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錦瑟只感覺眼前一晃,周圍的景象瞬間變幻,所有的嘈雜和混亂全都消失不見,只餘一片寂靜和荒涼。

  這一處荒郊野嶺什麼都沒有。

  沈甫亭抱著她到了這處,氣息已經亂的徹底,體內邪氣捲土重來,他一陣天旋地轉,猛然跪倒在地,連帶著她一道摔去。

  錦瑟突然著地,倒沒摔著,只是被他壓的險些斷了氣,喉頭泛起的血瞬間從嘴角淌了出來,一時心頭大怒,費盡力氣才推開壓在身上的沈甫亭,才從他懷裡手腳並用的爬出來。

  她爬出些許距離,轉頭看去,面上隱露陰毒。

  他玉面一片慘白,坐著似乎都是難題,看上去極為虛弱,她若是這個時候動手,顯然可以一擊斃命。

  可惜一朝怕蛇咬,終日怕井繩,剛頭被他算計了,現下少不得謹慎些。

  剛頭那一擊若是再重一些,她早已歸西,如今五臟六腑皆被震傷,四肢一陣陣發麻,再也冒不起一絲險。

  他若是再有詐,那死的必然是她。

  錦瑟想著往前爬去,纖細的腳踝便被他一把抓住,生生往後拽去。

  錦瑟回頭看去,他面上神情輕淡,手上如同拖只小兔兒般輕巧。

  「給本尊放手!」她心頭大怒,猛地翻身一轉欲要脫開他的手。

  「還敢放肆。」沈甫亭眼睛微眯,跟著換了一隻手,就更枷鎖一般扣著她的腳踝,猛地拉回。

  好不容易脫離一段距離,卻輕易被拉了回去,錦瑟當即藉機一腳踹上了他的胸口,力道極為陰狠刁鑽。

  沈甫亭生生一頓,體內邪氣一陣猛烈攪動,嘴角血跡越發溢出,額角青筋隱現,瞬間鬆開了手。

  錦瑟當即往前爬去脫離了他這處,施展妖力往上飛去,卻在騰空幾度,周身突然失力,猛然落下,狠狠栽在地上,白惹了一身疼。

  她神情一怔,反應極快看向自己的手指,細白的指尖隱隱泛著細小的白光,竟然是困妖鎖,他什麼時候下的?!

  她猛地轉頭看去,正對上了沈甫亭陰沉的眼,即便這樣難受還死死盯著她,如盯著獵物一般的猛獸,蓄勢待發,一旦被他抓住,難逃活口。

  她心中一凜,越發下了決心,她此生定要除掉沈甫亭這個棘手的東西!

  「沈甫亭,我們走著瞧,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今日和我作對!」她面色陰冷,放了句狠話,不再戀戰,轉身頭也不回往叢林深處跑去。

  沈甫亭看著她疾步離去,眼中神情越發陰翳,暴戾之意隱顯。

  樹林高聳入天,上頭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著,林子裡頭幾乎暗無天日。

  即便是青天白日裡,也透著陰氣森森。

  錦瑟跑的很吃力,安靜的林子裡全是她的喘息聲,周圍的樹木快速往後倒退,一種緊張壓抑感引人心口窒息。

  她還沒跑幾步,身後便傳來了動靜,幾乎眨眼間就要追上她。

  錦瑟心中猛然一震,感覺到身後的人卻越追越近,她頭皮一陣發麻,當即使盡全身力氣往前跑,一邊跑一邊急忙伸手為圈,在唇瓣吹起嘹亮的口哨。

  哨音隨著妖力響徹整個荒野之中,速度也因為困妖鎖的發作而慢了下來,瞬間便被身後追趕而來的人一下撲倒在地,震的她五臟六腑又是一陣傷,又吐了一口血。

  她心頭大恨,短短一瞬間,已經想了一百種折磨沈甫亭的酷刑。

  沈甫亭顯然也是惱怒至極,死死壓在她身上,大手扣住她的皮後頸,像摁只貓兒似的,言辭陰冷怒意,「還想跑!」

  錦瑟聞言牙都咬碎了,橫得不行,「跑?我腦子裡可沒有這個字,你有本事就在這裡等著,待我緩過了氣,我們再比!」

  沈甫亭聞言輕嗤一聲,體內的邪氣肆虐,叫他呼吸極重,靠近她耳旁用力一咬,「真會使心眼,想拖延時間等人來,可惜他不會這麼找來。」那溫熱氣息噴在她耳畔,很炙熱,可是他的話卻讓她心頭髮涼。

  「啊!」錦瑟嬌嫩的耳朵被咬疼,又被說中了心思,心頭越發恨惱。

  空中傳來了一聲哨鳴,從天際遙遙傳來,是寂斐!

  沈甫亭眉間重重一斂,果然有幾分本事!

  錦瑟心頭大喜,面上不動聲色,忙去破沈甫亭壓制在自己身上的困妖鎖,讓自己的氣息方便被寂斐追尋。

  壓著她的沈甫亭半晌沒動靜,片刻後,他忽然靠近她,言辭輕緩而危險,「你以為我會讓他找到你嗎?」

  錦瑟眼中神情驟然一頓,沈甫亭突然起身,一把拽起她,往另一處扯去。

  錦瑟身子後仰不動,卻架不住他的力氣,被拉著一道往前去。

  她再也無法顧及捆妖鎖的反噬之力,猛然身子前傾,翻身提掌,巨大的妖力襲向他的胸膛。

  沈甫亭早已準備,抬手而來,帶著磅礴的仙氣,卻邪門至極,與妖力相衝,周圍氣波震盪,凜冽的氣刀四周散去,樹木盡數攔腰折斷,地皮瞬間塌陷了一大片。

  錦瑟被氣波擊飛數米,重心一失,猛的掉落而下,在洞穴中落了幾許,結結實實狠摔在地底,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過了許久才稍稍緩過勁來,環顧四周才發現是一個洞穴,四周空空蕩蕩,一片漆黑。

  而外頭寂斐的哨音已經越來越遠,即便找來,也救不了現下的她,她只能破罐子破摔。

  四周極為寂靜,沒有一點聲音,她微微等了一瞬,發現沈甫亭還是沒有動靜,所能看見的都是黑暗,根本無法摸清他的位置,危險感無處不在。

  剛頭她已經探到他邪氣發作了,這個時機可是千載難逢!

  她慢慢站起身,話間帶著幾許陰沉,在這冰冷的洞穴裡頭頗為陰惻惻,「沈甫亭你讓我走,我也放你一馬,咱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豈不更好,何必這般相互殘殺?」

  周圍靜悄悄的,只余她的回音。

  她等了半晌,黛眉微蹙,一步步從走進黑暗,話間帶起了笑意,顯得極為和善,「你在哪裡,不出來和我說話嗎?」

  她說話間,眼眸微微流轉,在黑暗中勘察,話間全都是甜蜜,「我一直喜歡你,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可黑暗裡依舊沒有動靜,她心頭隱隱不耐,軟的不行自然是來來硬的,「沈甫亭,你是不是怕了,沒關係,我會找到你的,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就是你的這身皮囊,待我找到了你,我就把你的皮剝下來,重新再做一個你,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你的皮囊,讓你永遠活著……」

  她像一個蛇蠍美人,甜美的聲音在這陰寒寂靜的洞穴之中越發瘮人。

  錦瑟終於摸到了些許氣息,當即伸手為爪襲向那處,卻抓了個空,身側突然站著一個人,平靜淡道:「你在找我?」

  錦瑟眼眸瞬間血紅,當即使出十分妖力往他那處擊去,另一側卻猛然一股凜冽的力襲來,猛然被擊飛出去,狠狠撞到了石壁之上,掉落而下,口中的鮮血不止。

  周圍全是血符,她一進去便被照得生不如死,在地上翻滾不休,「啊啊啊啊!!!」

  幾息之後,血符才慢慢淡去。

  錦瑟已是冷汗浸濕,癱軟在地,這一回她再也爬不起來,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沈甫亭從黑暗中慢慢走出,顯然也是一身重創,不過他顯然比她狠,疼成這樣還能面無表情,即便吃力,也還是一步步慢慢往她這裡走來。

  錦瑟這般躺著,剛好可以看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頭一次感覺到心頭髮涼。

  他還能走,她卻不能,敗局已經註定。

  「不要過來……」她一點點往後退,想要遠離他的靠近,可惜輕微的挪動並沒有用,他已經走到了她這處。

  他面色慘白,連唇瓣都失了血色,額間密密的剔透汗珠,浸濕了鬢角,可攻擊性依舊不容忽視。

  他緩緩在她身旁坐下,這般痛,竟還微微笑起,「你剛頭在找我?」

  他笑的好看,卻叫錦瑟通身發寒,她無力說話,只能靜默。

  沈甫亭卻也不在乎,他看上去顯然有些不對勁,視線微微抬上,不知再看什麼,開口卻是波瀾不驚的和她說話,輕淺溫柔的不像話,「我看你不是在找我,是在找死。」

  他慢慢伸手過來,皙白的手指撫上她的面頰,手背暴起的青筋示意他現下有多不穩定,「可惜我捨不得你死,又不可能放你走,我想在我不清醒的時間裡,你還是先在這裡好好睡上一覺。」

  錦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剛頭那些血符都是封印的前兆。

  他手上冰涼的觸感讓錦瑟微微發冷,她不怕死,卻怕被關著,她眼眸微微睜大,「不要……不要封印我……」

  她說話間,沈甫亭已然俯身過來,伸手穿過她肩膀,扶起了她,「我剛頭發現了一個適合睡覺的好地方,帶你去看看。」他氣息有些紊亂,一字一句都極為費力,可卻還要跟她死命糾纏,真是病的不輕!

  錦瑟身體軟綿綿的,心中怕到了極點,兇狠的瞪著他,「你要是敢封印我,我一定會讓你嘗到後悔的滋味。」

  沈甫亭冷笑一聲,手穿過了她的膝蓋彎,咬牙將她一把抱起,步履艱難往黑暗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