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任命也從北鎮府司出來,曾建任東華門百戶,吳濤任張家巷百戶所百戶,書吏周芳任司吏,至於其他的安排,也是不少,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亘古不變的規矩,不過一般主官上任,安插自己親信往往需要一個過程,而內東城千戶所倒是變動極快,這裡頭自有諸多因素,一方面是郝風樓的千戶乃是宮中欽賜,和尋常不同,另一方面是北鎮府司的核心人物們還沒緩過勁來,這個時候也不願節外生枝。
因此,一切都很順利,順利的連郝風樓都覺得匪夷所思。
更可笑的是,副千戶朱建居然前來拜謁,這位朱大人吃了不少的虧,如今腿腳還是一瘸一拐,結果千戶已經定下來,他依舊還是副千戶,更可悲的是,千戶還是個強勢人物,這一下子,便覺得人生沒了指望,乖乖來給郝風樓見禮,就是生怕給郝風樓的印象不好。
一連串的任用,增添了年關的喜慶。大家都謀劃著名過年,所以也無心公幹,到了千戶所里,也不過是聚在一起閒聊幾句,絕口不提什麼公務。
只不過陛下讓人盯著鴻臚寺,郝風樓倒是做了布置,寧王那邊,更加要盯緊才是,只是那寧王像是一時嚇破了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似乎也沒有什麼作為。
而在後庭。
朱智凌在太監的引領下趕至後苑深處。
她本在通州查建文的線索,卻不知何故,突然回京,回京之後,又猛地鬆了口氣,仿佛心裡大石落地,可是她並沒有去見郝風樓,而是先來謁見徐皇后。
對她來說,只要那個傢伙沒有事。這就足夠,至於見不見,那是另一回事。
快步走過了許多長廊,穿過瓊樓玉宇的殿閣,抵達後宮。
「娘娘……」進殿之後,朱智凌行禮。
「凌兒。」徐皇后見了她,倒是熱絡。朱智凌曾去北平,在燕王府尋求庇護,與當時的徐王妃也就是現在的徐皇后關係匪淺。徐皇后見了她,已是快步迎上去,拉住朱智凌的柔荑:「你瘦了。」
「娘娘哭了?」朱智凌察覺到一絲不對,徐皇后的眼眶有些發紅。鵝蛋般保養極好的臉蛋上有些許的淚痕。
徐皇后連忙將臉別到一邊:「沒有的事。」話剛剛說完,卻是哽咽:「咱們做女人的,為何就這樣的為難……」
朱智凌嚇了一跳,她所認識的徐皇后,端莊大方,從未失態,可是今日。哪裡還有國母威儀。她連忙攙著徐皇后到榻上側坐,道:「出了什麼事?」
徐皇后乃是徐達之後,將門虎女,徐家在大明朝,地位更是非同凡響,況且徐皇后育有三子,長子便是太子,其次是漢王。最後是趙王,這三人都是朱棣唯一的血脈,雖然朱棣和一個后妃曾生過一個兒子,只是這個兒子早夭,因此徐皇后的地位極為穩固,一方面她是皇后,其次徐家在軍中又素有威望。再次她的兩個妹妹,一個嫁給了代王朱桂另一個嫁給了安王朱楹,在宗室之中,亦是影響不小。更不必說三個兒子未來必定是天子和藩王。這樣的地位,便是朱棣也要禮讓三分。
只是今日,皇后徐氏卻是不斷的抹著眼淚,道:「什麼事?當然是家務事,哎,我那哥哥,想來你是曉得吧,當年陛下起兵靖難,他便跟著建文負隅頑抗,屢破北軍,陛下定鼎天下,他一個人守在先父的祠堂不去迎接。陛下為此震怒,只好將他幽禁在家中。前幾日不是陛下懲處了寧王嗎?突然想起了本宮那兄長,命他入宮,原本是想說幾句好話,一家人和和睦睦,總能落個皆大歡喜,大家好好過個年,也算是了卻了心事。誰曉得本宮那兄長冥頑不靈,不敢不肯認錯,還在殿裡和陛下爭吵起來,陛下的性子你是曉得的,他發起火來,誰都攔不住,連本宮都不敢去,現如今……現如今……只怕咱們徐家,真要絕嗣了。」
朱智凌是知道所謂徐皇后兄長的,此人乃是徐達長子徐輝祖,徐達過世後繼承了爵位,數次在陝西、北平、山東、河南練兵。因為忠於建文,領兵對抗朱棣,好幾次都讓朱棣吃了大虧,等到朱棣進入南京,他依舊是固執的認為朱棣乃是謀朝篡位,對朱棣很是不恭。
一邊是自己丈夫,另一邊是自己的兄弟,徐皇后夾在中間,確實為難。
正說著,外頭卻是趙王朱高燧急匆匆的跑進來,大叫道:「母后,母后,父皇震怒了,父皇讓人去取劍,說是要手刃了舅舅。」
徐皇后一聽,嬌軀顫抖:「完了,完了……」
朱高燧道:「兒臣不准太監去取劍,可是舅舅高聲大罵父皇是國賊,是曹操,父皇氣的不輕……」
徐皇后嘆口氣:「不成,本宮要親自去一趟,你去召集你的那些兄弟,無論如何,也要求這個情。」
朱高燧苦笑道:「父皇不准咱們進去。」他這才發現了朱智凌,忍不住道:「四妹也在?你從通州回來了?」
朱智凌見這一對母子如沒頭蒼蠅一樣,心念一動,道:「娘娘,我想起一個人,或許可以解眼下危局。」
「沒用的,清官難斷家務事……」徐皇后有些絕望,與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共有兩個,弟弟徐增壽靖難之變時暗助朱棣,為建文帝所殺;如今只剩下這個兄長了,她臉色略顯蠟黃,幽然長嘆。
朱智凌道:「可以試一試,我知道一個人有辦法,無論是什麼事,他總是有辦法的,他叫郝風樓,娘娘召他入宮,或許能成。」
「郝風樓……」徐皇后喃喃念了一句,沒有多少印象。
朱高燧卻是道:「是那個和寧王做對的那個?二兄經常提起他。」
朱智凌道:「事情緊急,娘娘也說,陛下的脾氣不好,一旦震怒,恐怕……,試一試總好。」
徐皇后道:「去請吧,燧兒,你親自去,要快。」此時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朱高燧倒也不含糊,飛也似得去了,他和舅舅的關係最親,便是當年朝廷讓朱棣的幾個兒子來南京做質子的時候,舅舅雖然立場不同,可是待他們卻是極好,以質子的身份在京師受了不少委屈,若不是徐輝祖極力回護,還不知如何。
徐皇后苦嘆:「假若這個郝風樓,當真能……本宮必有重賞。」
朱智凌猶豫一下,道:「他一直想和陸家小姐成婚,若是娘娘能賜下婚事,他必定感激不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智凌有點小小的悵然,彷佛在內心深處,失去了什麼。
徐皇后只是點點頭,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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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風樓在千戶所里還沒有坐熱,外頭便出現了一隊禁衛,緊接著便有人莽撞的沖了進來,此人看著面善,剛要打招呼,誰知道對方壓根就不給他任何反應的餘地,劈頭蓋臉的道:「快,進宮,進宮……」
郝風樓就這麼被請進了宮去,過程有點憋屈,好在進了皇城的大門,朱高燧道:「事情緊急,都有怠慢。只是眼下發生了大事,有人推舉了你,說是你上天下地,無所不能,母后心憂如焚,是以才請了你來。」
郝風樓一頭霧水,這個解釋等於是什麼都沒有說,什麼上天入地,自己什麼本事自己心裡清楚,一蹦至多三尺高,至於入地,以自己挖坑的水平,怕也入不了幾尺。
郝風樓還要再問。朱高燧已是等不及了,道:「你去了奉天殿便知。」
抵達奉天殿,還未到殿門口,便聽到裡頭有人在咆哮:「朕並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是你自己虧待你自己,你忘了增壽是怎樣死的嗎?那也是建文殺死的,你只怪朕不該靖難,為何就沒有怪建文殺死增壽?他是你的弟弟,是你的親兄弟啊。」
「增壽是被你害死的,他在京師,你卻派人與他聯絡,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一旦事發,便會害死他嗎?可是你做了,你為了做天子,為了你的宏圖大業,哪裡會想到這些。殿下,事到如今,你還沒有悔意嗎?當年的時候,我們三人,一起在北平狩獵,增壽是怎麼說的,增壽說,我們三兄弟一起鎮在北平……」
「夠了,夠了,好一個殿下,好一個殿下,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殿外的郝風樓,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他看看朱高燧,朱高燧則是很不客氣,直接推了郝風樓一把。
郝風樓穩住身子,不得不踉蹌的向前走兩步,直接進殿。
「臥槽,姓朱的沒好人哪。」郝風樓心裡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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