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甫亭采了草藥,又背著錦瑟一路回來,她掛在他背上一步都沒有下來,那腿仿佛成了擺設,待沈甫亭將她背進了屋,腳才堪堪著地。

  小妖怪們連忙爭先恐後湊上來給錦瑟揉腿,「姑娘,坐騎還習慣嗎?」

  錦瑟聞言不由笑出聲,抬眼看向沈甫亭,果然見他神情叵測的看著小妖怪。

  小妖怪們此時已經不再懼怕沈甫亭,自然也瞧不見他的神情,話音才落,便被沈甫亭一手連抓三隻,打開窗戶隨手丟了出去,餘下幾隻嚇得一溜煙竄了出去。

  錦瑟見狀越發想笑,起身下了榻,走到他身旁。

  沈甫亭玉面微微蒼白,額間的汗水已經染濕鬢角,看上去有些不好,他身上的傷沒好全,哪吃得消這般勞累,背人爬山本就辛苦,加之錦瑟還要採花,沒有被折騰暈去已然是極好。

  「是不是累了,坐下好好休息一會兒罷。」錦瑟扶上他的胳膊,格外體貼扶他靠在榻上。

  沈甫亭確實累了,由著她在榻上靠著,閉目養神。

  錦瑟早忘了自己腳疼的茬,靈活爬上榻,伸手以袖輕輕擦拭他額間的汗珠,她身子靠得近,隱隱約約都能聞見清甜的女兒香。

  錦瑟輕輕擦拭,視線慢慢落在他玉面上,細白的手輕輕覆上他的衣領,「是不是太陽太毒了,曬得你這般熱,不如將外衫退下來涼快涼快?」

  沈甫亭聞言不語,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錦瑟見他不語,伸手慢慢拉開了他的衣領,微涼的指尖觸到裡頭灼熱堅硬的肌膚,帶著微微的汗濕,和自己柔軟的肌膚完全不一樣,很是燙手。

  錦瑟稀奇,正要順著衣領探進去,纖細的手腕卻突然被沈甫亭一把抓住,拉出了衣領。

  她一時頓住,看著他不言。

  他緩緩睜開眼,汗水染濕的眼睫越顯修長黑直,黝黑的眼眸漫起一陣水霧,顯得面容氤氳,卻忽略不了他天生的攻擊性。

  他黝黑的眼眸靜靜看著她,薄唇輕啟,言辭輕緩,「你故意的。」

  錦瑟聞言微微頓住,繼而輕輕笑起,「沈公子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沈甫亭唇角噙一抹玩味笑意,明明是笑著看起來卻這麼危險,勞累過後的聲音低低傳來別有一番滋味,「你故意捉弄我,你的腳根本就不疼。」

  外頭日光盛,透過窗子微微照射下來,溫度越發上升,他說話間,那灼熱而又清冽的男子氣息噴在她面上,越發燙人。

  他的眼中眸色太深,看過來的時候仿佛看到了她心裡,錦瑟心口一慌,垂眼看向別處,面不改色狡辯道:「我腳也給你看了,怎麼會就成了故意,況且是你自己要背我的。」

  沈甫亭突然拉著她的手往前一拽,錦瑟直撞到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撞得她心口一跳,抬眼一看,正對上了他的眼。

  沈甫亭視線落在她面上輕轉,「我自己要背的,嗯?」他話間輕緩,似含責備,說出來的話在唇齒之間一繞,莫名帶出一絲曖昧,叫人莫名口舌生燥。

  錦瑟靠在他胸膛上,見他眉眼蘊藉風流,似笑非笑間奪人呼吸,不經意間撩撥人。

  腦海里忽然想起戲台上唱的一句戲詞,叫平生怎遇這禍害,她那時還不明白怎就是禍害了,現下倒約莫知曉了,什麼都不及這奪心來的影響大。

  錦瑟只覺他的視線比他的體溫還要炙熱,叫她隱隱面頰發燙,連呼吸都微微發緊。

  她微斂心神,看著他的眉眼,伸手點了點他的心口,話間聲慢,像極了撒嬌,「我好心好意替你擦汗,扶你休息,你卻還這般說我……」

  沈甫亭的視線看著她的眼睛,慢慢落在她細嫩面上,再往下便是微微張開的嬌嫩唇瓣,唇齒間呼出的清甜氣息讓人禁不住意亂情迷。

  山間的清風徐來卻沒有降低屋裡的熱度,清風縈繞著珠簾而過,發出細微的聲響,卻好像傳不進耳來。

  他們二人離的太近,只隔著一張紙的距離。

  沈甫亭微微低頭靠來,那檀木香氣伴隨著清冽男子氣息不知不覺縈繞上來,纏繞著她無從抗拒。

  錦瑟不自覺止了呼吸,看著他慢慢靠近,薄唇輕輕似要貼上她的唇瓣,呼吸間炙熱的氣息燙得她有些受不住,叫她不自覺閉上眼睛,唇瓣微動。

  沈甫亭撫向她的後腦勺,帶著些許壓力,薄唇堪堪就要碰到她唇瓣的時候,卻生生側過頭去,唇瓣擦過她細膩的面頰,坐起身去。

  錦瑟唇瓣上還沾染他些許溫潤氣息,雖然沒有碰到,可卻比先頭那般纏咬還要感覺深刻,讓人心猿意馬。

  錦瑟慢慢直起身看向一旁的沈甫亭。

  他手撐著床榻靜靜坐著,長睫微垂,眼底的意亂情迷已然消失不見,清明尚存,眉間微微斂著,似有困擾。

  錦瑟頭一次嘗到親吻的氣息,雖然只差一點,可她隱隱約約覺得那是甜的,就像他摘來的花一樣,甜而不膩。

  那陶鈰不止一次想要親她,這人慣來風流浪蕩,身上總會染上一股胭脂水粉味,即便很淡,錦瑟作為妖也還是能聞的出來,最多便是讓他牽牽手,再多的就沒法做戲了。

  因為她覺得他的口水是髒的,每每一想到就覺得反胃。

  可沈甫亭卻不是這樣,他身上的檀木氣息讓人心緒很平靜,聞著就覺乾淨,身上的清冽男子氣息亦然,乾淨到有一種無法抗拒的侵略性,一不注意就會侵進心裡,叫人意猶未盡。

  和這樣的人談情說愛,確實是一種享受,連吻都讓人慾罷不能,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新鮮感。

  錦瑟伸手覆上他撐在床榻旁的手,「沈公子,你怎麼了?」

  小手嬌嫩的觸感惹得沈甫亭抽回了手,攏在袖間,話間不復先前招惹人意,「錦瑟姑娘,你身上的傷應當好的差不多了?」

  這話說的委婉,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楚,若是她傷好了,二人也是時候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了。

  錦瑟手頓在原處,「你不打算和我談情說愛嗎?」

  沈甫亭頓了片刻,理智而又清醒,「仙妖不兩立。」

  錦瑟聞言越發靠近他,「沒有關係,我們偷偷的,不要告訴別人就不會有人知道。」她的手撫上他肩膀,微微靠近他的臉龐,話間輕吐,氣息如蘭,「隨心所欲才是正道,何必這般拘謹,連談情說愛都不行,你做神仙又有什麼意思?」

  她說著身子一傾,倒進他懷裡,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唇瓣靠近他的唇,卻被沈甫亭伸指擋在唇瓣上。

  他眼裡一片清明,沒有絲毫被迷惑的痕跡,薄唇微微一動,平靜吐出了幾個字,「你是妖我是仙,你我永遠不可能,我從一開始就已經和你說過,把你的心思收回去。」他神情淡漠涼薄,仿佛剛剛那個背她採藥,與她一道帶花環的人並不是他。

  錦瑟心頭極不爽利,當即從他懷裡坐起身,「既然你不和我談情說愛,我又何必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你隨時可以離開。」沈甫亭話間平靜,依舊溫和有禮,沒有多餘的情緒。

  錦瑟看向他,他玉面上一片淡漠,和他剛頭靠近的氣息一樣清冷如許,不摻半點慾念。

  沒有七情六慾的心怎麼談情說愛,她花了這麼多時日也多少了解,沈甫亭確實不可能與她談情,她再怎麼撩撥都是空的,更何況他的身份也確實是個麻煩,這樣的結局倒也不至於不甘心……

  畢竟是他不行,又不是她不行。

  錦瑟心中念頭一起,便也不耐煩再留,「你既然不願意,那便罷了。」她站起身往外走去,撩開珠簾回首看了他一眼,「沈公子,咱們就此別過了。」

  她緩步出了屋,外頭守著的小妖怪當即跟了上來,時不時回頭瞅瞅錦瑟的新坐騎,似乎覺得丟了有點可惜。

  「等一等。」

  錦瑟聞聲回頭看去,便見沈甫亭出屋,青山入目,茅草木屋,公子靜立如玉,叫人錯不開眼。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錦瑟姑娘要的我給不了,只得小小心意,以償姑娘一命之恩。」沈甫亭說話間伸手而出,一顆晶瑩剔透的黑色珠子隱隱閃現著五彩流光,慢慢浮在了半空中,裡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

  沈甫亭隨手微微一拂,那顆黑色珠子便悠悠往她這處而來,停在了她面前。

  錦瑟看著那顆珠子,心中微微一震,果然是九重天上的第一個,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惡靈這樣的能量場竟然也捨得拱手相送。

  這倒叫錦瑟有些為難了,她自來就是一個對玩具極大方的妖,如今反倒叫玩具施捨於她,這位子著實有些反了,弄得她像是伺候他風花雪月一場而得到的報酬,說起來可有些不順耳……

  不過,沈甫亭送的東西太合她心意了,不順耳也要收!

  錦瑟一揮袖收起了黑色的珠子,唇角微微彎起,「多謝沈公子的禮物,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中意一個人了,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確實是唯一一個,這六道之中哪一個有這樣的魄力,送如此珍貴稀有的東西。

  沈甫亭聞言淡淡一笑,並未說話。

  錦瑟轉身出了院子,步入青山,山間的風扶起她的紅紗,似煙飄渺,青中一點紅色甚是醒目。

  沈甫亭靜靜目送離去,山間的清風緩緩拂來,拂過他的衣擺,身後的小屋如同煙塵般被微微吹散開來。

  忽而一陣大風卷過,茅草小屋頃刻之間消失於無,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