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箭已上弦

  這是個很大的漏洞,這個漏洞可能會造成一生的悔恨。

  患難夫妻好不容易熬到了今ri,剛剛享受無邊的榮華富貴,結果……卻極有可能因為自己的過失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朱棣的嘴皮子顫抖起來,他的眼眸中掠過無邊的殺氣。

  想來他從未有過如此無法克制的**,他想殺人!

  一幕幕的場景在朱棣腦海中如走馬燈似的划過,他想到了成親的時候,這個女人的萬般溫柔,想到了他們生下第一個兒子,這個女人虛脫地躺在榻上,滿足地看著自己;想到起兵靖難時,九死一生,這個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劃清界限,堅定不移的在自己身邊,安慰自己。

  即便是進入了南京,朱棣最得意之時,這個女人還不忘告誡自己,決不可得意忘形。

  朱棣冷笑,一字一句的對朱橞道:「若是皇后少了一根毫毛,朕必將你碎屍萬段!」

  朱橞目中只有憤恨,大笑道:「那麼,臣弟就拭目以待!」

  他倒是硬氣無比,卻是把同黨們嚇得不輕,誰都知道,朱棣這是徹底被惹毛了,到時候遷怒下來,所有人都必死無疑,即便是李景隆,雖然臨時抱了佛腳,只怕也是誅族大罪。

  即便是陛下肯放過自己,太子和漢王也不是吃素的,雖然這兩個皇子平時勾心鬥角,可是他們依舊還是有共通點,那便是他們都有同一個生母,而這個生母若是稍有閃失,即便是他們心裡不在乎,可是素來以孝治天下的國朝又豈可表現出絲毫的不在乎?

  總而言之,死定了。

  李景隆突然感覺自己挺蠢的,好端端的,為何就要謀反?更蠢的是,謀反就謀反罷,太祖是謀反出身,朱棣也是謀反出身,人家過得也蠻好,可是自己為何中途又變卦,非要檢舉不可?而現在,他是左右不是人,皇后娘娘若有閃失,陛下怒火攻心,所有牽涉此事的人都是必死無疑,他李景隆也不例外。

  至於寧王,此時也是五味雜陳,事情敗露,還能有什麼說的,只是心裡既有不甘,也有幾分對未來的恐懼,他儘量使自己忘記恐懼,希望自己能如朱橞一樣坦蕩一些,可是偏偏有些不太爭氣。

  只是這個時候,朱棣顯然沒有興趣去追究他們。

  朱棣大喝:「高煦!」

  朱高煦一臉緊迫,忙道:「兒臣在。」

  朱棣眯著眼道:「隨著鳳駕去了郝府的金吾衛,有多少人?」

  朱高煦道:「八百。」

  頓了一下,朱高煦繼續道:「此外還有五十大漢將軍,百餘旗手衛,金吾衛負責外部衛戍,真正的內侍是這一百五十人的大漢將軍和旗手衛校尉,因此,金吾衛縱然悉數從賊,也要先拿下這一百五十人才會傷及母后。只是朱橞狗賊還有黨羽,只怕也在兩百之數,對方有近千人手,而且母后那邊又沒有防備,所以……所以兒臣以為……至多一炷香時間,一炷香之後,母后就要遭這些賊子的毒手了!」

  朱棣的眉毛跳了跳,狠狠握拳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距離亥時還差一刻,父皇,時間來不及了,就算現在帶兵去,只怕也要小半時辰,等到那時……」

  朱棣沉眉道:「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手,立即進發前去郝府,其他的事暫時擱一邊,鄭和,去開宮門,開大明門,時間緊急,不容疏忽,所有的大臣全部在這裡候命,任何人不得離開,來,將這些反賊拿下。」他惡狠狠的瞪了朱橞一眼,才繼續道:「你我再無兄弟之情,等朕回來再剝你的皮!」

  他已經不再廢話,匆匆出殿,漢王朱高煦連忙跟上,太子朱高熾本也想追上,卻還是慢了一步,搖了搖頭,終究是停了腳步。

  朱棣出了殿,外頭夜se如墨,無數的燈籠已經點了起來,天穹外繁星如織,朱棣的腦中顯得莫名的煩躁。

  這個時候,他猛地想起皇后是在郝家,郝風樓也在那裡,卻是不知郝風樓能否保皇后的周全,可是轉念一想,又是絕望,郝府固然會有一些護衛,甚至還有一些錦衣衛的同僚為其周全,可是賊勢甚大,又是猝然動手,郝風樓縱有三頭六臂,怕也無濟於事了。

  朱棣咬了咬牙,心裡默默的道:「郝風樓,你好自為之罷。」

  另一邊,朱高煦已經點齊了人頭,足足有七八百親軍已經聚集,朱高煦匆匆過來道:「父皇,時間倉促,暫時只有這麼多人手,不過沿途上應當還能再攬一些人。」

  朱棣道:「夠了,事不宜遲,速速動身。」

  這父子二人也沒什麼講究,帶著人蜂擁往大明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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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到了接近亥時,已經差不多曲終人散,許多賓客已是離席而去。

  留下的,都是郝家的一些近親或是平素走得近的,少不了要幫忙善後,或是夜裡鬧鬧洞房。

  衛里的幾個百戶,還有一些小旗都在,曾建已經吃得醉醺醺的了,好在有人專門看住他,畢竟徐皇后在此,雖然已經離席,可都怕犯了忌諱,所以吳濤一直在邊上看著他。

  其實今ri喝醉的人並不多,都很有節制,大家倒像小孩子一般,一個個畢恭畢敬的坐在酒席上,等到主人家來敬酒時,也不敢放肆的勸酒,都是一個個淺嘗即止,然後笑了笑,說一聲隨意。

  大家怕啊,在徐皇后面前失態,跟君前失儀的xing質差不多,就算不掉腦袋,只怕也睡不著覺。每天晚上夢到自己下油鍋、灌辣椒水什麼的,好受嗎?

  徐皇后已被郝母請去了內宅,眼下都是入洞房的光景,早已有些乏了,不過宮中起火,又有聖旨傳來讓徐皇后不必急著回宮,徐皇后表面上雖是鎮定,心裡終究有幾分不安,所以也是睡不著,便教郝母陪著,說幾句閒話。

  一邊吃著蠶豆,徐皇后一邊道:「你有一個兒子,本宮卻有三個,兒子少了,為娘的太心疼,生怕摔著化了,可是孩子多了,也不見得是美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三個孩子便是三碗水,總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是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最後總有的碗溢了一些,有的少了一些。陛下和本宮也曾為此著惱,這些閒話,本宮原本是不向外人道言的,可是有些話揣在心裡,不說出去,悶得難受。」

  郝母倒是不知徐皇后的話中牽涉到的不只是宮中秘辛,也不只是皇后的心事,而是關乎到了儲位之爭,涉及到的是國本問題,因而隨口道:「是啊,松江那邊不是有句古話嘛,叫兒不過三,多了反而是麻煩。」

  徐皇后愕然了一下,旋即莞爾。

  婦人家往往有許多共同話題,縱然是身份和眼界不一樣,可是說著說著就不免說到家庭,說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這種家裡的長短很容易引起共鳴,徐皇后極少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心裡雖然對宮裡有些擔心,可依舊還是興致勃勃,而郝母又娶了新媳,媳婦自是她極滿意的,談興也正濃,說著說著便收不住尾了。

  倒是在外院那邊有一群特殊的客人,這些人穿著同樣的衣衫,都是短裝打扮,五十個人在角落裡給了他們五個酒席,每十人圍一桌,桌上有美酒,可是他們分毫不動,就算是開飯的時候,別的桌子都已經動了筷子,可是他們不同,他們依舊筆直的坐著,紋絲不動。

  有人覺得奇怪,側目看他們,他們也不理會,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可是等到郝三幫他爹忙了一些事回來,看到他們滴水不沾,粒米不動,這才想起什麼,吩咐了一句:「少爺大喜,今ri不必講規矩,都快吃。」

  而後,這些傢伙的舉動幾乎嚇唬住了所有人,他們真的開始吃了,和風捲殘雲差不多,巴掌大的瓷碗,盛滿的米飯,他們狼吞虎咽,一下子功夫就見了底,桌上的酒菜無論是大葷還是肥膩,一旦入了他們的口,咀嚼幾下,就狼吞虎咽進去。看這種人吃飯,確實能勾起大家對食物的胃口,可是十個這樣的吃貨圍著這麼一桌子菜,這一桌酒菜再如何豐盛也不夠折騰的。

  小香香在酒席間穿梭,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氣個半死,拉著一個丫頭腹誹:「這誰請來的?會吃窮的呀!為了噌咱們的家飯,到底餓了幾天的肚子?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我要告訴夫人,還要查查他們隨了多少禮。」

  結果郝三好說歹說才讓小香香跺腳去了,眼不見為淨。

  而如今,這五十個人已經吃飽喝足,一個個依舊坐在酒桌上,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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