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態度,讓這位素來深諳人心的楊先生,也變得有些捉摸不透了。🎉ൠ ❻➈sH𝕦𝐗.ᑕᵒ𝓂 🐤👤
他悄悄打量朱棣,見朱棣那寒到了骨子裡的神情,哪裡可以看到有半分的溫情。
朱棣則是吃了口茶,大袖擺子掖在案下,終於還是道:「有些人哪,總是不知所進退……」
說罷,朱棣露出了厭倦之色,淡淡的道:「京師之中的爭端,如今鬧的如何了?」
「這個……」楊士奇猶豫片刻,道:「陛下,似乎是愈演愈烈,都督府和內閣各不相讓,兵部尚書劉坤來奏,彈劾都督府專權,說是國器握於武人之手,世所罕見,唐亂於節度使,是以有宋以來,武人不能見諸廟堂……」
朱棣眯起眼,道:「他的意思是,這兵,是該兵部來帶麼?」
五軍都督府在此時,還是握有大權的,畢竟眼下開國和靖難的勛貴不少,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雖然朝廷對五軍都督府有明令,削弱了不少的權利,可是掌握五軍都督府的,俱都是聲望卓著,不是等閒之輩。
而劉坤作為兵部侍郎,終於吹起了號角,等於是要對一些人進行清算了。
而這些人,俱都是天子的老兄弟,另一邊呢,則又是為朱棣治國的百官,這是手心和手背的問題,現在手心要打手背,而且瞧這樣子,雙方都是蓄謀已久,如今,終於是出來了個重量的人物,堂堂兵部侍郎。居然毫無顧忌的開始抨擊五軍都督府。實屬罕見。
朱棣不由笑了,淡淡的道:「請夏元吉來。」
夏元吉作為兵部尚書,運氣不太好,被調至北京,結果半途上,便聽到了韃靼和瓦剌入關的消息,他和東廠掌印二人。索性在山東地界避風頭,等到天子南下,他們才登船。
所以夏元吉顯得灰頭土臉,這些日子,都在路上糟蹋了,金陵那兒,沒有一丁點的作為,北京的功勞,和他半分關係都沒有。
不過現在。夏元吉卻是有些慶幸,眼看那金陵已是水火不容,到了劍拔弩張、刀兵相見的地步,自己作為兵部尚書,本應該是被推到浪頭上去,結果偏偏自己不在。那自是好極了。人在廟堂,身不由己,有時候你不想給人當槍使,可是背後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你推到風口浪尖,假若自己還在金陵,內閣和各個部堂突然和五軍都督府對立,自己這兵部尚書,能無動於衷麼?
所以夏元吉因禍得福,很是愜意的在附近的船艙里侯駕,一聽傳喚。便立即來了。
朱棣冷著臉,看了楊士奇一眼。
楊士奇點頭,將兵部侍郎劉坤的奏書送上。
夏元吉皺著眉看著,臉色微變,卻是假裝淡定從容,良久才道:「陛下,劉坤所言,雖是激烈了一些,卻也不是沒有道理。臣聽說過馬上打天下,可是不曾聽說,馬上坐天下的,功臣自然是可貴,可是放縱他們恣意胡為,卻未必是好事,交與他們權柄,極有可能,是誤了他們。當年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就是這個道理。」
正因為有了劉坤那個愣頭青,大家才有躲在他背後暗箭傷人的可能,這夏元吉表面上是一副公允的姿態,可是他的態度,卻也是不言自明。
朱棣淡淡一笑,道:「哦,夏卿看來,似乎也是對這劉坤多有贊同了?」
夏元吉道:「微臣並沒有贊同,只是就政而論政罷了。」
朱棣心裡瞭然,夏元吉這是拉偏架,偏偏又不肯表態,雲裡霧裡說一通,最後雙手一攤,說以上純屬虛構、如有巧合,純屬雷同。
他呵呵一笑,卻是看向楊士奇,道:「楊卿以為呢?」
楊士奇對這件事,早有關注,可是天子對此事,並沒有詢問自己的意見,這本就是很奇怪的事,現在天子突然問起,他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自己和陛下有這麼多獨處的時間,可是陛下不問,偏偏在夏元吉在的時候問,這裡頭,必定是有什麼用意。
當著夏元吉的話,楊士奇的回答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建設性,否則一旦傳出去,若是對劉侍郎的奏書稍有什麼不滿,必定導致天下讀書人的反對。
這裡頭的厲害,楊士奇豈會不知,所以楊士奇只能道:「夏公所言極是。」
朱棣莞爾一笑,頜首點頭,道:「好罷,今日就議到這裡吧。」
夏元吉起身,告辭出去。
楊士奇正待要走,朱棣冷漠的聲音卻是響起來:「楊愛卿,方才可是言不由衷。」
楊士奇嚇了一跳,連忙拜倒在地,道:「微臣萬死。」
朱棣臉色冷漠,淡淡的道:「是麼?朕委你重任,就是讓你做別人的應聲蟲?若是如此,朕要你何用?」
楊士奇嚇得魂不附體,道:「微臣有負聖恩……」
朱棣揮揮手,道:「罷,不要說這些,你啊……是聰明,可是……卻還是不懂人臣之道,你下去吧,朕乏了。」
楊士奇渾渾噩噩的出去,他的心裡,卻還在咀嚼著朱棣的話。
陛下所作所為,必定是有用意,可是這個用意是什麼呢?
五軍都督府按理來說,陛下是早就有意削弱它的權威了,當年那些所謂老兄弟,已從戰友,成為了利益分享者,分一杯羹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想要分權,尤其是軍權,自是天子決不允許。
況且此次,北京保衛戰,一舉殲滅韃靼和瓦剌大部,朝廷再無禍患,狡兔死,走狗烹,因而,以楊士奇的才猜測,陛下未嘗沒有繼續削弱五軍都督府的心思。
只不過……
楊士奇越是往深里去想,越是覺得此事的背後,更加不簡單。
聖心難測,伴君如伴虎,楊士奇愈發的覺得,自己的精力,有些不足了,每日陪駕左右,看似風光,誰又知道在這背後,是何等的兇險。
………………………………………………………………………………………………………………………………………………………………………………………………………………………………………………………………………………………………………………………………………………
轉眼到了二月。
金陵本是六朝之都,太祖之後,奢靡之風漸起,一到開春,滿金陵的公子哥兒們,便已是按耐不住,再無心讀書和在家長面前賣乖,紛紛出來,或踏青於郊野,或泛舟於湖上,亦或結伴在這勾欄酒肆,推杯把盞,一響貪歡。
倚紅樓里,幾位新晉的進士便聚在這裡。
為首的一個,名叫喬周,這位仁兄時運不錯,名列二甲,而且直接進了翰林,為庶吉士。
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其他人與他相比,就顯得黯然失色了許多。
在座的,其實未必就沒有比此人考地好的,不過有的是年齡有些偏大,或是相貌不好,這才刷下來,乖乖在各部觀政,一年半載之後,多半是要外放出去。卻也有人心裡在嘀咕,這姓喬的今日如此風光,怕是與他是江西吉水人不無關係,誰不知道,這滿金陵,都是江西人的天下。
幾杯酒水下肚,不免要說到近來的時事,喬周春風得意,自是焦點,他笑吟吟的道:「諸位可知,這小小的一場衝突,為何會鬧到今日這個地步?」
大家自然都知道,所謂的衝突是什麼,有人看出了點端倪,卻也有人不知,無論如何,大家都想聽喬大人的高見,於是都慫恿著他說。
喬周苦嘆道:「這是因為,漢王動手了。」
啊……
滿座皆驚。
喬周冷笑:「這五軍都督府,如今做主的是誰?乃是漢王殿下的泰山丘福,此番陛下下旨,讓丘福在金陵總攬軍務,不免讓人遐想,這漢王見此,還以為陛下是要重新啟用他,於是乎,就不免生出了幾分心思,實話告訴你們,前些時日,金陵多有青州人出沒,所為何事?諸位莫非還不明白?」
有人震驚道:「難怪幾位閣老與各部堂都是爭鋒相對,明著是與五軍都督府刁難,實則,卻是與漢王勾心鬥角是麼?」
喬周已是有幾分醉了,笑意濃起來:「這是自然,漢王又要染指……染指了……呀……我頭有些發昏,想是醉了,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眾人都是故作驚訝,其實已有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哪裡需要這喬周來『故作神秘』,卻也有單純的,聽到這消息,頓時駭然,不免帶著幾分提心弔膽。
一場酒宴,在子夜時散去。
陪酒的幾個歌姬,自是散了。
其中一個,快速出現在倚紅樓的頂樓,在這兒,已有一個書吏和一個魚服地人相侯。
「大人……」這歌姬瞧著那魚服漢子,眼中儘是嫵媚,輕輕福了福身:「又有最新的消息。」
…………………………………………………………………………………………………………………………………………………………………………………………………………
第一章送到,求月票。(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