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民如被餓狼驅逐的羊群,頓時驚慌失措,抱頭鼠竄。
在官軍面前,再多的變民也不堪一擊,無數人發出驚吼,無數人被同伴擠在地上,無數人在泥濘中翻滾,無數人滔滔大哭,縣城之外已經成了人間地獄。
王勇沒有去理會變民,對這些變民,他一丁點的興趣都沒有,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縣城的城樓,雖然目力所及之處視線模糊,可是王勇卻一絲都沒有懈怠,他就如有經驗的獵戶,此時正耐心地等待著什麼。
變民們已經潰散,四散奔逃,遺留下了數百個屍首。
此時,王勇大手一揮,道:「隨我來。」
轟隆隆……
騎兵開始匯聚,宛如洪峰一般隨著王勇朝著縣城的城門下而去。
抵至城下,王勇放聲大喝:「縣令席凡可在?」
席凡立即從女牆之後探出了腦袋,道:「城下的可是游擊將軍王勇?」
王勇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卻是聲若洪鐘地道:「正是,席縣令,自上次一別,不知可無恙嗎?本將收了你的求援書信後立即帶了兵馬前來解圍,現如今變民已經驅散,快開城門讓弟兄們入城歇息。」
圖窮匕見。
這便是王勇的目的,這些變民簡直是一群烏合之眾,既然他們如此無用,那麼王勇就毫不猶豫地將他們視做了棄子。
反正他早在兩日之前就接到了求援的書信,可見諒山縣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叛將。
眼下衝散了亂民,解了諒山之圍。縣城中的人劫後餘生,必定大喜若狂,自然沒有防備,只要城門開了。王勇大手一揮,便可教他們灰飛煙滅。
之所以如此決斷,也是因為王勇深知火銃的厲害,對方憑藉著城牆放著火銃。若是強攻,損兵折將不說,還可能貽誤戰機,他的時間不多,寧願選擇眼下這個最穩妥的辦法。
城樓上的席縣令果然大喜,美滋滋地道:「多謝將軍解圍,來,快開城門。」
王勇坐在馬上,他不禁握緊了腰間的刀柄。身後無數的官兵亦都屏住了呼吸。那儘量收斂的殺機有些掩藏不住了。
胸膛在起伏。許多人仿佛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城門的閘口慢慢地放了下來,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王勇的眼眸眯起,眼眸從這一線眼縫之中顯得微紅。
咚……
吊橋落下。王勇的眼眸張大,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長刀一抽,夾緊馬腹,爆發出了一聲怒吼:「殺!」
「殺!」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無論是步卒還是鐵騎,便如洪峰一般朝城中衝殺而去。
城中竟是空蕩蕩的,王勇微微愕然了一下,按理,現在這個時候,席凡應該已經站在城門後等候才是。
可是沒有人,城中死寂。
只是此時,王勇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這些細枝末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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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道的盡頭,郝風樓的臉色凝重,一隊隊的火銃手已經準備,當喊殺聲傳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覺得意外。
終究是該見真章的時候了。
郝風樓遠眺著前方,隨即深吸一口氣,對身後的一個差役道:「動手!」
那差役戰戰兢兢地點點頭,隨即吹起了哨子,某處屋頂上,數枝火箭突然射出,宛如流星一般,火箭撲撲地落在城門不遠處的街道上。
而此時,如潮水般的叛軍擁堵住了城門的門洞和街道,當火箭射來的時候,大家自動避開。
突然,一股硝煙味冒了出來。
轟……
天空竟是一下子燒得通紅,隨著巨大的爆炸,一個烏黑的蘑菇雲竟是直接升騰而起。
飛沙走石,就如泰山崩塌,無數人直接炸上了天。
火藥……地下埋了火藥……
許多人已經被這巨大的爆炸震傻了,有人直接成了聾子,更可怕的是,地下的火藥居然還混雜了沙子,在巨大的爆炸之下,豆大的沙粒頓時揚起,以極快的衝力四處亂竄,打在叛軍的臉上、手上,身上,有的直接扎入眼中,有的正中眉心,有的人手上竟是直接被打得血肉模糊。
刺鼻的濃煙升騰,幾乎讓人昏死過去,而整個叛軍也被一分為二,斷為了兩截。
數百人死傷,有人一動不動,有人在地上掙扎和呻吟。
受驚的戰馬早已將自己的主人掀下來,隨即四處狂奔,不知撞翻了多少躲避不及的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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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壯觀!本王也算是見過世面之人,可是不曾想到這火藥的威力竟是這樣的大。」趙王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口裡忍不住感嘆。
郝風樓斜看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事實上,這些火藥足有數百斤,數百斤火藥還混雜著鐵釘和沙石。
當初,郝風樓打著尋寶的名義,讓那些貪財的傢伙忙活了一夜,翻動了泥土,隨即便命人將油紙包住的火藥放置進去,最後再鋪上一層薄薄的沙石,一遇到火星,這數百斤火藥立即炸開,威力自然驚人。
只是可惜,郝風樓所攜帶的火藥並不多,倒是縣裡有個百來斤的儲備,本是要押運去安南,現如今除了火銃手們必要的一些火藥之外,郝風樓將剩餘的火藥一次性都埋了進去。
效果……似乎還不錯。不過似乎有些火藥被埋得太深了,沒有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沙石的配比似乎也不好。
郝風樓在心裡總結著經驗,而長街的對面已是人仰馬翻,受驚的叛軍此時此刻不知如何是好,那些在後隊沒有受到波及的叛軍亦是堵在長街和門洞裡,驚慌失措。
此時,郝風樓正色大吼道:「前進!」
踏……踏……踏……踏……
火銃手們一起邁著靴子,扛著長銃前進。
三百人,因為街道狹隘,所以不得不分為十列。
他們已經經歷過不少戰陣,如今對眼前的事已是習以為常。
他們總結出了經驗,知道想要戰勝對手,唯一要做的不是熱血沸騰,而是一切聽從武官的命令去做。
他們有序地前進,不快也是不慢,邁動著穩健的步伐。
停……
已經進入了射程。
「分列射擊。」
第一列平舉火銃,隨即銃聲大作,射完之後,這些人立即閃身到了後隊,第二列開始射擊,下一刻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
砰砰砰……
許多僥倖未死的叛軍剛剛站起,立即便被打翻在地,如割麥子一般,伴隨著不歇的火銃聲,越來越多人倒下。
叛軍們已經徹底被打懵了。
王勇沖在最前,不過他還算幸運,雖然後背被飛濺滾燙的沙石打得血肉模糊,但是只是皮肉之傷,現在對他來說,這點傷情顯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王勇的眼眸變得血紅,他當然清楚自己已經無路可走,假若無功而返,悻悻退走,拿不住那趙王和陳王子,他還有什麼籌碼?況且,他一支敗軍又能逃到哪裡去?反叛之後,將士們本就情緒複雜,此時再經歷這一場大敗,天知道會不會逃散。
所以,他註定了只有這最後一次的機會,要嘛帶著人衝過去,要嘛死無葬身之地。
座下的戰馬將他掀下地,早已逃了個無影無蹤,所以王勇只好步行,手中揮著刀,嘶聲大吼:「殺!殺!他們沒有多少人!沖,跟著老子沖,若是不沖,你我盡都死無全屍,殺過去,定要殺過去,我等已經反了,已經反了呀,我們若是逃,能逃到哪裡去?拿不住皇子,我們遠在鄉中的家人必定要被朝廷拿住,我等這是株連之罪,為了活下去,為了我們的妻兒,我們也定要拿住他們,拿住皇子,拿住這裡的貴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投鼠忌器,讓朝廷釋放我們的家眷。快,跟著我來!」
王勇的聲音在這混亂之下仿佛有一種魔力。叛軍們已經膽寒了,無數人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逃得越遠越好,可是王勇的一席話卻是觸動了所有人的心事,是啊,能逃到哪裡去?
「對方沒有多少人,我們是他們的十倍!」
「逃了也是死!」
「殺!」
這些人的眼睛也紅了,他們也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路可走,沖吧,衝過去才能生存。
叛軍在火銃聲中,一個個的人倒下,卻還是盡力開始集結,並且開始衝殺。
諒山縣城上空的硝煙未散,喊殺也只是開始。
無數人前仆後繼,而火銃聲亦是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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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太累了,好不容易寫完,終於可以睡了,腦袋發暈,手臂的肌肉發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