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轉

  夏桑走出【異度空間密室逃脫】店門。

  風一吹,她眼底又湧來一陣酸意。

  已經盡力了。

  她不是周擒的女朋友,連朋友都不是,為他做到這種程度,正如明瀟所說,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她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天空,感覺那黑沉沉的雲也壓在她的心頭,密不透風,無力掙脫。

  她偏頭,望向了身邊的宋清語。

  宋清語裹著白色的兔絨圍脖,臉上妝容精緻,每一根睫毛都仿佛經過了精心的梳理,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她對著天街的霓虹燈,伸個長長的懶腰:「我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哈哈哈,許茜,之前你非要叫我來,不惜威逼利誘。我還想說你是不是有病呢,這破密室有什麼好玩的啊,沒想到真這麼上頭。」

  許茜冷哼一聲:「單線都讓我做了,你當然好玩。」

  宋清語似乎察覺到了夏桑略帶絕望的目光,回頭和她對視了一眼:「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夏桑嘴角勾起一抹蒼涼的笑:「宋清語,你今天真的玩得這麼開心嗎?」

  「是啊。」

  「那你用謊言毀掉一個很努力掙扎的男孩原本就沒多少光明的未來,是不是也同樣覺得很痛快?」

  夏桑雖然在笑著,但她漆黑的眸子裡仿佛藏著一隻兇猛的獸。

  她想要放出心裡的猛獸,讓它剝開她偽善的外衣,撕咬她的靈魂。

  腦海里殘存的理智,還是制止了她,沒有說出剛剛那句話。

  還不夠,只是盡力了,她還沒有全力以赴。

  她從來未曾像他一樣全力以赴,所以她永遠只能屈居第二。

  哪怕只有一次,夏桑也想絕地反彈,拼盡全力去做好這件事!

  她平復了心緒,說道:「我請你們喝奶茶吧。」

  「現在嗎?」宋清語看了看手錶時間:「但是我得回去了,爸媽讓我天黑前必須到家。」

  「一杯奶茶,不會耽誤太久,我們就在這附近買。」

  夏桑說著,用眼風掃了掃許茜。

  許茜雖然不知道夏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是為了年末的聖誕音樂會,她也得捨命陪君子啊。

  「我早就渴死了,正好啊,夏桑難得主動提出請客,走走走,喝奶茶去!」許茜挽著宋清語的手,拉著她朝電梯走去。

  宋清語不情不願地嘟噥:「那得快點啊,司機都在停車場等我了,不能耽誤太久。」

  夏桑進了電梯,顫抖的指尖,按下了二樓的按鈕。

  「叮」!

  電梯在天街二樓打開了門。

  夏桑已經看到不遠處「七夜探案館」的黑紅色招牌,在陰沉的天空下,越發顯得壓抑而詭譎。

  「去哪家啊?」宋清語問道。

  「就近吧。」夏桑道:「二樓應該也有奶茶店。」

  徐銘提議道:「我看到一樓商城入口有家喜茶啊,要不我們去那裡吧。」

  現在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夏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她用力瞪了徐銘一眼:「那種網紅店,現在下單,再去看場電影出來應該能取到。」

  徐銘撓撓頭:「呃。」

  「喜茶人太多了,我可等不了這麼久。」宋清語拿著手機,不耐煩地說:「就隨便找一家吧,別耽誤時間了,司機都在催我了。」

  「前面好像有。」夏桑領著他們,大步流星地朝著七夜探案館的方向走了過去。

  腳步越來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

  祁逍邁著大長腿,慢悠悠地跟在夏桑身後,望著她的背影,眼底露出幾分複雜難解的神色。

  這是他第一次從沉默溫吞的夏桑臉上…看到「迫切」兩個字。

  她在著急什麼?

  夏桑經過了七夜探案館,但她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看那招牌一眼,而是徑直路過了這家店。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回頭的一瞬間,非常確定地看到,宋清語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不安,焦灼,還帶有一絲閃躲。

  她故意移開目光,仿佛「七夜探案館」那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會燙眼睛似的。

  「前面到底有沒有奶茶店啊,沒有的話,我要回去了!」宋清語終於受不了,抗議道:「我不喝了!回去了!」

  夏桑回過頭:「真的不喝了嗎?」

  「不喝了不喝了!」宋清語轉身便走,也不等他們了:「你們慢慢喝,我必須得回家了。」

  許茜看了看面前的店面,鬼使神差地來了句:「哎,夏桑,這不是我們之前來玩過那一家嗎?」

  「是啊。」

  「哇,這家比我們今天玩的恐怖得多啊,他們那個校園主題…太嚇人了。」

  夏桑看到宋清語腳步放慢了,她努力控制著心跳,故作淡定地回應道:「是啊,那個在牆上爬的貞子姐姐,真的太嚇人了,我後來問了工作人員,說那個姐姐是男孩子,全是自己練出來的身手。」

  許茜道:「這一看就是男孩啦,那麼高,你傻不傻啊,看著人家戴長頭髮的頭套,就小姐姐小姐姐地亂叫人家。」

  「他人很好哎,陪我走完了全程。」

  宋清語終於控制不住胸腔里噴涌而出的情緒,她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七夜探案館。

  「哎!」許茜見她進了探案館,喊道:「宋清語,你進去幹嘛?還玩啊?」

  宋清語頭也沒有回,徑直朝著大廳的茶座留言板走了過去。

  夏桑全身的血液奔涌著沖向頭頂,全身一陣陣地哆嗦著,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

  全然沒有察覺到,此時此刻,祁逍那雙漆黑的眸子,也正凝望著她。

  ……

  幾分鐘後,探案館裡爆發出宋清語的哭聲,幾個男孩連忙衝進去,以為她受欺負了。

  「你怎麼了!」

  「我去!你哭什麼!」

  「誰欺負你了!」

  宋清語抱著膝蓋,蹲在角落裡,號啕大哭著,仿佛有止不住的悲傷將要發泄。

  這一場變故,連許茜都驚呆了,蹲下來關切地問道:「宋清語,你沒事吧!你怎麼哭了!」

  宋清語一言不發,卻只是顫抖地哭泣著。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只有夏桑,視線移到了留言板上花花綠綠的便利貼,中間靠左的那一張——

  你真的很喜歡你,是你無法想像的那種喜歡。

  我知道,但我不配。

  留言板旁邊的衣鉤上,掛著周擒的羽葉項鍊。

  柔和的燈影下,銀制的葉片宛如羽毛般,脈絡泛著潤澤的光。

  宋清語站起身,摘下了羽葉項鍊,又看了看便利貼,越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辜負了他的「一腔深情」。

  ……

  櫃檯邊,明瀟抱著手臂,倚著牆,眼底化著煙燻妝,嘴裡叼著一根未燃的煙。

  面無表情。

  夏桑經此一役,已經快要站不穩了,全身一陣陣虛軟。

  她轉過頭,和明瀟視線相接。

  倆人眼中都有劫後餘生的驚魂未定,也都在極力的壓制著,掩飾著,謹防被人察覺……

  「啪」的一聲,明瀟叩響了手裡的打火機蓋,低頭點了煙,懶懶的煙嗓道——

  「媽的,哭喪啊。」

  *

  兩天後的傍晚,殘陽如血,冬日裡鮮少看到這般熱烈的日落。

  夏桑站在生活陽台的水池邊,面前擺著橘黃色的小盆,夕陽的暖光照著她的側臉。

  她磨磨蹭蹭地搓著內褲,耳朵已經飛到了隔壁覃槿臥室的陽台上——

  「宋清語自己去警局改口供的?」

  「是不是被威脅了?如果是被威脅了,那一定要徹查當事人…」

  「沒有被威脅?不是…之前不還斬釘截鐵地說打電話的人就是周擒本人嗎,怎麼一下子又改口不是?」

  「什麼叫記不清楚了!之前還說得板上釘釘。」

  「這孩子…不知道這是多麼嚴重的指控!她怎麼跟鬧著玩兒似的?」

  「這一來一回地翻供,對她自己、對學校聲譽都會有影響。」

  「警方已經查清楚了嗎,人已經放了?」

  「行吧,我會讓學校心理諮詢部的老師再好好和她聊聊。」

  覃槿掛了電話,看到對面生活陽台上懶洋洋的夏桑,沒好氣地說:「你這條內褲都搓了二十分鐘了吧!」

  夏桑趕緊倒掉了小盆里的水,說道:「多清洗幾次。」

  覃槿催促道:「趕緊搓完去琴房練琴了,練完還得寫作業,你現在時間很充裕嗎!還在這兒發呆。」

  「就去了。」夏桑打開書龍頭放水,漫不經心地問覃槿:「你剛剛在說宋清語的事情嗎?我聽同學說,她是不是改口了?」

  覃槿提起這個就來氣:「你們這些孩子,一天到晚心思沒放在學習上,才多大點兒年紀,知道什麼情情愛愛,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夏桑趕緊問道:「所以,那個男生是清白的嗎?」

  「誰知道她怎麼又改口了,真是鬼迷心竅。」覃槿避開了事件的真相,說道:「即便跟他沒關係,也不能說明他就是什麼好學生,十三中的…能有幾個好的。」

  夏桑鬆了口氣,倒了盆里的水,匆匆回了房間。

  五分鐘前,明瀟給夏桑發了一條信息,說道:「剛剛接到擒哥了,真是…人都瘦了一圈。」

  「沒事了就好。」夏桑指尖快速編輯這簡訊:「對了,那個群,群里的消息一定要清空啊!別讓他知道了。」

  「放心。」明瀟又說道:「不過周擒又不是傻子,宋清語在局裡哭得稀里嘩啦的,一個勁兒給他說好話,他多少也能猜得出來。」

  「便利貼的事肯定瞞不住,隨便你們怎麼說啦,反正別提我就好。」

  明瀟:「不是吧,你可是大功臣,我們還想著攢個局,讓他請你吃個飯、好好感謝一下呢!你這是要做好事不留名啊?」

  夏桑:「瀟姐,你得答應我,這事兒千萬別讓他知道。」

  明瀟知道夏桑有自己的顧慮,所以應道:「行,我答應你不會說。」

  「謝謝瀟姐。」

  夏桑放下了手機。

  這件事之後,橋歸橋、路歸路。

  她會步入自己生活學習的正軌,好好練琴,高考爭取考上一流大學。

  大概…也不會再和十三中這些男孩們產生任何交集了。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