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滲透，奪位

  面對慕含玉夾槍帶棒的一頓猛敲，明南老祖的憤怒溢於言表。

  憤怒之外，他更有種深入骨髓的寒心。

  大家同為老祖級的人物，雖然五宗從接觸的第一天，表面親近的表象下就暗含著種種暗流角力，可在他們這個層面，彼此的交情還是有一些的。

  可現在，慕含玉卻一點都不顧念古舊情誼，完完全全的站到了一個僅僅只有一兩面之緣的人旁邊，與他針鋒相對。

  他不會去想，他與慕含玉雖是超過百年的熟識，但也僅僅是熟人而已，既沒有太多的利益往來，也沒有過深的往來接觸，不過就是個點頭之交，大家維持著表面的和諧而已。

  而她與「岐黃子」相識的時間雖短，那卻是真正將她從生死邊緣拉回來的交情。

  這樣的差別，根本不是一個時間長短可以衡量的。

  可此刻，明南老祖心中哪裡回去理智的琢磨這些，他只是黯然的想，他還是他，修為還是那個修為，可呆在馭靈宗山門內的老祖和被趕出馭靈宗的老祖，在他人眼中，卻根本不是一個老祖。

  「什麼老祖，一個居無定所的孤魂野鬼罷了。」

  他來時氣勢洶洶，想要營造出一個先聲奪人的局面。

  這其實已經落了下乘。

  他越是如此，反倒越發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虛弱」。

  這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虛張聲勢、自我壯膽。

  時間倒退回幾年前，他哪裡需要這樣的手段？

  現在，陰攸宜和慕含玉二人的出現，已經他們表現出來的態度，更是給了他沉重一擊。

  面對慕含玉不留情面的反擊嘲諷，一臉憤怒的明南老祖神色卻慢慢低沉陰鬱起來。

  「道友此來，應該不是只為了吃我兩杯靈茶吧？」

  「岐黃子」將陷入沉默的明南老祖再次喚醒過來。

  明南老祖抬起頭來，看向「岐黃子」，過了一會兒，他搖頭輕笑道：

  「咱們都已經面對面坐著了，這種假惺惺的話就不要說了吧？

  都乾脆點……你如此咄咄逼人、步步緊逼，到底意欲何為？」

  「岐黃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地展顏一笑。

  「乾脆點嗎？那好，我就乾脆點。」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馭靈軍上下包括你在內的所有職業者，都能夠加入職業者協會之中。」

  明南老祖盯著「岐黃子」，不為所動，道：「我要知道的，是真正的理由！」

  當初，「岐黃子」面對職業者協會中二十多位三階職業者，明確表明了他想要將馭靈軍中的職業者拉入職業者協會之中的意圖。

  他本人也根本沒有下噤口令，何況，接觸到第一手信息的人有那麼多，加之職業者協會本身的特點，他們在協會成員的同時，還另有其他的勢力以及利益方向，成分複雜得很。

  這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瞞得住的。

  都沒過去一個月，這個「目的」基本就已經在青玄域中高層圈子裡流傳開來，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大家也都知道，這一次職業者協會在靈傀兌換上故意與馭靈軍別苗頭，還有這樣一層深意在。

  馭靈軍上下的主要活動範圍雖然都在三座三階煞脈之中，但又不是木頭。

  更何況，職業者協會在其新任會長帶領下如此針鋒相對的舉動，他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早在這個「秘密」擴散到整個青玄域之前，馭靈軍上下就已經知道了這個被「岐黃子」主動公開的「目的」。

  但下到練氣小修士，上到明南老祖，都是不相信的。

  隨著對職業者協會的了解加深，馭靈軍上下九越發的不相信這套說辭。

  「這必不可能是真的，不過是一顆被主動扔出來，吸引人注意力的石子罷了。」

  「以便將其真正的用意，隱藏在更後面。」

  抱著這樣的想法，包括明南老祖在內的所有馭靈軍高層，都在苦苦思索，想要找到那個深藏在背後的理由。

  可惜，時間一天天流逝，沒有任何有用的發現。

  與之相應的，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因為妖獸換靈傀這個規定，嘗到甜頭的人越來越多，在大家都還沒有特別留意到的情況下，職業者協會已經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滲透」。

  明南老祖猛然醒覺這一點，還是因為前不久發生在烏蒙海深處的一場戰鬥。

  本來，除了天祁山之外，馭靈軍在烏蒙海以及黑澤原的策略都是以守為主。

  可就在前不久發生在烏蒙海深處一場激烈海戰，卻悄然間扭轉了這一方針。

  原因則是當時參與戰鬥的七位馭靈軍結丹以及三位青玄宗結丹，以整整十四具大妖靈傀自爆為代價，最終將二十三頭大妖級海獸永久的留在了那片海域。

  那自爆的十四具大妖靈傀，都有一個統一的特點，全都是從五彩嶺職業者協會軍功兌換點用十幾具三階下品的大妖屍體、以及更多數量的二階妖獸屍體兌換而來。

  自爆的十四具大妖靈傀，雖然都是三階下品的品質，卻具具都是三階下品之中的精品。

  更是勝在靈性穩定，且不同大妖靈傀之間有種奇妙的契合。

  這是很不同尋常的，這往往意味著這些大妖靈傀出自同一人——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如此大的出貨量，一個人便是累到吐血也煉不出來。

  「朝夕相處的同門，在使用一些特殊手法的情況下，確實也能做到這樣的效果。」

  以馭靈軍修士在這方面的見多識廣，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理由。

  不過，這卻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點。

  他們真正在意的是，這種特性的靈傀，非常適合作為特殊的陣基材料。

  那一次海戰能夠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績，不僅僅是十四具大妖靈傀自爆，更在於它們是有章法、有準備的自爆。

  在自爆之前，在高速運動之中的它們，形成了一個氣機整體呼應的強大陣法。

  自爆的時機、位置的選擇，全都無可挑剔。

  十四具大妖靈傀自爆的威力層層疊加，在最致命的位置爆發，對一眾大妖級海獸造成恐怖的暴擊傷害。

  以前為何不這麼做？

  一是捨不得，也確實沒那個本錢。

  直到現在有了一個更廉價的獲取渠道，這才成了可能。

  因為他們對職業者協會的特色情緒，對這些不是自己親手煉製的大妖靈傀，他們也不會自作多情到附會上一些無意義的情緒，能夠更冷靜、更理智、從純粹的投入和產出這個角度去審視思考。

  當然，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些大妖靈傀彼此氣機契合的特性，對於大規模布陣的成功率、自爆的威力疊加有著巨大的加成。

  種種因素合在一起，這才催生了這樣一個全新的戰法嘗試。

  這次大勝，讓所有參與的修士都欣喜若狂。

  十四具大妖靈傀換來二十三具殘損頗為嚴重的海獸大妖。

  初看去仿佛虧了。

  可要知道，十四具自爆的大妖靈傀，全都是三階下品，而他們收穫的二十三具海獸大妖，三階下品的只占了其中一半，另還有許多三階中品以及兩頭三階上品。

  賺翻了。

  因為這一戰的啟發，他們心中直接生出一個新的想法。

  「這樣的戰法，應該儘快推行開來。」

  「要是職業者協會能開放三階中品靈傀的兌換就好了。」

  獲勝之後，他們迫不及待的向明南老祖分享了這一戰的成功經驗以及一些別的想法。

  可明南老祖在聽聞了這些之後，卻是沒有一點欣喜，反而神色巨變。

  因為他向來只管大方向，這種具體的任務，具體的戰法，他幾乎從來不過問。

  在此之前，他壓根不知道職業者協會的靈傀對他們的「滲透」已經如此之深。

  他心中立刻想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須去與那岐黃子攤牌！」

  其他人都躍躍欲試，想要兌換來更多三階下品大妖靈傀，好去烏蒙海、黑澤原這些地方放「大炮仗」。

  甚至巴不得職業者協會大發善心，推出更高品質的妖獸換靈傀業務。

  要是他們能用這種方法從職業者協會兌換來三階上品的大妖靈傀，沒有一個人會拒絕。

  要是這樣的便宜都不賺，那是要遭天打五雷轟的。

  至於與職業者協會不對付？

  我們這可是在薅羊毛！

  你不薅，我不薅，卻總有人去薅。

  可明南老祖對此卻只有驚，沒有喜。

  他心中第一時間便浮現出一種畫面。

  以馭獸師、傀儡師為左右兩腿，以馭靈師為驅動核心的馭靈軍，從今以後會漸漸放棄自己動手的想法。

  ——自己動手，不僅費力，而且費時，而面對仿佛邈不可及的大道，每個修行者的時間和精力永遠都是不夠用的。

  結果費時費力一番下來，將自己的作品與從職業者協會兌換來的成品一對比，直接崩潰了。

  浪費了時間和精力不說，耗費了更多材料也不說，結果成品的質量居然還趕不上兌換來的。

  那自己還動什麼手？直接兌換不香嗎？！

  將多出來的時間和精力用在修行上，將節省出來的材料兌換來更多修行資源……不香嗎？！

  若真是這般發展下去，明南老祖發現，他自己都沒有強行阻攔的立場。

  他若真要這麼做，很可能會讓勉強捏在一起的馭靈軍更快的散掉。

  成為職業者，成為一個強大的馭靈師，從來不是修行者的第一追求。

  從來不是！

  可他也不可能眼看著局面就這麼一步步的演變下去。

  他沒有再暗中觀察，沒有繼續等待，他要趕在事態繼續演變之前，直接來與「岐黃子」攤牌。

  因為已經發現了「岐黃子」毒辣一手對馭靈軍潛移默化的影響，而他並沒有想到很好地解決辦法，這次前來，他心裡是沒底的，是虛的。

  可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那麼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可這樣的姿態，都還沒有燎到「岐黃子」本人，就已經被忽然跳出來的慕含玉給澆滅了。

  ……

  「真正的理由？」

  「岐黃子」語調奇怪的重複著，雙手抄懷，上身微微後仰，盯著明南老祖仔細打量，仿佛要重新認識一般。

  明南老祖皺眉不悅。

  他感覺自己被狠狠的冒犯了。

  雖然「岐黃子」並沒有做出什麼冒犯的事，可從他說話的語調，到神色變化，到這個姿態動作，都讓他感覺被狠狠的羞辱了。

  「有什麼不妥嗎？還是說岐道友已經失去了正常聽話的能力？」

  明南老祖不客氣的道。

  他今天就是來與對方攤牌的，打開天窗說亮話。

  而不是與對方兜兜轉轉玩猜謎遊戲，他沒那個閒情逸緻。

  「岐黃子」神色一定，沒好氣的道：

  「聽不懂人話的是你才對吧？！

  我難道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說到這裡，他撇開明南老祖，看向旁邊默默喝茶看戲的陰攸宜、慕含玉二人，搖頭嘆道：

  「你們說這世道是怎麼了？

  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真話沒人信，視而不見。

  偏要去使勁琢磨背後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既為難自己，又為難別人！」

  「要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已經困難到了這個地步，那還要交流溝通還有什麼意義？

  大家彼此扮野獸，喔喔哇哇彼此胡亂叫喚就成了！」

  正在喝茶的陰攸宜聽了這話，直接嗆出了聲，慕含玉更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脾氣本來就暴，強行摁著性子周旋的明南老祖聽了這話，差點沒把肺氣炸。

  狠狠一拍桌案，豁然站起，鬚髮皆張，怒目圓睜，盯著「岐黃子」。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就讓我麾下所有職業者加入職業者協會，你可別反悔！」

  「岐黃子」道：「歡迎都來不及。」

  說著，他也跟著站了起來，看著明南老祖，伸出右手，笑眯眯道：「那麼……歡迎！」

  他這反應，讓明南老祖眼神微眯，死死盯著「岐黃子」，片刻之後，這才緩緩道：

  「聽說岐道友兼通多道，不知你的馭靈師造詣究竟如何？」

  「岐黃子」道：「三階上品，距離三階極限，還剩一兩步。」

  明南老祖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按照職業者協會的規矩，伱這會長一職是不是該給我讓出來了？」

  「岐黃子」搖頭道：

  「道友有這進取心是好的，能在入會之前就仔細了解協會規矩，我這會長也很欣慰。

  不過，你的理解還是片面了，你不能只看對你有利的面。

  要是這樣，人人都有資格當會長，那豈不是天下大亂？」

  明南老祖道：「可我在馭靈一道已經達到三階極限，除非你有職業達到四階層次，不然，也沒理由說穩贏吧？」

  「你有達到四階的職業嗎？」

  「沒有。」「岐黃子」老實承認道。

  每一階的提升，都是巨大的跨越。

  三階到四階蛻變，遠比一階到二階，二階到三階更為明顯。

  或者說，大道之路越往後，這樣的階位提升，便越驚人。

  那不是可以隨口糊弄的。

  哪怕亂指一種大家不熟悉的陌生職業，只要露兩手，作為修為達到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也很容易就能判斷出這到底是三階層次的力量還是四階層次的。

  「可我在藥師一道上同樣是三階極限啊，大家都一樣，總不能讓我給你騰位置吧？」「岐黃子」道。

  旁邊的陰攸宜、慕含玉兩人都忍不住微微皺眉，這看似有力的回應，他們都感覺出來了一種虛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