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瑟瑟地刮著臉,小姑娘白皙的臉蛋卻掛了紅。
不是沒有人誇過她漂亮,但第一次有人用「美人」來形容她。
夏桑低著頭,明顯感覺到耳根子發燙,她將衣領拉到了嘴邊,悶聲說:「你跟個流氓似的。」
周擒推著車走在她身邊,淡淡道:「流氓不會動嘴,流氓直接動手。」
說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她的頭髮揉的很亂。
以前夏桑會躲開,但是現在她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反感周擒這樣做。
不僅不反感,她私心裡,反而喜歡他這樣對她,仿佛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曬著太陽,暖意融融的。
周擒沒想到她會忽然這麼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揉了一下便抽回了手。
夏桑看到天際漸漸有了微光,路邊不少早餐店這時候才剛剛開門:「你也這麼早去學校嗎?」
周擒淡淡「嗯」了聲,說道:「我也要加緊訓練,寒假代表學校,去東海市參加一個比賽。」
「什麼比賽啊,籃球賽嗎?」
周擒點頭:「全國性質的,對運動員生涯還蠻重要,將來大學招收體育生,這個比賽的含金量也足以讓他們加入考慮條件。」
「哇!那你一定要贏!」
周擒微微側頭,自信地笑了下:「我從來沒輸過。」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夏桑,她又想到了新菁杯那一沓厚厚的獎狀。
是的,他從來沒輸過。
他曾是她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趕超的存在。
「真好啊,為自己喜歡的事努力著。」
周擒卻毫不猶豫地說道:「不是。」
夏桑愣了愣,卻聽他答道:「我和十三中很多混子學生一樣,走投無路,才走上這條路。」
她的心猛地顫了顫,但她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
什麼樣的走投無路,才會讓他走上這條別無選擇的路呢?
她想繼續追問,但是她知道周擒肯定不會繼續說了,而且現在也不是談心的好時機。
夏桑低頭看著地上青石板的路,說道:「既然選擇了,就一條路走到底。不管那條路,你都不會輸。」
朝陽漸漸從既白的東方漸漸冒出頭,霞光四射,周擒漆黑的眸底也隱隱有了光——
「當然。」
他絕不會輸。
夏桑又問道:「是什麼時間啊?」
「怎麼,你要來看我比賽?」
「我才不來呢,東海市這麼遠,坐飛機都要好幾個小時,我要忙複習,哪有時間。」
「是很遠。」
「不過,如果有電視轉播的話,我可以打開電視機蹲一波。」
「應該不會有電視轉播。」周擒想了想,還是說道:「在1月23、24號這兩天。」
夏桑點了點頭,不再言語,手裡拎著的包子袋也漸漸涼了。
「對了,你腿好了嗎?」她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問道:「會不會影響比賽?」
「已經結痂了,不會影響,到那個時候,痂都會掉了。」
「我能摸一下嗎?」
他笑了,停了下來:「你要怎麼摸?」
夏桑俯身,伸手碰了碰他右腿的膝蓋骨。
隔著單薄的黑色長褲,她摸到他膝蓋已經撤下了紗布,硬硬的有一塊,的確是結痂了。
結痂的話,應該就不會疼了。
「這樣就好了。」夏桑終於放下心來:「你以後小心些,運動員就是要注意身體啊!」
「好啊,答應你。」
「不需要答應我,答應你自己就行。」
快到學校門口,倆人都不自覺地放慢了步伐,有意無意地增加一些可以相處的時間。
因為不常遇到,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更不會約見面。
所以能在路上遇見的機會,就顯得猶為珍貴。
這時,夏桑忽然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從他們身邊駛過,速度不快,停在了紅燈前。
她認出了那是祁逍的車,因為那輛車的外形一看就給人一種價值不菲的感覺,所以即便看過一次也能記得。
夏桑看著那黑漆漆的的車窗,想到了班長姜琦明。
她以前覺得和祁逍是可以像普通同學一樣相處,但現在,她已經有些怕他了。
是那種沒有人可以幫她的害怕、是漫無邊際、不知所措的害怕…因為她很有可能因為自己,害得身邊其他人陷入難堪的局面。
姜琦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夏桑緊張了起來,不知道祁逍有沒有看到路邊的他們,但無論如何,她不能讓姜琦明的事情,重演在周擒身上。
對姜琦明,她可以大大方方、問心無愧,只要不聯繫就好了。
但是對身邊的少年,她無法不心虛,也做不到…問心無愧。
夏桑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著,往校門口跑去。
周擒騎上自行車追上她:「跑什麼?」
「你別跟著我了!」
周擒不明所以:「你這丫頭,怎麼變臉比變天還快?」
夏桑不住地用餘光去掃馬路上的那輛黑色奔馳,奔馳似乎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被看到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立刻站遠了些,急得口不擇言對他道:「這裡是校門口,我不想惹麻煩,我們老師不讓我們和你們接觸,你快走吧。」
周擒按下了剎車,抬頭看著她,荒誕地笑了下。
「這樣啊,明白了,走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調轉了車頭,一點也沒耽誤,也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騎著車逆向駛上了車道。
冉冉的朝陽下,他逆光離開的背影,看得夏桑的情緒一陣陣翻湧著。
她的手緊緊鑽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肉里。
……
第一節課下課之後,夏桑給周擒發了一條簡訊:「對不起啊,我剛剛說話有點難聽。」
周擒一直沒回她,她心裡也一直懸惴惴的,落不到實處,猜測他應該是在訓練,沒看到信息。
可是直到晚上,周擒都沒回她。
以前的信息,不管多忙,只要他看到了就一定會回。
故意不回就只有一個原因——
生氣了。
夏桑鬱悶死了,雖然知道明天就是期末考,不應該再多想這些事情,但她就是忍不住。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回家,夏桑還是沒有收到周擒的回信。
每次手機里有新的振動消息,她都會心頭一震,但所有消息包括垃圾簡訊里,就是沒有她想看到的那兩個字。
夏桑好委屈,躺在床上,用鬆軟的鵝絨枕蓋住臉,眼角莫名滲出了一點眼淚,又被她趕緊擦掉,暗罵自己沒出息。
掉眼淚是因為害怕和委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敢讓覃槿知道祁逍的事,知道了覃槿也只會責怪她。
夏桑難過地重新拿起手機,又給周擒發了條信息:「周擒,你生我的氣了嗎?」
「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
還是沒回。
夏桑又掉眼淚了。
她泄氣地翻身趴在床上,覺得自己簡直是個豬。
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多愁善感,怎麼回事嘛!
不回簡訊有什麼了不起!
她翻了個圈,想到明天的期末考,備戰了這麼久,絕對不能因為這個事情被影響。
夏桑穩了穩心緒,閉眼睡覺了。
……
第二天早上五點,生物鐘讓她醒了過來,起身洗漱之後,背著書包匆匆出了門。
六點的時候,她猜測按照昨天遇到周擒的時間來看,他應該已經到了學校開始訓練了。
夏桑心一橫,徑直走進了十三中,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籃球運動場館。
場館裡燈火通明,場外寒冷的空氣絲毫不會影響到場館裡熱火朝天的訓練,在深冬的天氣里,少年們也只穿了單薄的長袖運動衫,奔跑著,進行著各種熱身運動。
夏桑望見了周擒。
他穿著黑色運動衫,正和幾個男生圍成圈,進行著高抬腿的運動,呼吸急促,汗珠順著他挺拔英俊的眉骨流淌了下來。
有個穿著綠色教練裝的中年男人看到夏桑,問了聲:「你找誰啊?」
「我找周擒。」
教練中氣十足地衝著場館喊了聲:「周擒,有人找!」
周擒抬起頭,看到夏桑,眼底忽然恢復了神采,背過身去撈起衣服擦了臉上的汗,這才跑過來。
夏桑聽到身邊那個教練低聲咕噥:「一天到晚都有小姑娘找,難怪捨不得離開學校去省隊,哼。」
她有些哭笑不得。
周擒看了眼身邊一臉不滿的教練,拉著夏桑走出了體育館,來到外面的一棵乾枯的銀杏樹下。
此刻的晨光與昨日一般無二,路燈都還亮著,晦暗的光線遮掩了夏桑表情的不自然。
「你怎麼來了?」
周擒離她比較遠,大概是考慮到自己剛剛運動過,身上有熱騰騰的氣味。
夏桑有點鬱悶,心說他還有臉問她怎麼來了。
「別不說話啊。」他伸手打了一下她手背:「你這樣,老子緊張。」
「你還緊張。」
她在心裡摸摸吐槽了下,開口道:「你怎麼不回我信息那?」
「你給我發信息了?」
「是啊!」
「人不爽的時候,幹什麼都倒霉。」周擒撓了撓後腦勺,悶聲道:「昨天一到學校,手機就掉廁所里了,廢了很大得勁撈上來,現在還在修理店。」
「……」
夏桑無語了。
想到昨天一整天的思緒翩飛,她低頭踢開了腳下一顆碎石子,覺得自己好蠢。
蠢爆了!
「你給我發什麼了?」周擒茫然地問她。
夏桑有點惱羞成怒,用力打了他手臂一下:「你好煩啊!上廁所都能把手機掉坑裡,我幼兒園之後就沒見過這麼笨的人!」
周擒莫名被小姑娘打了,還打得挺疼,他擰著眉毛說:「我手機掉了,又沒讓你賠,你上什麼火?我笨…我還能笨到你啊?」
「你還跟我凶!」
「我沒有凶。」周擒緩和了一下語氣,溫柔地說:「我嗓門就這樣,不是凶。」
夏桑用力瞪他:「別修了!趕快把手機扔了!掉廁所里的你還用!」
「不就沒回你簡訊嗎。」
周擒打量著小姑娘這模樣,漂亮狹長的眉眼忽然挑了起來:「桑桑,你不會…給我發了表白簡訊吧。」
小姑娘白皙的臉頰頃刻爆紅:「沒有!我發了我馬上原地…原地變成小狗!」
「這倒也不必。」周擒眼角笑意越發明顯,說道:「好了,現在你知道我沒回你信息,是因為手機掉了,可以安心了。你們學校今天不是期末考嗎?別被影響了。」
「我走啦!」
夏桑拿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手機修好了也不准開機!」
「不可能。」
「不准!」她回頭,像個生氣的小鵪鶉一樣瞪著他。
「快走吧傻子。」
「走了!」
周擒目送她離開的背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昏暗的林蔭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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