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老頭的苦衷

  「喂,苟哥,咱們這樣不好吧?」

  「噓,別說話!」

  漆黑之中,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高老頭家窗戶下,不是苟楠和賴正平還能是誰?

  被苟楠噓了一聲後,賴正平便再不敢說話,坦白說,自從今天在家裡阻止苟楠拿燒雞,被他掃了一眼之後,賴正平便對苟楠心生畏懼,只覺得苟楠平日裡嘻嘻哈哈,若是真箇冷下臉來,那股子威嚴可當真嚇人。

  苟楠卻是不懷好意的白了賴正平一眼,心想:「若不是你這拖油瓶非要跟來,小爺犯得著跑這聽高老頭牆根?只消百米開外,小爺神識一放,高老頭家便是一隻蚊子飛過小爺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想到若是被人發現他倆半夜偷聽倆老頭老太牆根,苟楠頓時心中一陣惡寒,再想到若是因此被全鎮人當成兩個有惡趣味的猥瑣男指指點點,苟楠更是生無可戀,忍不住又恨恨盯了賴正平一眼。

  賴正平被苟楠盯的渾身寒毛直豎,只得眼巴巴看著苟楠,露出一副小媳婦受了委屈般的模樣,嬉笑討好。

  事已至此,惱怒也無用,苟楠只好嘆了口氣,屏氣凝神,靜靜聆聽屋內動靜。

  「老頭子,今天賴正平他倆來找你幹嘛?」

  「嗨,倆小子閒極無聊,在鎮子裡弄了個丐幫分堂,說要拉咱倆入伙呢!」

  「咳咳!這倆小子倒是有趣,咱們鎮子裡攏共就七名乞丐,全加入了又能幹嘛?」

  「可不就是!」

  「那你答應他們沒有?」

  「沒呢,見我不肯答應,那倆小子還說要給咱們安排兩個香主的空缺。」

  「哈哈,這倆小子著實好笑,咱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要個啥香主的空缺有啥用?」

  「可不就是。」

  「不過老頭子,你幹嘛不答應他們,左右咱倆也是無依無靠,好歹加入進去,若是哪天我真走了,你不是也有個著落不是?」

  聽了大半天,這老夫妻倆總算是聊到了正題,苟楠兩人頓時精神一振,只聽屋內又傳來高老頭的聲音。

  「別瞎說!老太婆,咱倆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這次你也一定能熬過去的!」

  「咳咳!老頭子,我自個兒的身體我還不清楚?這次怕是真熬不過去了!」

  「別說了!這幾天你就別出去了,我一個人出去討錢就行,你在家裡好好休養幾天,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

  「咳咳,老頭子,你就聽我一句勸,加入那倆小子的丐幫吧!」

  聞聽此言,賴正平頓時心中大喜,果然還是高老太識趣!

  「老太婆,你怕是不懂丐幫的規矩!」

  「這丐幫不就是一幫子乞丐拉幫結派?還能有啥規矩?」

  「我聽說,丐幫凡是乞討回來的錢財都得上繳,由幫派統一分配!」

  「啊!那可咋辦!」

  苟楠和賴正平聞言不由得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鄙夷之色。

  這高老頭夫婦倆還真不是東西,丐幫之所以讓幫眾將所獲錢財悉數上繳,不過是要更好的分配財物,幫扶那些老弱病殘難以行乞的幫眾而已。

  這老兩口倒好,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既想加入丐幫有個依靠,又不願交出乞討的錢財,好事全讓他們占盡!

  苟楠兩人猶自趴在牆根下憤憤不平,屋裡的高老頭又開了口。

  「就因為這個我才沒答應他們!否則咱倆這一把老骨頭,加不加入丐幫又有啥關係,就算圓了那倆小子一個心愿也無所謂啊!」

  「是啊!」

  「好了老太婆,你也別想了,還是早點休息吧,今天跟著我在外面跪了一天,怕是也累了!」

  「嗨!又不是頭天這樣,有什麼累不累的,倒是我這身子骨拖累你了!」

  「別說了!」高老頭的聲音瞬間激動起來,嚇得屋外的苟楠兩人一個激靈。

  高老太也似乎被高老頭的激動所震懾,再不做聲,草屋裡除了接二連三響起的高老太的劇烈咳嗽,便是高老頭的唉聲嘆氣,除此之外,寂靜無聲。

  半晌後,苟楠衝著賴正平做了個閃人的手勢,兩人便悄悄出了高老頭家院子,原路返回。

  賴正平不由得愁眉苦臉道:「苟哥,咱這算不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第一次招兵買馬就失敗了!」

  苟楠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還長使英雄淚滿襟呢!要死你去死,我可不去!咱們這頂多算是個出師未捷而已!」

  賴正平也沒心思和苟楠逗樂,依舊愁眉苦臉道:「那可怎麼辦,高老頭這兩個老的看來是沒戲了,要是那幾個小的也不跟咱們玩,那咱們可就徹底沒轍了!」

  突然,賴正平眼睛一亮,興奮道:「苟哥!我想到個好主意,要不咱去周邊的村子轉轉?看看哪家孤苦無依的,都給拉到咱鎮上來!」

  說著,賴正平便有些躍躍欲試,仿佛眼前已經站著千軍萬馬,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叱吒風雲!

  苟楠卻是眼前一黑,心想這賴正平果然瘋了,莫說周邊村子就算是有孤苦無依的也早就跑來鎮子裡要飯了,就算沒有,自己這幾個乞丐都在昌蘭鎮過的要死不活,再呼啦啦帶回來一幫子,怕是得集體在昌蘭鎮餓死!

  伸手在賴正平腦袋上猛的一拍,拍醒這想招兵買馬想的走火入魔的小子,苟楠淡淡道:「欲速則不達,今天就先這樣了,明天再說!」

  說著,苟楠揮揮手便往山神廟而去!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咯!」

  賴正平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後也只能悻悻而回。

  只是苟楠的身影剛消失在街角,體內便有層層迷霧擴散而出,整個人瞬間籠罩於迷霧之中,身形一動便消失不見。

  「這高老頭兩口子必有隱情,我且再去看看!」

  剛才在高老頭家時,苟楠便將神識潛入房中,卻見高老太已是死氣繚繞,顯然去日無多,老兩口這般境地都不願加入丐幫,怕不只是擔心錢財上繳那麼簡單。

  要知道他們討要的那點錢財,估計到最後統一分配的時候,拿到的要比他們拿出來的還多,其中一定另有蹊蹺!

  片刻後,高老頭家。

  「吱呀」一聲,一個顫顫悠悠的佝僂身影推開搖搖晃晃的木門,不是高老頭還能是誰?

  只見高老頭直接出了院子,借著頭頂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坑坑窪窪的小路獨自遠去。

  沒過多久高老頭便到了一處破舊的庭院前,這間庭院占地頗廣,依稀可見曾經的輝煌。

  「這不是高老頭家嗎?」苟楠站在百米開外,放開神識探測。

  卻見高老頭站在門口,左右觀望四下無人,又趴在門上靜靜聽了一陣,這才敲響院門。

  「誰呀!」院子裡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高老頭精神頓時一振,趕緊壓低聲音朝院子裡喊道:「是我,爺爺!」

  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很快便打開了院門,只見一個約莫五六歲,頭上扎個小髻,身形瘦小的男孩走了出來,可不正是高玉泉的兒子高小寶。

  一見高老頭,高小寶便立刻撲了上去:「爺爺!」

  高老頭喜笑顏開,一把摟住高小寶抱入懷中,口中連呼:「乖孫子!」

  片刻後,高老頭抱著高小寶坐在自己腿上,爺孫倆坐在門檻上聊起了天。

  「乖孫子,你爹不在家吧?」

  「嗯!」

  「你娘也還沒回來?」

  「嗯!」

  「你看爺爺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高老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里三層外三層的裹得嚴嚴實實,好半天才打開,裡面包著的竟是幾顆發乾的蜜餞,顯然不知道被高老頭珍藏了多久。

  高老頭伸出兩根顫顫巍巍的手指,忽然好像又想到什麼,趕緊將手指在布包上蹭了幾下,借著昏暗的月光確定手上沒什麼髒東西,這才拿起一顆蜜餞塞進高小寶口中。

  「好吃嗎?」

  「嗯!好吃!」

  高老頭頓時樂開了花,月光下,隱約可見他的那一口黃牙。

  沒過多久,高老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布包掏出的瞬間,苟楠依稀聽到布包里傳出銅錢摩擦的聲音,只不過從聲音上判斷,裡面裝著的銅錢怕是也寥寥可數。

  高老頭珍而重之的將布包塞進高小寶懷中,隨後又將包著蜜餞的布包放進他手裡,這才依依不捨的放下手中的高小寶,連聲催促他進屋:「寶兒啊,快回屋裡去,外面風大,爺爺就先走啦!」

  高小寶此時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蜜餞之上,喜滋滋的又拿起一顆放進嘴裡,這才進了院子。

  高老頭卻是站在門口千叮萬囑:「寶兒啊,趕緊關上門進屋裡去,對了,你懷裡的那個布包千萬別讓你爹瞧見,只能偷偷給你娘啊!」

  高小寶應了一聲便關上院門,高老頭趴在門上細細傾聽,直到確認高小寶已經回屋,這才嘆了口氣,依依不捨的原路返回,一路上不住回頭,直到再也看不到自家院子,這才加快腳步朝草屋方向走去。

  「這就是高老頭不願加入丐幫的原因啊!」遠處黑暗中,苟楠輕聲低語。

  原來高老頭是怕加入丐幫後所有財物都必須上繳,屆時便再無法給自家送錢了,要知道,就算是分下來的財物那也是不允許擅自送給他人的,否則那些老弱病殘又無力乞討又要將財物挪做他用,其他的乞丐又怎會心中舒坦?

  但所謂舐犢情深,哪怕高玉泉如此對待他們,這老兩口也還是在竭盡所能的照顧著兒子這一家啊!

  苟楠正在出神,卻聽得街道另一頭傳來一陣踉踉蹌蹌的腳步聲,一名醉漢踩著虛浮的腳步搖搖晃晃而來,正是高老頭的那名孽子,高玉泉。

  高玉泉手上拎著個酒壺,一邊走一邊哼唱:「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閒言也唱歌,聽我唱段十八摸」

  待到高玉泉一曲十八摸唱罷,苟楠已是眼中寒光四射,丟父母流落街頭,棄幼子獨守庭院,自己卻在外面花天酒地,這個高玉泉——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