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府內部,許多人開始秘密聯絡起來。
比如在這桂林城外的幾股叛軍,此刻卻都有開始犯難。
其實一開始,他們並不想反,畢竟造反是抄家滅族的事,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做這殺頭的買賣?
只不過如今他們反了,不但反了,還脫穎而出,如今也算是一方霸主,對於下頭的小嘍囉們來說,若是能既往不咎,還能給口飯吃,倒也罷了。可是走到他們這一步,讓這些頭目心甘情願的放下武器各自回去做尋常的百姓,又怎麼甘願。
眼看這桂林城就在眼前,若是能殺進去,不失為一方霸主,至不濟,若是狠狠干一票,再遠遁出去,漂洋過海,那也做的成富家翁,這個險還是要冒的。
可是諒山軍壓境的傳聞已經傳來,現在是軍心浮動,在這廣西,受那些輿論的事先宣導,誰不知道郝家的厲害,誰不知諒山軍的實力,如今郝風樓親自帶兵剿賊,大難當頭,人家肯既往不咎,就已是阿彌陀佛,因而只一日功夫,部眾就逃了數百人。
面對這樣的情況,這些頭頭腦腦們俱都是無計可施,只好相對無言,各自苦笑。
軍情部那兒,也派來了人,專門與他們聯絡,願意為他們安排退路,官職是別想許諾的,郝家不是傻子,不過卻願意授予一些田地,田地不多,勉強能讓這些首領們日子對從前有些改善,至少,不必再像從前一樣挖礦度日。
於是到了第三日,兩個首領便解散了部眾,解甲歸田了。
有了人起頭,剩下的更是惶惶不安,若是大家都肯同聲同氣。倒也罷了,如今有人退縮,大家各懷心事,再要堅持,就變得不太識相了。
終於。各部的諒山軍開始分頭並進。收復各縣,所謂的叛軍,幾乎也是土崩瓦解,兵不血刃,只用了短短數日,這叛亂便被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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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的桂林府,民生凋零。一派悽慘的氣象。本來自從商貿興起,他們搭了順風車,只是可惜,這商貿的主動權在郝家,在諒山,因而只要人家一個念頭,這商貿便毀於一旦,即便這時候。他們想要回到農業社會的自給自足,也很難轉身。
再加上叛亂的影響。桂林府已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郝風樓帶著軍馬抵達了桂林城,知府劉雄帶著一干官吏幾乎是熱淚盈眶的倒履相迎,只恨這諒山王師來的晚,若是再遲,城門一破,那可就真正性命不保了。
郝風樓對這劉雄,自是拉著臉,當著面,便是一通訓斥,罵他滋生民變,罵他官逼民反,劉雄嚇得大氣不敢出。他是真正的冤枉死了,郝家若是不斷絕商路,這民會反麼?只是他到哪裡說理去?到時候這位王爺只要稟告朝廷,狠狠參自己一本,自己怕是完了。話又說回來,朝廷和郝家似有嫌隙,自己在桂林,滋生了民變,無異是將桂林拱手讓給了郝家,這似乎,左右都是死路一條。
劉雄只得拜倒在地,連連告罪,說出了許多實情,無非是桂林的產業,大多都是礦產採掘,此外,還有貨物的中轉,這個傢伙,也算是新派的官員,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口裡不少陳學的理論,闡述一番之後,滿是委屈的道:「大人,這桂林的昨日,皆賴工商,而這今日,也是工商之故,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下官固是有不察之罪,只是……只是……」
郝風樓心念一動,道:「起來吧,你終究是桂林知府,如今桂林百廢待舉,你自該戴罪立功,至於這失察之罪,本官自會向朝廷說明,你不必疑懼,好生辦事。」
劉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有平南王作保,似乎自己的烏紗帽能保住了,只不過……這位小殿下的言外之意……
劉雄深以為然,他終究只是大浪潮下不大不小的人物,即便是官,也做不成中流砥柱,況且,他也沒做中流砥柱的心思,只是想安安生生,謀自己出路罷了,無論效忠於誰,又有什麼緊要?
郝風樓接著又道:「你帶本王去知府衙署,本官要立即草擬一份奏書,要加急送入京師,你是洪武年的進士?料來手段還是有的,就給本王打打下手。」
「下官遵命。」劉雄倒是興致勃勃,連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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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衙門的公房裡,郝風樓並沒有坐定,而是劉雄提筆坐著,郝風樓在一邊慢悠悠的踱步,若有所思,又沉吟不決的樣子。
最後他慢悠悠的道:「首先,要把諒山軍的功勞寫明了,咱們來平叛,費盡千辛萬苦,將士們長途跋涉,而郝某人嘛,自然也是殫精竭力,但是幸賴天子洪福齊天,三軍用命,賊人望風披靡,如今桂林大定,其他各府賊寇,瓦解也只在旦夕之間……」
劉雄連忙蘸墨作書,開始書寫。
郝風樓繼續道:「此外,還有雲南總兵官沐晟,亦是協助剿賊,這個定要寫上,沐總兵官實乃朝中不可多得的良將,對朝廷忠心耿耿,郝某人與他會面,聽了他許多對陛下的稱頌之詞,他對陛下,實在是敬佩地五體投地,還說陛下乃是永樂天子血脈,永樂天子有三子,大子、二子俱都不肖,唯有陛下,才是人中龍鳳,大明的基業傳承至陛下,真是我等臣子的福氣。」
「唔,再加一句,因而此次平叛,沐總兵官給諒山軍平叛提供了諸多的便利,當得知平叛之後,他立即下令,放諒山軍入廣西境,對諒山軍,多有犒勞,因而諒山軍的功勞,有沐總兵官的一份。」
劉雄愣了一下,卻還是繼續草擬旨意。
他心裡明白,沐英是朝廷明面上是來防賊,實則卻是來防郝家的,現在郝風樓這般褒獎,分明是離間之計。
若是陛下胸襟狹隘一些,沐總兵官,怕是要滾回雲南去,甚至直接調回京師,以便控制了。
想到這裡,劉雄心裡暗暗搖頭,這位殿下,果然如傳說中一樣的陰險啊。
郝風樓卻沒有興趣去猜測劉雄的心思,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這份聖旨上,沉默良久,他又道:「桂林知府劉雄,在賊人圍城時,臨危不懼,與軍民衛戍府城,盡心竭力,待諒山天兵兵鋒劍指之時,劉雄與諒山軍裡應外合,功勞亦是赫赫……」
劉雄繼續在寫,他的手有些發抖,抖的厲害,終於輪到自己了,終於是下毒手了。
這份奏書上去,陛下看過之後,見自己和郝家走的這麼近,如今,是真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雖然現在郝家和朝廷還保持著明面上的和睦,所以此次,定會給郝家一個面子,不會加罪自己,可是將來,假若郝家完了,秋後算帳,隨便一個貪贓枉法,怕也要自己家破人亡吧,如今,是不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怕已是不成了。
走到黑就走到黑吧。
不管怎麼說,劉雄是有些偏向陳學的,對諒山有諸多的好感,諒山的實力,雖未必能成什麼王霸之業,可是以他觀察,割據一方,卻也不是難事。
於是他筆下龍蛇,按著郝風樓的意思,將奏書寫好,旋即吹乾墨跡,送給郝風樓觀看。
郝風樓認真看過,讓劉雄改了幾處地方,最後定稿,又讓劉雄重新抄錄一份,加急送出去,這才像是心中落了一塊大石一樣,鬆了口氣,隨即看向這位自己將來在桂林的左膀右臂,笑吟吟的道:「劉大人,這桂林府如今百廢待舉,咱們這桂林,若是不能成為整個廣西乃至於西南諸省的明珠,郝某人這一趟,可就白來了,兩年……不,一年之內,郝某人要讓這桂林,成為人間天堂,要成為大治的典範,劉知府,可願助郝某人一臂之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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