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放馬過來

  郝風樓聽了事情原委,只能苦笑。

  太祖時期的時候,讀書人往往夾著尾巴做人,不過經歷了建文朝,那些讀書人已經有了跋扈的苗頭,縱是方孝孺被抄家滅族之後,雖然有所收斂,可是天子深諳一手大棒一手蘿蔔的道理,錘了人家一頓,立即拿出胡蘿蔔出來,忙不迭給讀書人餵食。

  這些人擔驚受怕了一些時日,突然發現朝廷有了諸多優待讀書人的舉措,也就漸漸大膽放肆起來。

  問題的根子其實還在曾建的身上,他不了解實情,貿然動手,這些讀書人本就火冒三丈,一肚子的牢騷,無處發泄,現在找到了文昌書院,又見你人少,仗著法不責眾的心理,不打你打誰。

  幸好幾個隨去的校尉眼明手快,總算把曾建救出來,拔腿便跑,否則這卿卿性命,怕也得交代在那了。

  可是隨後,郝風樓亦是惱火不已,豈有此理,這是公幹,這些讀書人竟敢動手,假若打的是其他千戶所的人,郝風樓無所謂,反正痛不在己身,權當是看熱鬧。可是現在打的是曾建,打的是東城千戶所的人,意義就不同了。

  郝風樓冷笑道:「曾建現在在哪裡?」

  周司吏道:「已回家中養傷了。他上次本就中了箭傷,現在又添了新傷,引發舊疾發作,一條命去了一半。」

  郝風樓深吸口氣道:「那駕貼可還在?」

  周司吏道:「在的。」

  郝風樓沉吟片刻道:「駕貼拿好了,召集人手。至少要三四百號人,所中的人全部放下手頭上的事,統統到那文昌書院去,先將文昌書院圍起來,且看他們敢如何,這朱昌是必定要捉拿的,既然有駕貼,咱們就是按章辦事。不怕什麼。」

  周司吏點點頭道:「所中的弟兄如今也是義憤填膺呢,大人放心,學生這就去安排。不過……若是起了衝突,只怕不妥,這些人畢竟都是生員,身負功名……」

  郝風樓道:「你先圍著,其他的再說吧。」

  周司吏只好點頭。

  要安排人手還需一段時間,郝風樓也不敢閒著,帶著幾個人前去曾建家中。

  此時天色有些晚。曾家距離衛所不遠,是兩進的院子,外頭還有籬笆的圍牆。不高。

  郝風樓敲過了門。卻是曾夫人來開門,曾夫人的眼睛顯得有些微腫,見了郝風樓,連忙行禮,迎了郝風樓幾人進來,一面道:「好生生的辦公。怎麼會被人打呢,不是說了天子親軍嗎?郝千戶,我家的男人最是敬重你,平時也沒少為衛所出力,這事兒。必定要為他做主才是,這個樣子。都給打得沒了人形,這……這……這在衛中辦公,怎麼比行軍打仗還要危險。賤妾不求其他的,只求安安生生……」

  裡屋燈火通明,曾夫人的話自然不可避免傳進去,便聽曾建嘶吼道:「你個婆娘懂個什麼,休要碎嘴,快請郝千戶進來說話。」

  曾夫人不敢回嘴,只得道:「郝千戶,請進裡屋說話。」

  郝風樓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銀子,道:「些許銀子,是衛中弟兄的心意,拿去給曾建好好養傷,要請好大夫來,不必省那些許銀子。」

  說罷,留了幾個隨扈在外頭,郝風樓矮身掀簾進裡屋去。

  曾建確實傷得不輕,不過多是皮肉之傷,精神還算尚可,坐在榻上,背後墊著厚實的墊子,見了郝風樓,苦笑道:「大人遠道而來,卑下身體不便,不能相迎,還望恕罪。」

  郝風樓呵呵一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客氣。」

  曾建幽幽嘆口氣,才道:「卑下許多事想不明白啊。」

  郝風樓在搬了把椅子坐在塌下,道:「有什麼不明白的。」

  曾建道:「卑下在白溝,編入漢王殿下的先鋒營,衝鋒陷陣,曾遇十幾個南軍,竭力斬殺三人,也都突圍而出,此後每每衝鋒在前,所遇到的兇險那自是不必提了。那些南京也有驍勇的,可是在卑下眼裡不值一提。可是他娘的,這南京城的讀書人為何比那南軍還要兇惡十倍,這群孫子養的,招呼都不打,提著東西就往卑下腦袋上砸,一個個面目猙獰,這是讀書人嗎?卑下看,這分明就是強盜,他娘的,卑下以後沒臉見人了,堂堂天子親軍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打趴下,若不是周青那小子見機不妙,飛快的背著我逃了出去,卑下今日怕是見不著大人了,這些讀書人真是比亂黨還狠啊,真不知他們吃了什麼藥,哎……」

  郝風樓想笑,當著曾建的面又不敢笑出來,差點憋出了內傷,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沉痛的樣子道:「這個……我也說不清,總而言之,你好好養傷,其他的事自然我來料理,你也不要胡思亂想,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

  曾建一臉委屈的道:「這日子沒法過了,以後不但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在婆娘面前也覺得不濟事了。」

  郝風樓知道這是心理創傷,只得安慰他道:「無妨,無妨,時間過去就好了。」

  曾建只得嘆口氣,悲憤的道:「大人不必理會我,你越是理會,我越是覺得羞愧,大人自管去吧,你日理萬機,沒必要在卑下身上耽誤功夫。」

  郝風樓吁口氣,只得站起,心知曾建心情複雜,便道:「好好養傷,將來還有許多事要依仗你。」說罷,從屋中出去,帶著隨扈往文昌書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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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昌書院的門臉並不大,格局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不過在南京城這等寸土寸金之地,能興辦書院已是十分了不得了。

  此時這裡已經燈火通明,召集來的校尉將這兒團團圍住,大家點起了火把。

  而文昌書院裡的那些個讀書人也沒有散去,顯然也曉得錦衣衛會有下一步舉動,所以都默契的滯留在書院裡頭,大門緊閉,裡頭也有星點的燈光。

  這些讀書人倒也聰明,上次曾建人少,他們蜂擁而出,王霸之氣側露,可是現在看到這麼多錦衣衛出來,人人帶刀,個個如狼似虎,一下子安份了,都躲在書院裡閉門不出。

  裡頭卻也鼓搗起來,許多了拿了許多桌椅,搬了石頭,去堵住大門,顯然擺出一副持久戰的姿態。

  郝風樓到的時候,幾個百戶聚過來,周司吏打頭,說明了一下情況,無非是說駕貼已經送了進去,可惜裡頭沒有動靜,顯然,他們不會輕易交出朱昌。

  但是面對這樣的情況,大家也拿這些人沒轍,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能等待,等著裡頭這些傢伙回心轉意。

  郝風樓眯著眼,觀望著動靜,不由道:「再叫個人去嚇唬一下,告訴他們,藏匿朝廷欽犯的下場。」

  周司吏點點頭,親自上前,扯著嗓子道:「爾等聽著,我等乃錦衣衛東城千戶所官吏,今日奉北鎮府司之命,前來索拿欽犯,現在將人交出,尚可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是……」

  砰……

  從這圍牆裡頭,突然飛出無數石子,砸在周司吏的身上,周司吏唉喲一聲,連忙捂面後退,幾個校尉忙不迭上前接應他。

  圍牆裡的讀書人立即發出鬨笑,還有人居然有雅興,之乎者也道:「此地只有聖人牌位和忠良,不曾聽說過欽犯,爾等鷹犬,也敢在此造次……」

  又有人笑道:「趙兄和他們說什麼廢話,這等粗人也配論道嗎?」

  外頭的校尉們氣的鼻子都歪了。

  郝風樓卻顯得心平氣和,某種意義來說,這些讀書人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真要氣,也沒什麼可氣的,只能說,大家立場不同罷了。

  他只是聽著那圍牆背後的話,心裡分析盤算,最後道:「來人,撞門。」

  幾十個校尉二話不說,一擁而上,便要推門。

  裡頭似乎也有人抵住,而且抵門的人還不少,同時又有無數飛石自圍牆之後飛出來,砸在校尉的身上。

  郝風樓親自上前,冒著石子,幾個校尉連忙衝上來提著盾牌保護郝風樓。到了門前,郝風樓狠狠朝門踹了一腳,朝門縫後的人道:「少跟老子囉嗦,給你們二十四個時辰,不交人,便教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少拿聖人在此要挾,惹得急了,別怪老子不客氣。你們想罵是不是,儘管來罵,老子便是郝風樓,你們不是一向喜歡暗箭傷人,背後罵我嗎?我就在這裡,放馬過來!」

  裡頭的讀書人裡面如炸開了的鍋,有人大叫:「原來就是這小人。」

  「欺上瞞下的諂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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