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靈脈
時隔一月之後，幾位符陣殿修士再次問出了同一個問題。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稱呼，一月之前，他們恭敬卻疏離的稱他為「前輩」。
而現在，他們卻討好而熱切的稱他為「會長」，儼然已經開始以職業者協會的一員自居。
「會長，咱們第一站去哪兒？」
「岐黃子」想了想，報出了一個名字：「暖雲谷吧。」
暖雲谷距離翠玉湖不遠，距離青林峰同樣不是太遠，處於中環區域以內的腹心區域。
當然，青玄宗高層也知道暖雲谷與「岐黃門」之間存在的關聯。
即便撇開「岐黃門」這個因素，暖雲谷作為職業者協會的起家之地，也有著超出其他一階靈脈的價值和意義。
所以，對於「岐黃子」將第一站選在暖雲谷，眾人並不意外。
「好，我們這就安排。」
「岐黃子」擺擺手，將那艘經過改造、外觀重塑的「無光飛船」取了出來，招呼所有人登船。
很快，隨著符陣殿一眾修士陸續登船，「岐黃子」念頭一動，飛船便陡然拔地而起，迅速沒入高天之上的罡風層中，向著暖雲谷所在方向疾行。
沒過多久，當一艘飛船從高天之上的罡風層中「析出」，向著大地俯衝之時，一座長近兩百里，寬二三十里不等，外形宛如一節節香腸般隱藏於峽谷之內的靈脈出現在俯衝飛船的前方。
峽谷之上，終年雲霧不散，且因暖雲谷特殊的地勢地貌，雲霧呈現出火焰燃燒一般的紅色。
當極速俯衝的飛船由動轉靜，懸停在離地數十米的虛空之時，飛船所在位置恰是暖雲谷當年的集市所在區域。
當初，孟周在暖雲谷潛修期間，售賣符籙，兌換資源，購買法器，都是在下方這面區域進行的。
不過，這座曾經的集市，現在卻早已被成片的靈田藥田所取代。
當飛船忽然凌空出現，便接連有幾道身影從小院中遁出，向天空仰頭張望。
暖雲谷邊緣，那些成片的石壁洞府之中，也有越來越多的修士走出洞府，看著天空中凌空虛立的飛船。
看著下方面目全非的一切，孟周心中卻並沒有絲毫感懷。
他對這裡的變化也早已心知肚明，即便有感懷，也早已經感懷完了。
此刻，已經開始有坐鎮在暖雲谷的幾位築基修士和一群練氣後期向這邊緩緩接近，好奇中帶著激動，激動中卻又有些畏懼。
在過去的一個月之內，暖雲谷已經頻繁的被一波又一波強者光顧，他們來來去去，傳出許多似是而非的信息，暖雲谷中的人心，早就被激得心中發毛。
可另一方面，他們心中也充滿了忐忑，生怕自己在新時代到來之前被悄無聲息的踢出局。
而這在最是講究力量和現實的修行界，卻似乎又是最為合乎情理的一種展開。
就在這種複雜而糾結的心態之下，他們迎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外來者。
「這船人，又是來幹什麼的呢？」這是許多人的心聲。
相比於對下方靈田藥田的匆匆一瞥，孟周對這些人卻是多關注了兩秒，這才扭頭對旁邊三階下品符陣師道：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記得回去轉告一聲。」
「會長您說！」符陣師道。
「青玄宗對那些勢力的承諾，軍功如何兌換，我都不管。
但我也不希望那些原住民吃虧，更不想我一手促成升級的靈脈中，夾雜太多他們的血淚。」
「是。」符陣師先是立刻應承下來，這才臉帶疑惑的詢問：
「不過會長，這『原住民』的身份應該如何界定？
……我雖然關注不多，可據我了解，就在這一個月期間，這些靈脈新增了很多修士，有許多甚至已經置辦了大量產業，大有常住下來的打算。」
面對符陣師的真心請教，孟周卻壓根不接手，連連搖頭道：
「這些你別問我。
誰是受欺負的，誰是來投機的，我相信以青玄宗的智慧，必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這種細緻的工作，我同樣相信，你們更加勝任……你記得轉告一聲就行，我以後會不定時監督的。」
說完，他就不再理會這事，而是對一眾環聚於周圍甲板上的符陣殿修士道：
「現在，給你們三個任務。
第一，將任務提交上來的勘探信息進行詳細的比對抽查，確認是否存在誤差，誤差究竟有多大。
第二，確認那些對山川地貌進行的『微調』是否準確。
第三，在實際探查的過程中，想想升級方案是否還有什麼缺陷，是否有更加優化的方法？
好了，去吧，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交代完之後，孟周看著再次變成一船呆頭鵝的符陣殿眾修皺眉道：
「都還杵這幹什麼，還不趕快行動？」
一位三階下品陣法師更是毫不掩飾臉上的擔憂，道：
「您提出的三個任務，沒有一個是輕鬆的，一天時間，實在太短了些。」
孟周卻搖頭道：
「我只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時間一到，我不管你們做到了什麼程度，我都會立刻開始行動。
到時候，伱們的記錄若是不完整，有什麼遺漏，可不要讓我停下來等你們……我也不會停。」
說罷，孟周直接做揮手驅趕狀，「好了，去吧。」
一眾符陣殿修士愣怔了一下，再不敢有片刻停留，迅速離開了飛船。
離開飛船後，他們並沒有立刻四散而去，而是聚在一起，稍作交流之後，便立刻做出了決定。
向宗門求援。
這麼短的時間內，憑他們這點人手要做成「岐黃子」要求的這些，那是遠遠不夠的。
好在經過「岐黃子」過去一個月的言傳身教，他們的思路也打開了，不再執著於將所有環節都捏在自己手裡。
經過合理的拆解之後，許多事情都可以交到其他人手中。
只不過，相關信息收集和確認過於重要，不適合再以任務的形式向其他修士發放，必須讓宗門內的修士參與。
在向宗門傳訊求援後，很快就得到了宗門的回訊，很快就會有一大批內門弟子過來聽憑他們的差遣。
眾人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就要按照分工四散而去之時，有人看向依然一動不動懸停在那裡的飛船，疑惑道：
「會長難道還安排了另一批人手做著與我們同樣的事？
不然又哪裡敢那麼肯定的說，不管我們進度如何，他都要行動，他難道真的不怕出紕漏嗎？」
「這用得著你操心？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旁邊另一人不痛不癢的回懟道。
……
孟周當然不擔心會出紕漏。
將其他人打發走以後，他一個人留在飛船上，他便第一時間將全部的注意力落在通明月鏡之上。
通明月鏡的極限觀照範圍是半徑六百里之內。
而飛船此刻懸停的原集市區域，本身就大約位於暖雲谷的中點位置。
狹長的暖雲谷長度還不足兩百里，寬二三十里，窄的地方甚至只有數里寬，通明月鏡都不需要完全展開，就能將暖雲谷中的一切囊括入鏡。
孟周不需要離開飛船，也不需要他人輔助，就可將暖雲谷的一切探個清楚明白，包括為布陣所做的那些前置工作，做得是否到位，他都能輕易分辨。
偌大暖雲谷，對他來說，卻如觀掌紋。
通過「通明月鏡」的觀察，「演繹世界」旁邊，有關暖雲谷的地形地貌地脈圖，也變得越來越清晰，甚至是生動。
這片區域中，他甚至將諸如風的吹動、靈氣的流動等在心靈世界中成功復現。
孟周以此為基，再次開始升級陣法的布置推演。
心靈世界的暖雲谷中，每多布置一面陣旗，一座陣基，它們彼此的靈機交互，對外界靈力流動的影響，地脈走勢的變化，等等，都會變得更加複雜。
這也是一直以來，陣法師的進步都嚴重依賴於實際操作，單是理論推演根本無法成為陣法師，只能做個「陣法愛好者」的重要原因。
若想用心靈推演的方式探究陣法的布置，首先必須洞悉陣道運轉的規律。
對自己所布陣法的效果，有著十足的篤定。
而這還只是門檻，還必須具備對海量變數進行同步處理推演的能力。
因為每一面陣旗，每一座陣基，對真實的世界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未知因素」，一片區域內每多增加一個「未知因素」，其相互之間、其與天地自然之間，都會引發一系列複雜的連鎖變化。
若是不具備對海量變數進行並行同步處理的能力，所謂心靈推演依然不過是「愛好者的遊戲」，當不得真。
而孟周也正是具備了這一系列的「籌碼」，這才敢於做「紙上談兵、心中布陣」的嘗試。
藉助通明月鏡，孟周對暖雲谷的了解更加清楚詳盡，心靈推演出來的陣法升級方案，比他原本給出來的又完善了幾分。
若是按照最優方案進行調整，孟周估計，成功升級的暖雲谷，將在現在的基礎上，多得大約四分之一的二階靈地。
孟周沒有多想，便將這個方案斃了，只因為若要進行這樣的調整，需要額外耗費三天的時間。
「這就沒必要了。」
最終，孟周將一種微調方案傳訊給了正在暖雲谷各處盤桓的符陣殿修士，它雖然只會在現在的基礎上增加大約十分之一的收益，但幾乎不會消耗額外的時間。
事情也確實如此。
當一天期限已到，一眾符陣殿修士重回飛船，來向他復命，新的微調方案也已經完成。
孟周點了點頭，手指連續輕彈，一縷縷輕微的法力波動擴散，沒入眾人額頭眉心。
所有人心中，都立刻出現一副高清的暖雲谷立體虛像。
最惹人注意的是，這副將整個暖雲谷都囊括在內的立體虛像之中，有超過兩百點高亮區域。
這些高亮區域還按照順序列了數字編號。
與此同時，立體虛像旁邊，還附有二十五種不同型號的陣旗和陣基，每種陣旗陣基的後面，都有少則一兩個，多則八九個，乃至十幾個數字編號。
剛開始，所有人面對這樣一幅被「岐黃子」硬打入腦海中的圖像不明其意，只覺新奇。
可經過一天仔細的複查和高效的交流，他們也早已將暖雲谷的地圖映入心中，包括「岐黃子」針對這座靈脈的升級方案，也都熟記於心。
再加上這幅直接打入腦海中的圖像，雖然新奇，卻也並不難懂。
就在所有人心中逐漸明悟之時，「岐黃子」的話也適時響起。
「你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對應的陣旗、陣基，打入對應的標識區域。」
「應該不難吧？」
確實不難。
在以前根本沒有接觸過，也沒有任何人提醒的情況下，所有人基本都已經將腦海中的圖像讀懂了。
「那好，行動！」「岐黃子」拍了拍手，讓大家再次離開。
符陣殿眾修沒有停留，迅速離開了飛船，各有分工的向不同標識區域飛遁而去。
……
編號二十的位置與編號二十一的位置相鄰，兩個符陣殿修士一同來到附近。
首先是一位修士取出一方巨大而規整、通體鐵黑光澤的陣基，找到腦海地圖標識的數字編號二十的準確位置，並按照註解信息，將陣基打入地面之下三米深處。
見自己迅速完成手中工作，他忍不住對另一位修士感慨道：
「這方法還真是方便，理解容易，信息傳遞也準確，關鍵是真的不難理解，你說咱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而另一位修士就在他說話的這片刻功夫，也已經完成了手中工作，將一面陣旗打入離地三米的虛空之中。
兩人很快就「分道揚鑣」，分別向下一個任務點飛遁而去。
這樣的一幕，正在暖雲谷各處連續的發生著。
通過通明月鏡，超級監工孟周將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納入眼中。
他最關注的，是這些人執行命令的準確程度，這關係到他之後的計劃安排。
一階靈脈暖雲谷比較小，他可以原地不動，通過通明月鏡便看清所有。
但要升級的二階靈脈中，有許多都超出了通明月鏡的極限觀照範圍，不能同時將整個靈脈都看顧過來。
效率時快時慢，執行層本身的能力，他對執行層的信任程度等，就將變成關鍵因素。
這第一次「練兵」，孟周觀感非常不錯，甚至忍不住心中讚嘆。
這些人，不愧是被青玄宗精挑細選出來的，各方面的能力，都是上上之選。
不過，隨著越來越多陣旗、陣基打入他提前標識好的位置，孟周的注意力開始漸漸集中在靈脈之上。
在符陣殿修士將陣旗、陣基打入地圖標識區域之時。
孟周的心靈世界中，對應位置就會出現相應的陣旗亦或者陣基。
現實暖雲谷中，隨著陣旗、陣基的打入，地脈逐漸變化，彼此靈機漸漸勾連，甚至連空中的風也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大小和吹拂的方向。
心靈世界中，隨著陣旗、陣基的不斷加入，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有的變化，和現實中的變化完全吻合，卻也有一些變化，與現實中的變化有所差異。
吻合的地方略過。
孟周最關注的是那些有差異的地方，並通過一些緩慢的調整，讓這些差異一點點消除，逐漸與現實完全吻合。
值得注意的是，這不是強行吻合。
而是通過改變心靈世界中暖雲谷靈脈的存在機理，以及演繹邏輯，並由此演繹出的結果吻合。
這本來就是孟周忽然接下此事的目的之一。
通過大量的臨床實操，更深刻的理解靈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