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漢死得很慘,五發火銃都打在他的面部,幾乎將他的腦袋打成了稀爛。
郝風樓已經帶著人揚長而去,可是卻有許多人圍到了醉漢身邊。
其實在這裡的生活的人早已見慣了死亡,死這麼一兩個同伴對他們來說簡直就像是吃飯一樣簡單。
可是許多人的臉上依舊帶著震驚。
這個人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殺人,這姓郝的似乎很有來路,可即便如此,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此囂張跋扈,實在讓人生寒。
假若今日可以如此橫行無忌,那麼異日豈不是要做這諒山的天王老子?
在諒山討生活的人絕不會有什麼人是省油的燈,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而現在他們突然預感到自己快活的日子似要到頭了。
「那個人自稱叫郝風樓,早就聽說有個姓郝的似乎被封為祿州侯,將咱們諒山當作了他的封地,那郝風樓莫非和這祿州侯……」
「難怪那縣令對他如此客氣,與他同行,看來是沒有錯了。」
「此人看來不好對付。」
「怕什麼,天塌下來有那麼多高個的頂著……」
許多流言蜚語開始傳出來,吳雄已經一閃身,也顧不得去收揀那醉漢的屍首,便消失不見了。
小半時辰之後,吳雄出現在一處廬舍里。這裡距離諒山縣有些距離,處在河道的下游位置,附近同樣有許多茅舍聚集,許多騾子、馬匹拴在不遠處的馬樁上。此外還有不少磚瓦房子。似乎都當作是倉庫的用處。
「老爺……」吳雄小心翼翼的進來之後朝為首的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行了個禮,面露殷勤之色的道:「出事了。」
這大腹便便的男子的膚色黝黑,眼睛也小,不過那眼眸深處帶著幾分凌人的氣勢。他漫不經心的吃著茶,悠悠然地道:「出了什麼事?」
「姓郝的來了。」
「哦……」老爺的臉色平淡,似乎並不在意。
「張超死了。」此時,吳雄加了一句。
老爺的臉色微微的變了一下,道:「姓郝的殺的?」
吳雄連忙跪倒道:「是小人太孟浪,不過確實是那姓郝的殺的。他說他叫郝風樓,還讓我記著他。」
老爺的臉色不是很輕鬆了,他躺在藤椅上,叫了一句:「來。」
只見一個半裸著上身的赤足女子躬身進來。
老爺道:「去將前幾日金陵送來的快報拿來我看。」
赤足女子聽罷,片刻功夫便取了一份信箋進來。
老爺看了看信箋,旋即淡笑道:「看來那邊傳來的消息並非是危言聳聽,這個傢伙還真有幾把刷子。這不怪你,此人確實不好對付。不過無妨,他縱是強龍,也未必壓得住我們這些地頭蛇。」老爺說罷。將信箋擱到一邊,長身而起,踱步道:「我是做買賣的,只是老夫做的這個買賣和別人不太一樣,老夫做的是殺頭的買賣。自從入了這行,老夫就沒把性命當一回事。諒山這地方靠的不是金陵那邊皇帝老爺的聖旨,靠的是拳頭,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草頭王。姓郝的人想拿著一張聖命就在這諒山紮根,未免太過天真。」
老爺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其實眼下姓郝的不是什麼大問題,真正的問題是關隘那邊,有御使去了關隘,瞧這樣子是想找趙守備的麻煩。若是趙守備完了,咱們的買賣才是滅頂之災。」
老爺顯得有幾分憂心:「至於這姓郝的。那就給他點顏色看看吧,你去安排一些,和幾個商幫還有那些個土人、逃戶們琢磨琢磨,找個由頭讓他們從哪兒來,滾哪裡去。」
吳雄聽了。深深的看了老爺一眼,躍躍欲試的道:「小人明白了,老爺放心,小人保准將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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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席縣令將郝風樓等人迎進了縣衙安頓,因為郝風樓這邊人多,席縣令不得已命人張羅將許多人安置在不遠處的一處荒廢的大營里。
張羅下來,已到了深夜。
席縣令卻是不肯睡,他還在為白日的事心驚膽寒,連忙尋了郝風樓,憂心重重的道:「郝僉事,只怕你惹了大麻煩了。」
郝風樓不由笑了:「什麼麻煩?咱們是官兵,他們不過是一群蟊賊,莫非我殺一個蟊賊也叫惹了麻煩?」
席縣令卻是搖著頭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些人並不是如此簡單,大人,有些話,下官一時也說不明白,這諒山和別的地方並不相同,一旦他們將大人視為敵人,到時候免不了要給大人一點顏色看看。」
郝風樓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在意,好生忙你的公務就是。」
席縣令又是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只好告辭出去。
這一路實在是睏乏,不過諒山的情況倒是大大出乎郝風樓的預期,他原本只是以為諒山是個不毛之地,可是不曾想到這裡卻是因為南征還有其他諸多因素的影響,居然頗為繁華,這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只是郝風樓並不蠢,無論是那些膽大妄為居然敢勒索官軍的蟊賊,還是席縣令種種的反應,郝風樓心裡都明白,這裡的『民』和自己平時所見的民並不太一樣,說穿了,這些人都是土匪。
想到這裡,郝風樓也覺得頗為頭痛。
不過他素來是粗中有細的性子,神經該粗的時候便粗,便也不再多想,索性直接睡下。
在諒山住了幾日,那陳王子已經等不及了,幾次催促郝風樓成行,郝風樓不理他,他帶著人大剌剌的在諒山附近走了一遍,大致對諒山有了一些較為直觀的了解。
這個縣占地不小,又是多山,除了縣丞這塊地還算平坦,其他地方山林林立。
在和縣裡許多地方都有許多商戶,他們專門提供鹽巴、鐵器與山上的人交易,而山中的人自會提供皮貨之類的東西交換。
這些原始的手段本來是諒山的主要貿易形式,只不過現如今,隨著南征的開始,郝風樓看到許多武官帶著兵丁出現在諒山境內,他們倒也並不避嫌,手裡拿著的,都是守備或者游擊官員的手令,明面上說是換防,實則卻是直接和商人進行貿易,至於貿易的是什麼東西,郝風樓一個外行人暫時也看不透。
好在隨來的五十個神武細作已經散布出去,這些神武衛的細作和火銃隊不同,他們起先也是接受與火銃隊一樣的體力操練,只是到了後來卻變了花樣,他們開始學習各種語言,以及各種土話,並且開始掌握各種技巧,教習常常讓他們扮作某個人,比如說是鳳陽來的商戶,於是他們要自己尋找適合的衣衫,打扮之後還要求談吐與商賈一致,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講得一口鳳陽口音的官話。
至於如何留下線索,如何觀察別人,甚至於揣摩別人的心理,都是神武衛細作的拿手好戲。
這五十個神武衛細作乃是『西南系』的骨幹。在神武衛內部總計分為四大系,其一為西南系,其二為塞外系,其三乃是中州系,這第四便是四海系。四系各設百戶,每系的百戶所都會針對性的教授各種知識。比如這塞外系,主要針對的是遼東和大漠、朝鮮等地,系中的校尉和力士至少要學會朝鮮或者北元、海西滿洲的某個語言,此後,他們根據塞外的地形,教授各種知識,讓他們去讀一些關於塞外風土人情的書籍,同時學會和塞外的人打各種交道。
而西南系與塞外系相反,西南系主要針對的卻是西南諸國,甚至還包括了雲南、廣西、嶺南等地的土人,他們會學習這裡的風俗,學習這裡的語言,了解這裡的一切。
所以郝風樓帶來的這些神武衛校尉大多數能至少會某種語言,有的懂安南語,有的懂一些土話,有的滿口廣西的口音,講起這裡的典故也是如數家珍。再加上平時一些刺殺、潛伏、如何觀察之類的操練,如今郝風樓一聲令下,這些人立即便混入了茫茫人海之中,根據百戶的布置,他們或成為了能說出一口桂林口音官話的商賈,或是成為了從閩粵逃來的逃戶,或是搖身一變成了安南人,甚至於有人因為孔武有力,卻又衣衫襤褸,很快就被一些商戶招募成為打手。
五十人放了出去,自然是遠遠不夠,在城外,西南系總旗周貴已是開了一家茶店,打點之後,很快便和當地的一些人物打成一片,除此之外,一個帳房和幾個夥計亦是入駐,那帳房並不記帳,而是將分在各個角落裡來的消息匯總,並且將數字密碼進行破譯之後再用數字密碼餓的形式送到郝風樓身邊。郝風樓身邊則是有專門的幾個書辦,將這些數字破譯成文字,再根據事情的大小分級,若是情況緊急的,則直接抄報郝風樓,若是事情並不緊急,便直接送去百戶大人那兒處置。
一張大網,無形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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