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修止自那回暈倒之後,便沒有再理會過她,甚至都不樂意看她一眼。

  似玉跟著沈修止在荒山里慢慢吞吞找出去的路,之所以慢,是他非要自己走,他身上的傷都是害命的重傷,再加之每日只能吃果子,傷重又餓,瞧著離鬼門關也就一步之遙了。

  似玉自然是不能讓他死的,只好帶著他去有人的地方找大夫看病,奈何來時她只記著離浮日觀的人越遠越好,根本沒功夫記路,這進山容易出山難,一時半會還真找不著路出去,加之他虛弱至極走得慢,便越發困在山中蹉跎。

  似玉本想背著他走,可這人耳朵硬得很,既不願意讓她背,也不願意讓她攙扶,身上的傷每走一步都形同於受刑,他卻悶聲不吭整整走了幾日,後頭硬生生暈了去。

  似玉以為他醒來會尋求自己的幫助,卻不想他醒了之後依舊當她不存在,固執得像塊鐵板,踢都踢不動。

  似玉百無聊賴往前走數十步,坐下來看著沈修止慢慢走近了,便又起身蹦噠到前頭繼續坐著等,一路上像在遊山玩水,而沈修止則似行在刀山火海里。

  走了大半日,沈修止感覺到了極限,便扶著樹坐下歇息。

  似玉見他不走了,又慢慢悠悠溜達回去,見他看著不遠處的溪水,忽然想起以往跟著他們馬車的時候,他半夜裡會獨自一個人找個僻靜的溪邊洗漱。

  似玉偷偷跟去過,遠遠打量了幾眼,只隱隱約約瞧見他的身子生得極為好看,腿是腿,腰是腰,比她的身子長條許多。

  「你是不是想要洗漱呀,我扶你過去罷。」似玉十分好意地提出幫助,畢竟當初他替自己洗過澡,雖然動作一點不溫柔。

  沈修止垂眼靜默了片刻,終是扶著樹站起身,慢慢往那處走去,「我自己可以。」

  似玉倒是沒什麼所謂,只是心中多少疑惑他要怎麼洗漱。

  沈修止走到似玉身旁,似很不放心,又冷著聲警告了句,「你離遠些,不准看我。」

  似玉多少有被這眼神傷到,好歹一路同行了這麼久,他看自己的眼神卻還是這麼冷冰冰,沒有半點溫暖,比她以往的鄰居還要難相處。

  似玉有些幽怨地瞅了他一眼,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兒往一旁走去。

  等他走了便又轉頭看去,見他往極遠處的溪水旁走去,還尋了一處大塊的岩石旁避著,不由滿臉不開心地嘀咕著,「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沒看過……」

  好在沈修止聽不見,他要是知道自己身子早被看光了,可能會怒到連天都掀翻了去……

  沈修止極為吃力地走到溪水旁,正要用冰冷的溪水清醒一下,卻不防一個動作便天旋地轉,徑直栽倒在溪水裡。

  似玉這廂還傷心此人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忽然便聽「噗通」一下落水聲,她連忙轉身跑去,果然見他又暈倒了……

  這人真真難搞,她給他洗不樂意,非得自己來,什麼都要自己來!現下好了,又暈倒了,這般便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他揮霍!

  似玉只覺自己操碎了心,連忙跑去將他從水裡拖出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只有些許微弱的氣息了。

  她不由仰天長嘆,難過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這塊肉真的好難吃到,又凶又會折騰,都快生生累死靈怪了。

  似玉抱著他滿面愁容,低落了許久,見他衣衫濕透,面色幾乎蒼白到透明,想了想還是低頭貼上他的唇瓣,啟唇渡以她最珍貴的靈氣,為他保命。

  他的唇瓣雖然失了血色,可貼上去還是極為溫軟的,那感覺不像是看上去那般稜角分明,反而極為溫潤柔軟,唇瓣微啟那清甜的野果香氣伴著清冽的男子氣息纏繞上來。

  似玉好奇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瓣,果然有果子的清甜滋味,想來是早間吃得果子殘留在唇瓣上的。

  靈氣渡入,沈修止的身子慢慢回暖,他長睫輕輕一顫,意識漸漸迴轉,感覺唇瓣上有什麼東西觸碰著,像一隻獸類正小心翼翼舔著,舔……?!

  沈修止猛然睜眼,瞧見了似玉當即一把推開她,似乎滿是驚怒,「你竟……竟然……!」

  他平生頭一次找不到形容詞去形容這個女人,唇瓣上還殘留那濕潤的觸感,沾染女兒家若有似無的幽香。

  他一個修道之人被妖女這般欺辱,如何能受得了,一時間只覺頭痛欲裂到了極點。

  似玉被兇巴巴的肉突然推開,不由伸出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神情頗有些意猶未盡,見他臉色不好,只得收斂一些,「你的衣衫都濕了,脫下來晾晾乾罷。」

  沈修止聞言腦中又是一陣暈眩,再沒有力氣和這色胚多糾纏一刻,暗自深吸幾口氣,強行平穩下來,直伸手狠狠擦拭了幾番唇瓣,冷冷的聲音中帶上一絲隱怒,「不需要!」

  似玉蹲在一旁看他半晌,到底還是沒得法子,總是這般鬧彆扭,也不知為何?

  她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自然也不知曉該如何處理,一時也只能由著他,可由著他的結果便是風寒入體,還沒到半夜就又發燒病倒了。

  夜半風大,似玉只得將他拖回到林子裡,在一旁燃了火堆。

  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間,非常燙手,正不知該怎麼辦時,他似無意識呢喃,這聲音太過虛無縹緲風風一吹便散了,只依稀聽見了「水」字。

  似玉連忙跑去溪邊用手兜了些水,小心餵到他嘴裡,輕聲道:「水來了……」

  沈修止嘗到了冰冷的水,朦朦朧朧似有些清醒過來,抬眼見是她神情有些怔然,片刻後便又陷入了昏迷。

  日頭漸沉,風越發刺骨,似玉當即將他摟住,以身子給他溫暖,低頭瞥見他的臉,不由感嘆這麵皮是真的巧,和她這張一比,襯得她越發俗氣了。

  似玉想著,心中刺痛萬分,神情很是悵然若失,仿佛抱著情郎的煙花女子,愛而不得。

  到了深夜,沈修止才微微醒轉,他恍惚以往自己靠臥在床榻上,這床榻極為柔軟溫暖,與他以往的硬板床完全不同,尤其是枕著的地方極為溫軟舒服,還微微起伏著。

  似玉正摟著沈修止百無聊賴地折草環,見他靠在胸前的腦袋微微偏離了位置,便又伸手將他的腦袋移到正中間。

  沈修止驟然一怔,猛地起身離了她的懷抱。

  似玉被他這般彈簧一般跳起,嚇了一顫,不明所以間抬眸看去,只覺他眼中的冷意可以凍死人。

  沈修止看了眼剛頭枕著的地方,一時忍無可忍,「你……你真的不知羞恥為何物嗎?!」

  似玉聞言有些不開心,不明白他又怎麼了,成天兒沒個消停,還是病了安分聽話些。

  沈修止眼中驟起嚴厲,伸手指向她鼓鼓的胸口正要開口,又覺不合禮數收回了手,別開視線根本無從說起,一時心頭怒極,連嘴角都溢出了鮮血。

  「你流血了耶,不要浪費了!」似玉見他難得流了血,眼中一亮,連忙撲了上去,貼上了他的唇角。

  沈修止本就還虛弱著,被這般一撲直接壓倒在地,唇瓣貼上一片溫軟,他當即緊緊閉著唇,額角青筋跳得極歡。

  似玉嘗到了一絲腥甜,舌尖正要往裡頭探卻見他閉著嘴,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微微吸吮他唇瓣,流連僅剩的腥甜。

  沈修止何曾被人這般肆意輕薄過,使出渾身的力氣都掙不開似玉,一時勃然大怒,直怒得一拳捶向地,渾身那陰沉沉的戾氣不自覺流露而出,惹得人心頭惶恐。

  似玉一點沒受影響,她磨了片刻再嘗不到一絲滋味,這麼一點點血根本不夠她塞牙縫的,她照顧了他這麼久,少不得要拿回些利息。

  她微微支起身按住他的手,好聲好氣問道:「我等了這麼幾日,你現下應該能讓我飄飄欲仙一會兒了罷?」

  沈修止氣得面色都一片漲紅,怒極直罵,「滾!」

  似玉其實也只是禮貌性地問一下,聞言當作沒聽見,低頭順著他的唇角一路往下貼上他的脖頸找下口的位置,那溫軟的唇瓣一下下輕碰著,含著莫名意味,惹得人血脈噴張。

  沈修止怒上心頭,額間青筋暴起,手握成拳,指節用力到發白。

  似玉妖媚的眼眸微微一眯,微微張開嘴巴變幻出了尖利的獠牙。

  「哎呦,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女子霸王硬上弓呢,這位妹妹著實有趣得緊。」一個極端妖媚的聲音從上頭幽幽傳來,聽著便讓人軟了身骨。

  似玉瞳孔微收,猛然頓住,驟然收回了獠牙,緩緩轉頭看去。

  前頭那參天大樹上盤著一個女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一圈一圈的蛇尾盤在樹上,扭著柔若無骨的身子盯著他們,嘴裡的蛇信子「嘶嘶」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