飛船後,飛船以無光遁法隱入虛空。

  疾行的飛船在虛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長線,橫跨數十萬里的距離,從合歡域東境筆直向東,孟周再次看見了熟悉的一切。

  凝固的、如波浪起伏的大地,永遠也走不出一萬五千里的空間循環,當然還有最讓孟周在意的,那依然凝成宛如一塊鐵板的真實界。

  隨著這最後一塊信息拼入,「演繹世界」中,死亡之域的形態似乎也變得完整起來。

  就像是一口巨大而無形的蓋子,將五域蓋在其中。

  孟周的情緒不是太好,卻也沒有太過沉重。

  因為在這次行動之前,他心中其中就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從結果來說,孟周反而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還好,至少比我猜想的最壞的情況好了很多。」

  探查完合歡域東境之外死亡之域的情況後,孟周踏上了返程之路。

  隱匿於虛空的無光飛船在空中疾馳,孟周站在甲板上,分出一點念頭控御飛船,更多的心思卻沉浸在有關「死亡之域」的發現上。

  種種念頭在孟周心中翻湧,有許多過往曾經浮現又被他按下去的思緒,也如沉渣泛起,在他心中激盪不止。

  最後,這些念頭在孟周心中化作了幾個巨大的疑問。

  ……

  「所以,星宿宮,星宿海,到底在哪裡?」

  「不在五域之內,那就只可能在五域之外。」

  「五域之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除了星宿海、星宿宮之外呢,又是個什麼情況?」

  ……

  「死亡之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它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存在?」

  孟周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疑惑,是因為死亡之域這樣的大手筆,和上限只是三階靈脈、三階煞脈的五域實在是太不匹配了。

  真的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當然,也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犯下了「皇帝的金扁擔」這樣的錯誤。

  他在自己的角度,認為這是一把「牛刀」,說不定在施展這等手段的存在眼中,這就是隨手一扒拉的事。

  就像孫猴子用金箍棒在地上隨便畫了一個圈,可對圈外的妖魔鬼怪來說,這就是無論如何都突破不了的「絕對規則」。

  ……

  「這死亡之域,是絕對無法突破嗎?」

  「應該不是,且不說在星宿宮封山之前,常有星宿宮弟子出沒。

  便是近期,不還有晏莊這個活生生的例子麼?

  除了晏莊,還有如喬家這種星宿宮安排在五域的眼線,可以喚來星宿宮修士的神魂虛影。」

  「……所以,要穿越這死亡之域,很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密令或者權限?」

  「又或者,存在一個單向通道,只有外面的星宿宮修士可以自由出入,而對裡面的五域修士來說,卻是一塊鐵壁?」

  「這……似乎也不對。

  星宿宮若真掌握了這樣的權限,五域對他們來說,哪裡還有絲毫的威脅?

  完全是予取予求!

  晏莊記憶中的星宿宮,可沒有這麼吊。」

  想到這裡,孟周還想到了更多。

  星宿宮元嬰老祖殞落,這消息的源頭是從哪裡擴散出來的?

  很顯然,不可能是晏莊這些星宿宮門人的主動爆料。

  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後,捂都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說出來?

  這個信息出自於對星宿宮有敵意的勢力之口,這才更符合邏輯。

  可有死亡之域啊!

  這豈不是反過來說明,還有其他勢力可以無視死亡之域這層屏障。

  即便不能真身出入,也可以讓信息自由進出。

  星宿宮元嬰老祖隕落,晏莊這些任務在外的弟子被第一時間召回,然後封山自守。任由五域被各路「賊子」爭奪,乃至開宗立派,都不聞不問。

  這一切都無不說明,星宿宮在防備一個、甚至多個敵人。

  且這敵人是具備對身在五域範圍內的晏莊等人以致命打擊能力的。

  而這敵人,絕不可能是青玄五老、合歡四祖這樣的修士——說句傷人的話,他們還不值得星宿宮如此重視。

  孟周曾一度將「離恨神像」對號入座。

  孟周又想到那些隱秘的祭壇。

  「所以,離恨教是不是也擁有無視死亡之域這層屏障的能力?」

  「除了離恨教,五域之中,是否還有其他存在,也擁有無視死亡之域這層屏障的能力?」

  「……」

  ……

  種種錯綜複雜,甚至算得上彼此矛盾的信息在孟周腦海中交織、沉浮、涌動。

  最終,孟周自己都感覺有些心力憔悴。

  他索性暫緩了在這方面的深入思考,畢竟,這種空對空的思考,全部都是猜測,沒有任何實據。

  想得再多,也不會有真正的答案。

  「不知道他們現在進展如何。」

  孟周忽然想到了因他的「提醒」,現在正在丹器、金鼎、馭靈、合歡四域尋找隱秘祭壇的那些五宗老祖們。

  「我是不是應該幫他們一下?」

  想到這裡,孟周心中卻忽然一動,一些念頭不受控制的在心中浮現。

  「五域五宗,真的都是散修上位嗎?」

  「他們對死亡之域的情況,又知道多少?」

  「我為什麼將目標死死的鎖定在離恨教身上呢?」

  「有句話叫『誰是受益者,誰就是兇手』。

  在後星宿宮時代,難道不是五域五宗受益最大嗎?」

  「……」

  隨著這些念頭不受控制的從心底浮現,孟周已經忍不住有些脊背發涼,心中發毛。

  孟周甚至忍不住反思,「是不是我想得有些太多了?」

  就在這時,孟周忽然感覺腰間一陣持續的顫動。

  這忽然的異動將孟周從沉思的狀態中猛然驚醒過來。

  掛在孟周腰間的一根墜飾忽然遊動起來,很快落在孟周掌中,盤成一小團細細的繩索。

  「丫丫,怎麼啦?」孟周問。

  雖然是疑問,但孟周的心緒卻已經悄悄提了起來。

  以他對丫丫的了解,若非必要,丫丫都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提醒他。

  「大叔,下面,就在我們剛剛經過的下面,有好吃的!」

  丫丫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的回答直接在孟周心中響起。

  孟周心中當即就是一個激靈,疾行的飛船當即來了個急剎。

  而後,如時光逆流一般,飛船向後飛速倒退。

  「就是這裡。」

  沒過多久,在丫丫的提點下,飛船停在了一片區域的上空。

  孟周向下看去,就在飛船的正下方,有一座坐落在冰雪山脈中的活火山。

  從那向天空敞開的火山口,孟周能夠清晰的看到涌動的赤色岩漿。

  在岩漿的涌動中,有地火攜著濃重的地火煞力從赤色岩漿中噴吐而出。

  在赤色岩漿上空數十米處,形成一層流動變化的赤色雲霞。

  而這樣一座火山,卻存在於一片連綿的冰雪山脈之中。

  這多少也算是一出奇景。

  不過,因為這樣的火山口在這「域間空隙」中並不罕見,且在這天地規則仿佛都不穩定的區域中,這樣的火山明擺著就是一個巨大的危險源。

  沒有誰會主動往前湊,見了都會遠遠避開,絕不會有人深入到這樣一座火山的內部。

  若非丫丫的提醒,孟周同樣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現在,孟周有了。

  而且,有了不找出點什麼絕不罷手的堅定。

  而尋找到藏在這座活火山內部的異常,也並沒有耗費孟周太多時間。

  用肉眼當然沒看出什麼。

  即便是用神識探查,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那浮在赤紅岩漿上空的赤色雲霞,乃是濃重的宛如實質的地火煞力。

  這是神魂探查手段的天然克星。

  更別說,下方還有更難突破的赤紅岩漿。

  不過,這些在通明月鏡面前,都是形同虛設。

  隨著通明月鏡將視野集中在這座火山口,孟周很快就有了驚人的發現。

  真的是很驚人。

  那沖入視野的發現過於驚人,猝不及防的孟周,沒有控制住,直接口吐芬芳。

  「艹!」

  在赤紅岩漿深處,準確的說,應該是在距離岩漿表面大約一百米的位置,有一座祭壇。

  是的,一座祭壇。

  一座沉在岩漿深處,四面八方盡被炙熱岩漿淹沒的祭壇。

  這座被炙熱岩漿淹沒的、通體漆黑的祭壇,孟周從通明月鏡中看到它,居然有種冰冰涼的感覺。

  也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這卻不是孟周口吐芬芳的原因。

  讓他瞬間有些心態失守,舌燦蓮花的原因,在祭壇的底座三角。

  這也是這座祭壇最特別的地方。

  整體看上去,這祭壇乃是一個標準的正四面體。

  等邊三角,構成一個穩定的底座,再加上由三角底座共同拱衛支撐起來的頂點,一起構成了一個標準的正四面體結構。

  看到這座祭壇的第一眼,孟周心中就有種感覺。

  「這樣的結構一定超級穩定吧。」

  「難怪它在這樣的環境中都安然自在。」

  而最吸引孟周目光的,是祭壇四角的雕塑,也是讓孟周將「艹」脫口而出的真正原因。

  底座三角的雕塑,乃是群像雕塑,分別雕刻了一組雕塑群。

  其中一角,仿佛是人類各種極致情緒的大集合。

  喜、怒、哀、樂、悲、恐、驚,絕望,嫉妒,貪婪,痴迷……

  人類的每一種情緒,似乎都能在這小巧而精緻的雕塑群中找到對應。

  其中,也包括「恨」。

  那扭曲的五官,將恨意準確而生動的表現出來。

  在看到的瞬間,孟周就將之與離恨神像中的「恨意相」聯繫在了一起。

  不僅形似,而且神似。

  這都不是借鑑,根本就是同本同源。

  離恨神像三首,除了恨意相,還有大恨得到抒發之後的快意相,這同樣可以在這雕塑群中找到對應。

  這還只是三角基座雕塑群中的一個。

  若說這個基座雕塑群是「人的情緒大合集」,那麼,旁邊另一個基座雕塑群就是「人的技能大合集」或者說「人的職業大合集」。

  在這個雕塑群中,有人在低頭侍弄植物;

  有人在用錘鍛打器物;

  有人在用繩索編結漁獵必須的羅網;

  有人在烹飪;

  有人在伸手掐指,低頭沉吟,似乎在計算什麼;

  有人盤坐仰望,不知是在看天空的雲雨變化,還是看日月星辰,又或者是……其他?

  看著這組雕塑群,恍惚之間,孟周似乎看到了現存的、還有那些失傳的各種職業最源頭、最本真的面目。

  三角基座中,最後一組雕塑群,孟周稱之為「人的娛樂大合集」亦或者「人的藝術大合集」。

  在這組雕塑群中,有人在岩壁上塗鴉作畫;

  有人帶著假面,似乎正在舞蹈,虔誠而愉悅,沉浸其中;

  有人似乎在引吭高歌,聲震林木,響遏行雲;

  有人手執刻刀,正在低頭給手中頑石賦予情感和生命;

  ……

  當孟周從通明月鏡中看到這三角基座的三組雕塑群之後,他很難不與心中的某些認真對應起來。

  而在這由三角基座共同拱衛的祭壇頂點,同樣有雕塑。

  一尊雕塑。

  一個閉目盤坐,無悲無喜,仿佛與世界融為一體,又仿佛超脫出世界之外。

  看了三角幾座的三組雕塑群,再看到這尊雕塑,孟周心中很自然的浮現出一個詞語。

  「大道殊途。」

  「殊途同歸。」

  除此之外,孟周再一次看到了離恨教的痕跡。

  孟周一眼就看出,這尊塑像與離恨神像三首中,除「恨意相」、「快意相」之外的第三首「證道相」的關聯。

  同本同源。

  孟周心中很自然的浮現出一個猜想:「所以,離恨教的源頭其實來自於此?」

  「離恨教的創始者其實是個裁縫大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