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給朕一個交代

  皇帳里升起了火,朱棣卻是輾轉難眠。

  對這一次圍獵,朱棣在此之前興趣濃厚,可是真正到了這紫金山,卻是覺得沒什麼興致。

  和朱能、丘福幾個老兄弟喝了一些酒,朱棣疲倦的坐在帳里,圍著篝火旁,手裡拿著火釵,看著火光跳躍。

  可惜……張玉沒有來。

  他心裡吁口氣,想到了某個戰場上,自己危在旦夕,張玉奮不顧身,捨命救他的場景。

  到現在,他依舊記得張玉奮不顧身的樣子:「天下可以沒有張玉,卻不能沒有殿下,卑下引開南軍,殿下快走。」

  呼……

  朱棣發現自己的心都融化了,他不由自嘲的笑笑,或許朕老了,人一老,贅肉橫生,便開始想些引人落淚的事。

  不過……人生在世,有這麼幾個性命之交,雖是教人心裡難受,卻也算是人生快事!

  「陛下……陛下……」鄭和也沒有睡,一直在外頭候著,被夜風吹的鼻涕都出來了。

  朱棣道:「什麼事?」

  鄭和道:「開城侯劉喜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告,要請陛下做主。」

  朱棣道:「是燕山中衛的那個劉喜?叫進來。」

  過不多時,便有一個中年漢子進來,進來之後納頭便拜,眼淚都出來:「陛下要為微臣做主。」

  朱棣皺眉:「是什麼事,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起來,站起來說。」

  劉喜道:「微臣的兒子被人無故毆打,打人的還是錦衣衛,現如今奄奄一息。懇請陛下主持公道。」

  「被打了?」朱棣豁然起來,渾身肅殺,紫金山上敢打人,什麼人這樣大膽。況且開城侯劉喜也不是吃素的,連勛貴子弟都敢動手。

  他將手中的火杈丟到一邊,拍拍手,朝鄭和道:「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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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近衛押著一群鬧事的傢伙連夜抵達了皇帳,其中有近衛認出了朱高燧,所以對郝風樓一行人,倒是不敢有什麼為難。朱高燧苦著個臉,卻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的趾高氣昂,一路上絮絮叨叨:「郝風樓,被你害了,我見都沒見過陸小姐。卻為陸小姐去打架,你看。我嘴巴都腫了。父皇最恨我惹是生非,這一次,完了。」

  郝風樓心情還算輕鬆,當然,這輕鬆八成是做給對面那些旗手衛的人看的,他心裡盤算。為何陛下這麼快知道了此事,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旗手衛上頭有人,至少有人能夠在這個時間點上面聖告御狀。那麼這個人的身份,必定不一般,最不濟,也該是親軍核心的人物。

  不過郝風樓倒是並不後悔,打就打了,有什麼說的。

  押到了大營,直接送到了皇帳前,已是有人進去通報,緊接著便聽到一聲大喝:「帶進來說話。」

  郝風樓、朱高燧還有那被打傷的白面武官便乖乖進去,這白面武官明明只是受了皮肉傷,卻很雞賊,一副被打的丟了魂的樣子,假作是走不動路,還是兩個太監攙他去的。

  一進去,他便滔滔大哭,直接跪倒在地,道:「卑下劉雄,夜裡盡忠職守,衛戍營中,保護營中女眷。誰知這兩個錦衣衛的傢伙卻不知從哪裡喝了酒回來,醉醺醺的一口酒氣,突然衝上來便對卑下拳打腳踢……」他立即嗚咽起來,道:「卑下被他們打的頭破血流,雖是如此,卻謹守陛下教誨,不敢還擊,請陛下為卑下做主。」

  這劉雄很是聰明,咬死了二人醉醺醺的,意思就是,他們是喝醉了酒,所以故意尋釁滋事。

  再加上自己父親開城侯劉喜也在場,所以劉雄此時也有了底氣。

  朱棣勃然大怒,因為他定睛一看,這打人的不是別人,一個是郝風樓,一個是朱高燧。

  郝風樓倒也罷了,這是惹事精,在南京城裡,不知惹下多少是非。朱高燧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絕對是無風也要捲起三尺浪之人。

  朱棣眯著眼,一步步走上前去,先是走到郝風樓跟前,一字一句的道:「你打了他沒有?」說到他的時候,朱棣的手指向楊雄。

  郝風樓道:「打了。」

  朱棣又走到朱高燧面前,道:「你呢?」

  朱高燧畏畏縮縮的道:「我是去勸架的……我看他們打的厲害。」

  「那你打了沒有!」朱棣厲聲大喝。

  朱高燧聳拉著腦袋:「打,打了幾下。」

  朱棣背著手,在帳里轉了幾圈,道:「朕平日怎麼說?親軍要和睦,和睦知道不知道?好,好的很,惹是生非是不是,知道不知道,這紫金山是什麼地方,這裡供奉著太祖皇帝,鬧出這種事來,不怕太祖笑話嗎?鄭和,鄭和,拿鞭子來,拿鞭子來。」

  鄭和在猶豫,可是朱棣盛怒之中,卻不敢造次,忙取了一副馬鞭,恭送到朱棣手裡。

  「你們知罪嗎?」

  郝風樓猶豫一下:「微臣不知罪。」

  朱棣眼眸眯起來,啪的一下,狠狠用鞭子抽在郝風樓身上。眼睛通紅:「知罪嗎?」

  朱高燧見狀,嚇了一跳,道:「知罪,知……我們都知罪……」

  話說到一半,鞭子在半空舞了個半圓,狠狠抽在朱高燧臉上,朱高燧跪倒在地,乖乖道:「兒臣萬死,請父皇責罰。」

  一聽到兒臣和父皇這些字眼,那邊上瞧好戲的開城侯劉喜頓時愣住了,他那帶著幾分獰笑的嘴臉,頓時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朱棣的鞭子卻是一下下抽在朱高燧身上,打的朱高燧眼淚都掉出來。

  郝風樓只挨了一鞭子,一時納悶,怎麼全打在朱高燧身上,父子有仇嗎?連忙道:「陛下,是微臣動的手,要打便打微臣,微臣知罪了,還請陛下責罰。」

  朱棣動了手,眼睛通紅的看他:「你動的手?」

  郝風樓道:「是微臣先動的手,趙王殿下只是去勸架而已。」

  啪……

  一鞭子打在郝風樓身上。

  朱棣冷冷道:「你們合起伙來欺君嗎?」

  郝風樓咬著牙:「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趙王殿下確實只是勸架,可能被人誤以為動了手,可是微臣可以作證,確實只是勸架,陛下若是不信,便是打死微臣,微臣也是這樣說。」

  那劉喜覺得事情不對,忙對劉雄使眼色,劉雄也不是傻子,忙道:「可能是卑下看錯了,殿下或許並未行兇。」

  朱棣冷冷一笑,卻是不理會郝風樓,一鞭子抽在郝風樓身上:「郝風樓,你還想騙朕?」

  郝風樓咬著牙,道:「微臣不敢欺騙陛下……」

  朱高燧看朱棣的眼神像要殺人,大汗淋漓:「父皇,兒臣打了,打了十幾拳,還踢了十幾腳,兒臣醉了,看姓劉的不順眼,所以才拉著郝風樓去尋釁……請父皇恕罪。」

  朱棣一把將鞭子丟下,冷哼一聲:「你們倒是狼狽為奸了。」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目光卻如刀鋒一樣落在了開城侯劉喜身上,一字一句的道:「劉喜。」

  劉喜已是遍體生出了寒意,道:「微臣在。」

  朱棣眼眸掠過一絲殺機,淡淡的道:「你看,朕的兒子打了你的兒子,朕的親軍也打了你的兒子,現在朕已經嚴懲了他們,你認為,公道嗎?」

  公道二字,宛如雷轟。

  劉喜嚇得瑟瑟發抖:「公……公道……」

  「那便好。」朱棣坐下,慢悠悠的道:「那麼就把前因後果說出來,郝風樓,你為何打人?」

  郝風樓沉吟片刻,正待開口。

  朱高燧已是搶著答道:「劉雄出言不遜,侮辱陸家小姐,被兒臣聽到,兒臣轉述給郝風樓,郝風樓火起,就動了手。」

  朱棣道:「哪個陸小姐。」他先是一問,隨即想了起來,他深深看了郝風樓一眼,看向劉雄道:「趙王殿下的話,可是當真?」

  劉雄有一種預感,自己惹到麻煩了,假若沒有趙王殿下,他大不了矢口否認,可現在趙王殿下把事實說了出來,自己能否認嗎?一旦否認,就等於是說趙王殿下騙人,縱然是陛下放過自己,趙王殿下會輕饒自己?

  猶豫了片刻,他最終如喪考妣的點頭,道:「是。」

  朱棣這時候反而淡然起來,朝鄭和使了個眼色:「茶。」

  鄭和斟茶上來,朱棣卻是不喝,淡淡道:「這陸家小姐,朕已命禮部賜婚於錦衣衛千戶郝風樓,開城侯,你怎麼說?」

  開城侯劉喜黑著臉拜倒在地,道:「兒臣疏於管教……」

  朱棣深沉的道:「朕也疏於管教,不過總還知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方才好好教訓了他們一頓,朕方才給了你一個交代,那麼現在,你就給朕一個交代罷。」

  劉喜幾乎要昏厥過去,這個交代,未必是劉喜承擔的起的,陛下給他的交代是痛打了一頓皇子,自己拿什麼給陛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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