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動之間,孟周就已經知道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若是換一個時間地點,他或許還要多動一下腦子。
可此時此地,他很自然的便想到了去年也是這個時候,他在前面不遠處碧血軍的店鋪中,從那滿屋傷患的身上看到的那些妖獸,以及那一根根插入妖獸頭顱之中的奇異絲線。
此時此地再次看到這些絲線,孟周心中震動。
他當然不會以為這會是一種巧合。
「那位馭靈師在窺視那店鋪的動靜?」
想到這點,孟周心中有些躑躅起來。
此刻,對方很可能就在留心著碧血軍店鋪的任何動靜。
這個時候自己登門,豈不是將因果往自己身上引?
明知有人在暗處窺視,這個時候再大大咧咧登門,哪怕他對自己的形象做了徹底的改變,與「莊勝」這個身份做了切割,但這依然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可讓他就這麼掉頭回去,孟周心中也是不願的。
他委託碧血軍替自己搜集一些三階靈材,這是他將來衝刺三階職業的必須。
經過一年多的收集,以碧血原的能力,孟周對此行心中是頗為期待的。
而且,這些材料早點拿到手早點安心,也能讓他可以將計劃提前做在前面,行事也可以更加從容。
「要不,通過月鏡先看看對方是個什麼成色?」
孟周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他並沒有直接用神識去掃視,現在的三川城中,正是築基修士的數量最密集的時候。
直接用神識去窺視他人的舉動,就和當街強扒一個人的衣服往裡窺視一般,很容易生出事端。
為了避免誤會,所有築基都很克制,不會用神識去亂掃亂瞄,最多是在購物或者鑑定某些物品之時動用一下神識。
與之相比,月鏡就隱蔽多了。
心中這般想著,孟周就要分出部分意識沉入識海之中。
忽地,孟周神色一滯。
只見那些詭異絲線猛然一振,然後,冰消雪融般,立刻消失不見。
孟周眨了眨眼睛,將「明察秋毫」的能力用到極致,也再沒看出絲毫異樣。
頓了一下的孟周,意識沉入識海,通過月鏡破開簡單的陣法,往那房間中看去,裡面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在。
而且,屋中的氣息,純淨異常,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息殘留,就像是一間空置了許多年,從來沒有人進出的房間。
這樣的「尋常」,落在孟周眼中,卻成了最大的異常。
這可是茶樓!
「抹去了此處一切痕跡,這是為了防止因一些氣息泄露而暴露,甚至被人追蹤吧?」
孟周心中推測。
掌握了「蛛絲馬跡」、「尋息溯源」這類技能的馭獸師,可以通過對細微氣息的捕捉發現線索,以及追蹤。
那麼反過來,高明的馭獸師自然也能掌握克制這些技能的方法。
馭靈師作為馭獸師與傀儡師的複合職業,掌握這樣的技能合情合理。
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但孟周卻覺得收穫很大。
至於對方在自己想要通過月鏡摸對方底的瞬間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飆然遠遁,驚愕之後,他心中也有了大概的判斷。
孟周想起了從潘會長給他的那枚三階職業傳承玉簡中看到的一門屬於馭獸師的稀有二階技能,「風聲鶴唳」。
眾所周知,有很多妖獸對於危險都有一種驚人的直覺。
當危險即將降臨的時候,哪怕外界一切如常,它們的血脈就會忽然拉響十級警報。
這種奇妙的能力,天天和妖獸打交道的馭獸師不可能不去探索。
「風聲鶴唳」便是這樣的技能。
它的實際表現,和孟周修煉的「至誠之心」很相似。
只不過,核心原理完全不同。
兩相對比,至誠之心更精妙一些,有一個提前緩衝,而風聲鶴唳是一種及時反饋。
「所以,這是我嚇著他了?」
孟周心中有些遺憾,沒能抓住對方的痕跡,但這變化同樣讓他有些安心。
對方的表現說明,自己的實力強於對方,且還不是一星半點。
心中轉動著這些念頭的孟周,走在街道上的身形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異常,已從碧血軍的店鋪前走過。
走出這片區域後,孟周尋了個無人處土遁進入地下。
一路土遁來到碧血軍店鋪的正下方,店中,只有塗柏耀和一位假丹老嫗這兩人。
這老嫗也正是孟周接觸的第一位碧血原假丹,也是當初她一口應允,保證會以碧血軍的力量替自己收集三階靈材。
孟周將氣息收斂到極點,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了出來,然後,慢慢上浮。
當他完全從地下鑽出,站在店中,塗柏耀和假丹老嫗都沒有任何反應,沒有發現屋中已經悄無聲息的多了一人。
通過這一次的嘗試,孟周對自己的隱身斂息能力,也有了一個大概的把握。
他輕聲咳嗽了一聲,「咳」。
他這一聲輕咳,落在店中另兩人耳中,卻如同靜謐的環境中,忽然一道九天驚雷在耳畔炸響。
塗柏耀驚得原地起跳,向著遠離聲源的方向閃避,身上瞬間升起層層護罩。
閉目盤坐的老嫗,更是因為起身和閃避太猛,差點直接左腳拌右腳,狼狽摔倒在地。
好在,他們這驚嚇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們看到站在兩人之間的「葛藥師」,心中的緊張也去了大半。
見他們居然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孟周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
這也是他很少用這種方法進入這間店鋪的原因,將好端端的一個人嚇得心肝亂顫,絕不是他的本意。
不過,兩人的表現如此誇張,還是有些出乎孟周意料之外。
看清來人身份後,兩人情緒瞬間平復。
塗柏耀更是來了個一秒變臉,前一刻還煞氣騰騰的他,這一刻笑得那叫一個春風拂面。
「葛先生,您來啦!」
孟周沒有與他客套,直接問:「塗道友,這次有需要我出手治療的傷患嗎?」
塗柏耀忙道:「有,他們正在附近一處院中等候。」
「有多少?」孟周問。
「一百二十位。」塗柏耀道。
孟周驚訝道:
「怎麼有這麼多?居然比去年獸潮那次的人數還多!
難道碧血原今年又發生了獸潮?」
塗柏耀點頭道:「是的,還是在十八號那天。」
孟周驚訝,這麼囂張了嗎?
連一點遮掩的工夫都不做了。
去年的這一天,碧血原遭遇了一次大規模獸潮襲擊。
今年同樣的時間,又來一次。
即便沒有任何證據,也不會再有人相信這獸潮是自然形成的吧。
更何況,當時自己還給塗柏耀等人提醒過。
還不待孟周詢問,塗柏耀便已主動道出了更多內幕。
他並無絲毫沮喪,反而開懷道:
「我們今年出發來三川塬的交流團,還是於九月十六那天動的身。
但隊伍在離開碧血原後並沒有真的離開,而是在附近潛藏了起來。
十八那晚,獸潮再一次爆發,我們一起來了個內外夾擊,不僅將衝擊碧血原的獸潮近乎全滅,還抓住了一位馭靈師。」
說到這裡,塗柏耀遺憾的搖頭道:
「只可惜,並沒有抓到活口……那也是個狠人,在發現形跡暴露,且無處可逃之後,那人直接選擇了自爆,屍骨無存,魂消魄散。
我們也就無從得知此人為何對我碧血原有著如此之深的敵意,只能從他殘留的一些物品中判斷其人身份乃是一位強大的馭靈師。」
「不過,無論如何,咱們終歸是拔出了這顆釘子,這都多虧了葛先生您去年的提醒。
讓我們提前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不僅消除了這次獸潮危機,還反向追蹤,將對方逼到絕境。」
說著,塗柏耀看向孟周,面帶感激之色。
「對方應是料定了我們在去年那次獸潮中傷損慘重,再加上大批人手離開,實力大減。
這才敢在今年故技重施!
但他哪裡會想到,因為有葛先生在,去年那次獸潮衝擊根本沒有傷到咱們的元氣,實力有增無減。
再加上韓軍長的妥善布置,來了個反向釣魚。」
耳中聽著塗柏耀的講述,孟周心中卻陷入沉思。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一位馭靈師在碧血軍的逼迫下身陷絕境,自爆身亡,是真的死了,還是金蟬脫殼?
自己剛才看見的那位比兔子還要機警的馭靈師,和塗柏耀口中那位「自爆身亡」的馭靈師,是同一個人,還是同一個組織內的兩個人?
此外,孟周也明白了對方悄悄潛伏在碧血軍店鋪旁邊窺視的原因。
無論剛才看到的那位馭靈師是假死逃生的那位,還是同一組織內的另一位馭靈師。
本來碧血原在明,他們在暗,這一次卻被人反向釣魚,必然是要尋找原因的。
馭靈師對於追蹤是非常擅長的,順著線索一路摸下來,就摸到了這裡。
孟周繼而又想到了一個對方能夠如此輕易便摸到此處的原因——那一百二十位傷患。
想到數量如此之多的傷患,而塗柏耀在提及此事時,神色間也沒有去年那般焦躁,反而有點沒太當一回事的感覺。
而且,這一次碧血原既然是早有準備,居然還有這麼多必須他親自動手的傷患,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算是一場大勝才對。
這讓孟周心中感覺有些怪異。
他便直接問了出來:「既然如此,怎還有這麼多傷患?一百二十位,比去年那次還多!」
聽了這話,塗柏耀神色一滯,變得有些微妙,有些古怪。
孟周神色一凝,「有問題?」
塗柏耀輕輕點頭。
「到底怎麼回事?」
塗柏耀頓了頓,還是仔細解釋了一番。
聽完他的解釋,孟周心中升起一股哭笑不得的荒謬情緒。
原因居然是,他的治療水平太好所致。
好到什麼程度?
好到只要沒當場把自己玩死,那些被自己救治過的傷患比受傷之前還要生龍活虎。
壽命變得更長了,狀態變得更好了。
碧血原的築基修士甚至已經從他救治過的一百多起案例中,尋找到了一個「受傷臨界點」——把自己折騰到什麼程度能夠讓自己恢復後付出的代價最小,得到的好處最大。
這麼多人選擇主動受傷,不只是為了從他這裡蹭一次更好的醫療服務。
這也和碧血軍的一些規定有關,比如這次的獸潮衝擊,每個修行者親手獵殺的妖獸,大半收益都會被歸到他們個人名下。
與此同時,若是因此受傷,需要治療,大半費用卻由碧血軍承擔。
最終,則是由整個碧血原共同分派。
畢竟,以築基修士的行動力,在獸潮來臨時直接跑路才是最好的保命之道,大家會留下來戰鬥,就是在為整個碧血原做貢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所有必須通過燃血、燃壽才能施展的秘法,都是非常寶貴的,哪怕學會了,輕易也不會使用,這是在必須身臨絕境之時才能採取的手段。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有修士對這類秘法的掌握都只能算是堪堪入門,基本都是沒有什麼實操經驗的。
現在不同了,居然有神醫能將他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滿血復活。
那還猶豫什麼,一個個都採取了最不要命的打法。
最開始,做出這種選擇的修士還不多,只有零星修士領悟到了其中「奧妙」,一上來就直接開大。
這做法,剛開始還賺了許多眼淚和感動,可沒多久,領悟到其中玄機的修士越來越多,明明已經占盡上風,也不斷有修士選擇使用燃血燃壽秘法,爆發狂化。
要不是碧血軍高層及時制止這種風氣,整個碧血原築基層,沒在獸潮衝擊下覆滅,卻要被他們自己主動剃成一個光頭。
要是那個時候暗中的敵人再來一個回馬槍,那局面想想都會讓人感覺世事的荒謬。
聽了塗柏耀講述的理由,孟周無語道:
「他們就這麼自信,今年我還會出手?」
「呃……」塗柏耀愕然。
「他們這種想法很危險!」
孟周搖頭道:
「不過,今年就算了,以後讓他們別再這麼做,明年我在哪裡,我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把自己搞廢了,最終卻找不到人醫治……呵呵!」
孟周對傻在一邊的塗柏耀努努嘴道:「好了,你安排吧。」
等塗柏耀將信息傳出去,孟周這才補充道:
「今年就按照每人十顆上品靈石算。」
去年,孟周的收費標準是每人五顆上品靈石,這是顧念大家同為人類修士,主動降低收費標準,也算是出了一份自己的力。
不過,他們今年既然這麼玩,孟周決定給他們人均漲漲價。
而且,因為這些年的醫治消耗,孟周儲存的延壽丹中,普通品質的丹藥已經在去年用完了。
現在手上剩餘的兩百多顆延壽丹中,品質最差的也是大師品質。
這些丹藥相比於普通延壽丹的效果,必然更好。漲價是應該的。
就在等待的間隙,假丹老嫗遞給孟周一個儲物袋。
「葛先生,這是我們收集了一年多的收穫,您看看是否合意。」
孟周接過儲物袋,神識往裡一掃,臉上便浮現出喜悅神色。
儲物袋中,放著一些木頭石頭鐵塊獸骨之類的物事,這些奇奇怪怪的物品,種類各種各樣,但無一例外,都內蘊驚人靈性。
毫無疑問,這些全都是三階材料。
老嫗介紹道:
「這些東西,有的是我們通過一些渠道,從其他勢力手中購買或者交易而來。
也有一些是我們在三階煞脈中尋找到的,林林總總,東西很雜,總共有四十份,你看哪些合您的意。」
孟周滿意點頭道:「都很好,都很好。」
說著,他又忍不住有些擔心的問:「你們還親自往三階煞脈里去尋找?」
老嫗頷首:「嗯。」
「不用如此拼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孟周忽然有些感覺不好意思了。
老嫗笑著安慰道:
「葛先生不必如此,便是沒有您這要求,我們偶爾也會組隊去三階煞脈探索的。
身在碧血原那樣的位置,三階煞脈是避不開的。
好在只要不深入核心區域,不搞出太大動靜,也不會驚動三階大妖。
說來,因為您提供的安全屋,很多以前不敢涉足的區域也能夠探索了,收穫也更大。」
說到這裡,她還有些歉意的道:
「不過,能力有限,我們尋到的這些三階材料,都只是三階下品,沒有更好的收穫。」
孟周頷首道:「這就是很好了,都是我需要的。」
說著,他想了想,道:「這些材料,用來抵我這一次的治療,如何?」
老嫗點頭道:「當然沒問題。」
孟周輕輕點頭,便將儲物袋中四十種三階下品材料轉移到了自己的儲物空間中。
按照與老嫗談定的價格,相當於每份三階下品材料用了三十顆上品靈石。
比去年用二十顆上品靈石購買一份蛇涎要貴一些,不過,這都是合理的。
真要一份份去認真估算,有些靈材的價格遠不是三十顆上品靈石可以買到的。
與對方約定,自己對三階靈材還有更多需求之後,孟周又取出兩百顆上品靈石遞給塗柏耀,道:
「老規矩,給我全部換成高品質的妖獸肉。」
因為還有不少妖獸肉剩餘,相比於去年,今年的採購量還要少一些。
就在談話間,幾個讓孟周有些眼熟的修士已經強撐著病體進入店中。
這些都是碧血原的修士,之所以感覺眼熟,是因為這些人全都是被他治療過一次的「老主顧」。
走在最前面的兩人,一位名叫聶峰,當年,他是與塗柏耀一起,第一批享受到自己治療服務的。
而這一次,看他那渾身氣息不穩的狀態,傷勢搞得比當年那次嚴重多了。
而在他旁邊,有一人的傷勢與他不遑多讓,此人便是曾多次在他治療時在旁邊守護的廖恆。
他看見孟周,不顧隨時隨地都要崩壞的病體,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
「葛先生,麻煩您了!」
其他人似乎也終於恍然醒悟,紛紛強撐病體,上前向孟周鞠躬問候。
「葛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葛先生,勞煩您了!」
「葛先生……」
「……」
一個個的,都是一副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得見如來,取得真經的喜悅暢快。
「#¥%@」孟周感覺好生荒謬。
「開始吧。」
孟周說完之後,便開始認真診治起來。
他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病患們自己規矩排隊。
等治療完畢,便主動離開,將位置讓給後來之人。
接受完治療之人,一個個都是滿臉的喜悅,眉飛色舞,有種說不出的、從內到外的通達愉悅。
因為擁有了完整的白蓮靈體,孟周在對這些傷患進行治療之時越發的得心應手。
無論他們是什麼病情,什麼症狀,統統都只需要從他這裡領受一道法力即可。
根本看不出任何手法技巧上的不同。
看上去,與其說是藥師,倒更像是一個一道法力便包治百病的神棍。
因為這樣的原因,效率相比於以往,更快了許多。
他的消耗,也變少了許多。
去年,為了治好八十位傷患,他中途還不得不暫停一下,回家休養了幾個小時。
而這一次,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讓足足一百二十位病患全部轉危為安。
那些病癒的傷患,都想賴在店中不去,特別是如聶峰、廖恆這些自詡為「葛先生故交」的熟識。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在塗柏耀與假丹老嫗的眼神下默默的退去。
最後,屋中再次只剩塗柏耀、假丹老嫗和孟周三人。
塗柏耀趕緊將準備好的妖獸肉遞給孟周。
孟周接過,神識掃了一下,便全部轉入自己的儲物空間。
事情辦完,孟周就準備離去,忽然頓住腳步,看向二人,緩緩道:
「剛才,我之所以隱匿形跡,並不是為了嚇你們一跳,只是不想被人看見而已。」
「就在剛才我過來的時候,旁邊轉角那棟茶樓中,我發現了一位馭靈師的形跡。
據我判斷,那位馭靈師是在窺探你們這裡的動靜。」
原本神色還比較輕鬆的二人,聽到這話,全都悚然色變。
塗柏耀正色詢問道:「葛先生,您是說,那位馭靈師並沒有死,反而被他順著線索摸來了此處?」
孟周點頭,又搖頭道:
「有這種可能,不過,也可能是另一位馭靈師。」
說到這裡,他的眼色在兩人身上掃過,幽幽道:
「不過,不管對方是什麼情況,我都不希望明年對方還能如此肆無忌憚。
不然,我就要考慮還要不要與你們繼續合作了。」
聽到這話,假丹老嫗和塗柏耀的神色都變得很糟糕,更是對那暗中窺探的馭靈師生出從未有過的濃烈殺意。
兩人與這位葛藥師都打過不少交道,說實話,論脾氣,這位算是極好極好的了。
越是超出常理的天才,性情便越古怪,便越難打交道,這基本算是修行界的共識了。
葛藥師的好說話,簡直和他這一身超出常理的神奇手段一樣難得。
但他們同樣也知道,這位好說話的葛藥師,最討厭的一件事情就是麻煩。
此刻,相比於擔心那位暗中窺探的馭靈師會對碧血原造成的破壞,他們反倒更擔心葛藥師因此不再與他們往來。
若是前者,他們雖然會重視此事,卻也不會太過擔心。
可若因此造成了後一種結果,那麼,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只能讓那位馭靈師去死了!
最後,在離去之前,孟周又提醒道:
「哦,你們得小心,那位馭靈師對危險有著異常敏銳的直覺。
你們務必注意!」
……
孟周也不管自己走後,碧血軍上下會如何的雞飛狗跳,處理完此事的他沒有再在城中停留,徑直返回了莊田莊。
除了九月三十日又外出了半天,參與了交流會的首日講道。
這一次講道的老者,卻是此前被闞越從天上硬拽下來,一手扣在腦袋上的那位假丹老者。
他的講道內容,是在一邊分享自己的修煉心得之時,教大家如何在修行的同時,做好方向選擇以及體系建設,讓修行的效率事半功倍。
這對一眾築基來說,同樣是非常實用的指點。
對孟周來說,雖然沒什麼大收穫,但對放平心態的他來說,自然也說不上什麼失望。
反倒是對方以雷法為核心構建自身修行體系,還是有許多讓他感覺有趣的地方。
其他時候,孟周不是在閉關修煉,就是宅在庭院中參悟煉體之道。
不知不覺間,時間便已來到十月下旬。
十月二十日,深夜。
孟周的意識熟練的進入深層的入定狀態之中。
此刻,他的修為是「築基八層990/1000」。
很快,他的意識便熟練的進入到宛如高居九重天闕的奇妙狀態,俯瞰體內種種力量圍繞精氣神三極,循環流轉。
某一刻,以「巨湖」丹田為核心,遍布的如水網一般的經脈,以及其中奔騰的法力開始了悄然蛻變。
修為再一次突破。
「築基九層。」
雖然早有預料,但此刻孟周心中還是忍不住感覺愉悅。
隨著這一次的修為提升,魂潭品質雖然沒變,但魂潭的範圍卻也隨著發生了一次比較明顯的提升。
比以往修為提升帶動的神魂提升都還明顯。
十月二十三,清晨。
孟周因體內積累到極限的負能而不得不停止這一輪的修煉。
修為進度+10,+5,築基九層5/1000.
相比於築基八層之時,體內法力更加醇厚磅礴。
而這次閉關期間,白蓮生靈髓的數量也從一滴變成了兩滴。
孟周仔細感應了一下正常情況下白蓮生靈髓的凝結速度,孟周心中有了答案。
「效率比築基八層提升了一倍,從每旬兩滴變成每旬可凝結四滴。」
孟周還發現,原本極限觀照半徑五十里的月鏡圓光,因為這一次突破神魂也有比較明顯的變化,月鏡觀照半徑也有所提升,達到了半徑六十里。
身在庭院之中,原本恰好在他月鏡視野之外的三川城,也因此幾乎被完整的納入到了月鏡的觀照範圍之內。
他現在足不出戶,就可以通過月鏡了解三川城中的一切變化。
只要他願意,發生在城中的一切,哪怕有重重陣法遮蔽,都避不開他的目光,如看現場直播。
孟周稍微嘗試了一下,就旁聽到了不少私聊秘聞,另還看了幾場妖精打架。
不過,只是稍微驗證了一下月鏡圓光的能力,孟周就收回了目光,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對煉體之法的參悟之中。
因為這一身雄厚的積累,以及各種靈體天賦,即便是將孟周與傳說中那些個個驚才絕艷、開宗立派的天才修士放到一起,也絲毫不差。
此時此刻的孟周,其能為,早已超越了尋常天才築基的範疇。
幾個月下來,潛心參悟本來就已積累極深的煉體之道的孟周,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距離捅破那層窗戶紙,越來越近。
自從修為突破到築基九層以後,每一旬的例行閉關,只能為孟周帶來「修為進度+10」的收穫。
按照這個速度,他要積累到築基九層巔峰,大概需要三年的時間。
相比於以往的進度,慢了很多。
孟周對此,心態卻放得很穩,不疾不徐的向前推動著。
十一月過去,十二月到來。
孟周滿心以為,時間就會這樣平靜的度過,進入下年的時候,一個勁爆的消息席捲整個三川塬,也將他潛修的心境打破。
在一次參悟的間隙,孟周正在喝著靈茶,吃著靈果,一部分意識還在識海中通過月鏡看著三川城這個「舞台劇」,好不悠閒自在。
忽然,他看見三川城中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沸騰起來。
就像是一股大浪撲來,原本各自玩鬧嬉戲的蝦蟹魚兒們,全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這股巨浪之上。
就在孟周想要探查究竟之時,一道飛識傳訊已經破空闖入庭院,來到孟周手中。
孟周伸手一招,讀罷其中信息,豁然站起。
「找死!」
這道飛識傳訊,乃是闞越傳與他的。
他給孟周通報了一則消息。
就在前不久,發生了一次獸欄暴動。
關在一處獸欄中的八十餘頭撼地莽牛一起發狂,形成了恐怖的地力衝擊,衝破了陣法防護,將六十幾隻雨林黑蟾全部踐踏致死。
另外,還有負責那處獸欄管理的築基修士,有五人被生生踐踏致死,另有十餘人重傷垂危。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悍不畏死的阻攔,撼地莽牛暴亂的規模沒有更進一步擴大,被快速趕來的更多築基生生彈壓了下去。
在這過程中,撼地莽牛已經被殺掉了六十多頭,剩下的十幾頭,在被強力鎮壓了下去以後,也全部七竅流血而亡。
這一次忽然的變故,三川塬損失了撼地莽牛八十多頭,雨林黑蟾六十幾隻,築基修士直接死亡五人,重傷垂危十餘人。
此刻,這則消息正如颶風一樣吹遍三川塬。
要知道,隨著新年將近,三川塬的氛圍本就越來越緊張。
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很可能這一次新年之後,三川塬就將如現在的翠玉湖仙城一般,很快,就將變成第二座三階靈地。
此時此刻,忽然遭受如此猛烈的一擊,把所有人都給打蒙了。
說句比較冰冷的話,此時此刻的三川塬,便是一次死掉八九十位築基,都不至於如此令人揪心。
其他人在緊張的同時,或許還會暗戳戳的慶幸,熬走了一批競爭者。
可死掉這麼多撼地莽牛和雨林黑蟾,卻很可能導致靈田開荒不如預期,從而造成既定的靈脈升級計劃受阻。
這帶來的影響,比直接死掉幾十個築基還要大。
無差別的打擊到了想要在這場盛宴中分一杯羹的所有勢力和修士。
而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不需要多少推理,孟周基本就鎖定了兇手是誰。
有很大可能就是那位在碧血原製造了兩次獸潮的馭靈師。
想到這裡,孟周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反思自己的行事作風,是不是有些過於保守。
那位馭靈師雖然滑不留手,手段了得,但他實際上已經連續兩次揪住了此人的尾巴。
第二次,此人更是從他眼皮子底下溜掉。
雖然對方非常謹慎,將自身痕跡消除的乾乾淨淨,但若他真的鐵了心追蹤,還是有辦法揪住對方的。
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因為這有違他一貫以來的原則。
他的原則是什麼?
不隨意涉入其他勢力的因果糾纏之中。
對碧血原的態度比較親近,除了他確實需要一個這樣的勢力替他做一些事情,互利互惠之外。
碧血原修士身在妖獸環繞的煞脈之地,背景乾淨純粹,最強敵人始終是妖獸,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而對於那位背後連續多次對碧血軍露出惡意的馭靈師,他卻沒有站出來與碧血軍一起消滅對方的想法。
那是碧血軍的敵人,不是他的。
我就是個醫生,和碧血軍互惠互利,沒必要事事都為他們出頭,能夠多次出言提醒,便已足夠。
不然,難道還要給他們當保姆,將所有針對他們的惡意扼殺在萌芽之中不成?
若是如此,還修什麼行,去當超級英雄得了。
孟周心中如此告誡自己。
可現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孟周對自己一貫以來奉行的行事準則卻忍不住有了一些反思。
因為他很清楚,現在正是三川塬最敏感的時候,一個處置不當,引發連鎖反應,一心想要安靜潛修的他都很難避免不被影響。
要是嚴重一點,在三川塬結丹這個計劃都會被打亂。
正在這時,孟周心中一動,抬頭向遠處看去。
看上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過,孟周卻知道,正有一個身影隱藏身形,向這裡極速飛遁而來。
在看破對方隱藏之時,孟周也已看清了來人是誰。
正是闞越。
不過——
看著這個快速接近的闞越,孟周挑了挑眉頭。
就在潛蹤匿跡快速接近的對方停留在庭院外,準備叩門之時,孟周提前將陣法在對方身前打開了一條縫。
對方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藏得如此嚴實的自己居然如此輕易的暴露在此間主人眼中。
不過,下一刻,對方臉上便閃過驚喜之色。
沒有猶豫,直接閃身穿過陣法,進入庭院之中。
而在對方進來之後,裂開一縫的陣法已在對方身後無聲合攏。
此人進入陣法之後,也顯露出闞越的形象來。
孟周看著對方,卻問:「潘會長,你怎做如此打扮?」
「闞越」一驚,低頭看了看自己,驚愕道:
「您這也看得出來?我這可是使用了一枚三階改容符!」
孟周點了點頭,卻問:「你這次過來,可是為了獸欄暴動一事?」
「闞越」點頭,大步來到孟周面前,道:
「是的,事發之後,我便讓闞越向您傳遞了信息,本來也想讓他代我過來一趟。
但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親自過來一趟。」
孟周問:「闞越現在何處?」
「他正在總部中冒充我呢。」潘會長道。
「在總部?」孟周聞言,點了點頭,卻好奇道:「這時候都不去一線,不擔心惹人懷疑嗎?」
潘會長搖頭,自嘲道:
「會中現在隨便拎一個副會長出來,實力都比我強。
我這時候到處亂跑,不是給大家添亂嗎?
大家一致要求,讓我不要到處亂跑。」
孟周點頭,又問:「那你這次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潘會長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道:
「莊先生,現在的情況您也清楚。
原本,三川塬的局面還能維持到明年,但因為眼下這一檔子事,卻是不可能了。
我現在甚至都不能確定下一刻局面會向什麼方向演變,在這樣隨時都可能到來的風浪中,以我和闞越兩人的力量,還是太弱了一些。
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孟周皺起了眉頭,潘會長的要求他可以理解。
人家如此熱切的籠絡自己,為的不就是這個時候能得到自己的助力麼。
可對他來說,這卻意味著他得暫時將自己的修行放下,為對方保駕護航,什麼時候結束也是個未知數。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潘會長話說出口後,便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的看著孟周。
隨著孟周沉默越久,他的一顆心就越往下沉。
孟周搖了搖頭,就在他的心即將跌碎成渣的時候,孟周卻忽然問:
「你這樣被動防守,什麼時候是個頭,你有沒有想過主動出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