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繁複的大禮過後,二人刻入姻緣薄,神仙的姻緣譜一旦刻上,便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消除,他們這一輩子便是到死都註定是夫妻,薄上刻了他們二人的名字這禮才算真正的成了。

  似玉也從自己宮中搬到了天帝這處,她懷著身子,圓房自然是要拖至生了孩子之後,而這一段時間就是她的機會。

  天帝沒有多少時間留在後宮,過了大禮便趕去處理政務,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似玉一番折騰下來精疲力盡,由著罄衣和仙官嬤嬤褪去了身上喜服,變回了原身,邁著小爪子踩著軟綿綿的被窩往裡頭走去,張嘴咬住枕頭拖到角落裡,才在角落裡頭躺下。

  熟練地叼過被角蓋在自己的小身板上,將肚子護得極好,一整隻縮得小小的,偌大的床榻若是不細看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罄衣看著自家玉姬毛茸茸的腦袋靠在枕頭上,上頭還有微微翹起的毛髮,這般小心翼翼還不是因為里里外外都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得她一個人扛,不知有多辛苦。

  罄衣只覺心酸至極,只得壓低聲音輕道:「玉姬,奴婢在外頭候著,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

  似玉輕輕點了點頭,小小一隻瞧著很是弱小乖巧,看起來心都要化了。

  罄衣滿面擔憂將床帳拉起,隨著嬤嬤一道出了門。

  殿外的漏壺滴答滴答緩落著,時間慢慢流逝,睡意漸漸襲來,不過片刻功夫她便睡著了。

  殿裡頭燭火忽被風吹一晃,地上漫著流雲微微一散,可窗門明明是閉著的。

  床榻旁出現了一個人,眉眼清冷淡漠,隔著床帳看了半晌,才微微抬手而去,皙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拉起一側床帳,靜靜看著縮卷在角落的小毛球。

  毛球睡得很沉,微微動彈一下蓋在小身板上的被角便慢慢滑落而下,露出裡頭圓鼓鼓的小肚子。

  那人俯身而去,指頭堪堪就要碰到小肚子卻生生頓住,片刻後拉過被角輕輕給她蓋上,坐在床榻旁靜靜看著,直到外頭天光漸漸發亮才又無聲無息離開。

  成婚過後天帝政務越漸繁忙,似玉幾乎沒有見過他。

  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皆道姑嵩惹下的爛攤子,全是全靠天帝在,才一點點扳回來,這麼一來,天帝又重新得了朝中重臣信服,也算得雙喜臨門。

  似玉越發嗜睡,一覺醒轉本是靠在枕頭那一處的,現下整隻都睡到了被窩裡頭,她吃力小心地鑽出被窩,頂著一腦袋雜亂毛髮,變回了人形起身。

  一頓洗漱過後,用了早膳,似玉便開始繼續做小娃娃的衣裳,她往日為了給天帝做衣裳,還特地練過針線。

  只不過她的衣裳做出來,天帝這樣的身份也著實穿不出去,便也只能扔在一旁,卻不想現下要派上用場了。

  仙官嬤嬤在一旁寸步不離守著,而她這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老人家多少有些吃不消,眼皮時不時閉一下,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似玉連忙放下手中的衣裳,變出了筆紙,迅速提筆在紙上分別寫下幾行字。

  還沒寫完,嬤嬤便微微動了一下身子,隱隱約約有醒轉的跡象,罄衣嚇得連忙擋在她面前,掩飾著她的動作。

  似玉閉著氣寫完了最後一字,罄衣當即拿過紙條字條收在袖間,桌案上的紙筆也瞬間處理掉。

  不過須臾之間,嬤嬤已經睜開了眼,似玉依舊靜坐著,一針一線地縫著小衣裳,似乎完全沒有關注她這處的動靜。

  而罄衣已經端著沒用的碎布料往外頭去了。

  嬤嬤見她還在繡著,不由開口勸道:「娘娘還是休息一會兒,莫要太過操勞,您已經做了很多件衣裳,小殿下也夠穿了,這件就由老奴來替您做罷,免得熬傷了眼。」

  似玉聞言連頭都沒有,「不妨事,這衣裳還是我親手做的比較有心意,畢竟我是它的娘親,總不能連一件衣裳還要假手於人罷。」她說著眼睛微微彎起,眉眼儘是溫柔,這仿佛是這些時日唯一能讓她高興的事了。

  嬤嬤沒有再開口相勸,見她確是真心,忽而開口笑言道:「玉姬這般認真地做母親,小殿下的父親知曉一定會很歡喜,待小衣裳做好了便送一件給他瞧瞧,他自然也會歡喜。」

  似玉手上微微一頓,眼裡的笑漸漸淡了下來,似乎連敷衍都已是無力。

  片刻過後,一件可愛的小衣裳便做好了,她將袖子上的尾線咬斷,拿起來看了又看,眼底藏著難以察覺的不舍。

  天帝那處忽而派了仙侍來,由著宮中的人領進來,恭敬道:「陛下處理政務睏乏,特命奴才來問娘娘可否稍累做些玉露羹送去。」

  這往日從來不曾吃,現下卻特地派人來尋,想來玉露羹不過只是一個藉口,要得是她去一趟做做表面功夫。

  似玉聞言面色不變,「只要陛下喜歡,我自然不辛苦,你回去告訴陛下,我過會兒就送去。」

  仙侍離去之後,嬤嬤似有幾分不喜,「陛下此行不妥,娘娘不該答應的,你懷了身子怎麼能來回奔波。」

  「沒什麼,陛下吃慣了我做的東西,這是好事。」似玉倒也不甚在意,起身將小衣裳疊好,放進一旁的箱子裡,才起身往宮中膳房走去,這一處不是她自己宮中,還要先去熟悉熟悉膳房。

  這一遭下廚,整個宮中便也知曉了,帝後甚是恩愛,天后身懷六甲還不忘給天帝做吃食送去,實在是鶼鰈情深。

  待她領著罄衣進了殿裡,果不其然見到了姑嵩,她目不斜視沖他們微微欠身。

  姑嵩隨後起身向她行了禮,疏離而又恭敬,「見過母后。」

  「好,不必多禮。」似玉動作微微有些僵硬,忙轉身從罄衣手中端過玉露羹,放在天帝玉案上。

  潯鄴伸手握住她的手,「真是辛苦你了,實在是旁人做不出來你那個手藝,才要讓你麻煩這一遭。」

  姑嵩重新坐下,垂眼看著手中的摺子,似乎現下與他沒什麼關係。

  似玉身子有幾分僵硬,面上卻略含嬌羞,「陛下喜歡,臣妾自然願意給您做,只要陛下想吃,隨時著人來與臣妾說一聲便好。」她笑著收回手,伸手打開鍋蓋,拿過勺子盛了一碗遞去。

  潯鄴含笑接過,吃了一口便開口誇讚道:「好吃,你這個手藝呀,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變過,一直是這個好味道。」

  「多謝陛下誇獎。」似玉微微欠身謝過。

  潯鄴吃了幾口,忽而轉頭看向一旁的姑嵩,「嵩兒,你母后做的玉露羹味道極好,你今日難得有這個口福,也來嘗一嘗罷。」

  姑嵩聞言抬頭看來,面上神情平靜,看著潯鄴一言不發。

  潯鄴笑得滿面春風看向似玉,語氣溫和卻又暗藏玄機,「小玉,你盛一碗給嵩兒嘗嘗,他還沒嘗嘗你的手藝,不知曉你做得東西有多好吃。」

  「是。」似玉不敢去看姑嵩,伸手盛了一碗,正要遞給罄衣端去。

  姑嵩卻忽然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玉露羹,有禮有節謝道:「謝過母后。」

  他的聲音如珠玉落盤,清越好聽,往日在她耳旁低語,總帶著莫名的低沉和曖昧,現下卻滿是客套疏離。

  她看著他的手默然半晌,終是抬眼看向他,眼中坦坦蕩蕩,如同一個真正的長輩,「若是不夠,多吃一些,我做了許多。」

  「好。」他淡回一字,便端著玉露羹往回走去。

  可這一個字卻像是一記重拳打在她心裡,那日猜燈謎時,他也回了一個好字……

  不過數十日,他們便已然去了殊途,成了陌路,連她也始料不及。

  潯鄴顯然很滿意似玉的表現,他起身扶她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如同尋常夫君照顧自己的妻子一般,「來,你也吃一些。」他說著將手中的玉露羹遞來。

  似玉從善如流地坐下,見狀婉拒,「來時已經用過飯了,現下實在吃不進去。」

  「懷著身子怎能吃不進去東西,多吃一些,你身子還太過瘦弱。」潯鄴滿面關切,眼中露出幾分笑意,他笑起來眼角會有些許笑紋,看起來頗有成熟穩重的魅力,這是一種不到他這個年紀就不會有的感覺。

  潯鄴幾乎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將手中的玉露羹遞到她手上,笑眼看她。

  似玉也不好再推脫,盛了一勺吃進嘴裡,抬眼看向他,「陛下也吃罷,我做了這般多,你才吃了沒幾口呢,今日若是不吃完,臣妾可是不依。」

  潯鄴笑著點了點頭,「都聽你的,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姑嵩垂眼拿著勺子輕攪玉露羹,長睫微微垂下,玉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平平靜靜根本看不出半點情緒。

  似玉餘光瞥見莫名心口發虛,手中的玉露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為難至極。

  好不容易挨到他們吃完,似玉才得以離開,勉力強撐著回到宮中,如同受了一番酷刑再也支撐不住,軟坐在一旁靠榻上,神情疲憊。

  罄衣拿起帕子擦了擦她額間的汗珠,見嬤嬤不在,當即開口道:「玉姬,你寫的那些字條已經扔到各個大人的書房,就是不知他們會不會看到。」

  似玉勉力將心神拉回來,伸手搭自己的肚子上輕撫,「這群老狐狸精得很,只要有一個瞧見了,其餘的便就通了氣一般自然會去找,只那字條不要被陛下的人看見便好。」

  罄衣聞言連忙點頭,「奴婢一定注意。」

  片刻後,外頭嬤嬤走了進來,二人不再交流,似玉又重新拿起針線繼續做著小褲子,很是認真專注,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亂.倫哦,現在只能說一點點,說多了就劇透啦(其實已經算劇透了)(T_T),天后確實是這個天后,但天帝不是那個天帝,後面會解釋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