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這句話對藺承佑來說, 不啻於一個驚雷。記住本站域名

  「她真這麼說?」

  滕玉意很驚訝於藺承佑的反應,點頭說:「沒錯, 她就是這樣說的。」

  她回想著那日的情形, 又補充道:「當時世子夫人是從二樓樓梯右手邊的房間出來的,說完這話,就帶著下人們下樓去靜室休息去了。」

  藺承佑定定望著滕玉意, 猜測是一回事, 證實又是一回事。

  小姜氏一案的種種不尋常之處,因為滕玉意提供的這句證詞, 終於呈現出清晰的輪廓。

  這個局堪稱無懈可擊。

  換作用別的方式殺害小姜氏, 哪怕案件表面毫無破綻, 但只要小姜氏的死亡是某個獨立發生的事件, 負責查案的人都會例行調查小姜氏的種種。

  而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 那些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愛恨情仇自會一一浮出水面, 這會讓查案者不由自主產生疑惑,繼而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那個人。

  但是將小姜氏的死融入到連環兇案中就完全不一樣了。

  任誰看了這幾起案子,都會認為小姜氏不過是這一系列取胎案中的其中一位死者, 無論兇手落網, 抑或是在逃, 沒人會懷疑兇手的動機。

  如此一來, 再高明的查案者也不會懷疑到那個人頭上, 更不會有人想到第三樁案子除了明面上的兇手,還有一個幕後的參與者。

  那個人甚至不用親自動手, 就能得償所願。

  沒有比這更周全的復仇手法了。

  藺承佑沉默下來, 想到這兩日在坊間打聽到的種種, 想到這一系列的「巧合」,想到那個人在其中不動聲色的推動, 心中五味雜陳。

  一個人究竟懷著怎樣深的恨意,才肯花費這樣長的一段時日來布局。

  除了這個,還有一件事讓他不安,此人或許早就與幕後的真兇有了瓜葛,所以才會提前知道整樁案件的布局,並藉機參與到第三樁案子裡。

  藺承佑久久不吭聲,滕玉意心裡不由也起了疑,莫非小姜氏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她眨眨眼,驀然想到一個可能,但這個念頭一浮起,自己先覺得荒唐,那個人即便可能害小姜氏,也不可能——

  所以無論她怎麼揣摩,都想不通小姜氏這話與兇手有什麼關聯。

  「世子,這話有什麼不對勁嗎?」

  藺承佑回過神來,滕玉意不清楚整樁案件的細節,解釋起來需要費不少唇舌,再說幾名兇手還沒落網,其中說不定還有變數。

  於是只笑道:「哦,這案子有幾個不明朗之處,你這話給我提供了抓兇手的思路。」

  滕玉意「咦」了一聲:「方才長庚回來說兇手被世子抓到了,難道不是麼?」

  藺承佑摸摸下巴:「今天抓到的那個是頂罪羊,真兇另有他人。」

  「頂罪的?」

  滕玉意一震,「就跟莊穆一樣也是被陷害的?」

  藺承佑垂眸思索片刻:「我猜今日落網的這個人跟莊穆是一夥的,真兇在設局陷害莊穆時,就已經想好對付這個人了。

  真兇先把莊穆推到大理寺面前,再順理成章把罪名栽贓到今日這個替罪羊頭上,而真兇自己,至今還隱藏在案件的背後。」

  滕玉意訝了一瞬,試著整理思路:「世子是說,目前有兩幫人在暗中較勁,莊穆和今日落網的那個都是被另一伙人栽贓的?」

  藺承佑嗯了一聲:「差不多吧。」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諷笑道,「真兇在布局害人的時候做得太多太細,反而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現在我已經差不多猜到都是誰了,只是要把他們的真面目撕下來,還得好好排布一番。」

  滕玉意暗自琢磨,藺承佑要去同州,莫非是為了對付兇手?

  畢竟第一樁案子發生在同州。

  「對了,世子剛才可去西翼查過了?

  段娘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她想起今晚的正事。

  藺承佑沒急著答話,而是隨手撿起自己衣袍邊的一根樹枝,漫不經心地轉了轉,這樹枝估計是被風吹到房樑上來的,細枝旁邊還有不少花瓣。

  他一邊轉動著那樹枝,一邊琢磨著怎麼開腔。

  剛才他一來就開始調查這事,先是同緣覺方丈借了兩個大和尚,請他們編了個藉口把段青櫻主僕請到前院去,接著便潛進段青櫻房中搜查。

  他知道,段青櫻真要是中了邪,必定逃不過緣覺方丈的法眼,所以段青櫻不會是自身出了問題,她究竟在搞什麼鬼,只有到她房裡搜一搜才知道。

  他在房中大致瞧了一遍,吃的、喝的、用的都看過了……沒有半點邪祟作亂的跡象。

  好在最終在床板底下摸到了一個香囊,打開香囊,裡頭居然塞著一封情意綿綿的信。

  看到信上的內容,他當即怔住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這位段娘子會有這一系列古怪的舉動了。

  「世子?」

  滕玉意再次發問。

  藺承佑轉過臉,滕玉意滿臉好奇,仍在等他回答。

  可是他臉皮再厚,也覺得沒法開口。

  略一沉吟,他乾脆笑道:「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總之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話雖這麼說,心裡卻在琢磨,要不是那日滕玉意為了救人闖入靜室,並由此發現兇手衣裳上的破綻,連他都可能認定莊穆就是兇手。

  這可是迄今為止真兇露出的最大破綻。

  虧了滕玉意將此事告知他,他才能借力打力,在極短的時日內弄明白真兇的整個陰謀。

  假如他當初誤將莊穆當作兇手,並順著這個錯誤思路查下去,等他事後反應過來,說不定真兇已經謀取到更多的月朔童君了。

  那樣的話,長安必定迎來一場災禍。

  今晚段青櫻這件事就更不必說了,要不是滕玉意及時派人通知他,他又怎能料到,哪怕他們查遍長安城每個角落,終究百密一疏,這個疏漏不在別處,恰好就在大隱寺里。

  滕玉意幫了他這樣大的忙,他是不是也得回贈她一二……

  這樣想著,他轉頭瞄了瞄滕玉意,她今晚穿著一件煙蘿紫的衣裙,烏黑的頭髮上除了首飾,還沾了幾朵潔白花瓣,估計是先前坐在院子裡時,不小心從枝頭吹落下來的。

  髮髻上簪著兩排小小珠花,許是為了跟裙裳顏色配套,珠花也是煙蘿紫。

  這兩處顏色別出心裁,襯得她脖頸上的膚色欺霜賽雪。

  打量完她髮髻上的首飾,他暗想,這幾日忙著抓人是沒法去地宮幫她找步搖了,不過他可以先送她點別的。

  滕玉意滿心以為藺承佑會將段青櫻的秘密告訴她,怎知他只拿那樣的話來搪塞她,這讓她心生不滿,段青櫻這事說起來還是她給他送的信,藺承佑自己弄明白了卻瞞著她,是不是有點不講義氣?

  等了半天沒下文,她準備同他講道理:「世子,你這就不對了。」

  不料剛開腔,藺承佑就把手裡的樹枝扔到一邊,起身道:「你剛才在練輕功?」

  滕玉意抬頭看了看藺承佑,藺承佑這是打聽完想打聽的事準備走了吧。

  她睨他一眼,縱算很不服氣,也只好拍拍手起了身:「沒錯。」

  「很想學?」

  「那當然。」

  她可是一閒下來就讓端福教她練功。

  「端福教得那樣慢,要不我來教你啊。」

  藺承佑忽道。

  滕玉意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地望著藺承佑。

  「你幫了我幾次大忙,我教你點功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

  藺承佑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很誠懇。

  教完她他就直接回大理寺布局,算起來時辰還來得及。

  「真的?」

  滕玉意眼睛一亮。

  瞧把她高興的,藺承佑眼底不自覺也添了抹笑意,嘴裡卻一本正經道:「把小涯劍拿出來吧。」

  滕玉意奇怪,不是要教輕功嗎,為何要拿劍,納悶歸納悶,仍將劍取了出來。

  藺承佑從懷中取出鎖魂豸,口中念了幾句咒,鎖魂豸如同銀蛇一般飛出去,一下子纏住了滕玉意手中的劍身。

  滕玉意還沒回過神,就覺一股熱力順著鎖魂豸傳過來,沿著小涯劍一路攀上她的胳膊,順勢撞進她的心窩。

  這感覺並不陌生,上回藺承佑教桃花劍法教到最後一招時也差不多是這樣。

  藺承佑抖動鎖魂豸,不緊不慢在滕玉意劍身上纏了好幾圈。

  滕玉意暗覺那股熱力隨著他的動作,愈發變得洶湧,她承不住這怪力,腳下一個趔趄。

  「別動。」

  藺承佑一手負在腰後,另一手抖動鎖魂豸幫她穩住身子。

  先前他雖只匆匆一瞥,但滕玉意縱上房梁的情形他差不多看見了,身法沒錯卻一直縱不上來,只能說明她內力不足。

  但滕玉意因為克化火玉靈根湯有了七—八年的內力,身邊又有端福這樣的高手教導,學了這麼久,不至於連個房梁都縱不上來。

  想來想去,只能是他教的那套桃花劍法在鬧鬼了。

  這套劍法雖能極快幫她克化火玉靈根湯,但因為引導出來的真氣路數極為霸道,會自發在受教者的體內形成一道屏障,日後任誰想灌輸滕玉意新的內功心法,都會受到這道真氣屏障的阻擋。

  所以無論端福怎麼教,滕玉意的內力只能停留在初入門的階段。

  他猜這段時日端福沒少為這事納悶。

  這事細算起來,真是一筆糊塗帳,當初要不是滕玉意想方設法非要學,他也不會教她這套劍法。

  滕玉意學了這套劍法再學端福的那一套,輕功當然不可能有進展了。

  要想短時日內提高輕功,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他利用自身的內力,幫她沖開她體內的那道真氣屏障。

  渡了一陣,漸覺她劍上的那股真氣由頑抗變為吸納,藺承佑估摸著差不多了,手腕一抖,鎖魂豸就如箭矢般回到他袖中。

  「如何?」

  滕玉意平復呼吸,凝神細細體會,暗覺渾身上下又多了好些力氣,連腳步都輕飄了不少。

  「世子剛才給我渡真氣了?」

  她疑惑道。

  藺承佑沒答這話,逕自走到屋檐邊緣,回頭看她一眼:「看好了。」

  說著兩臂一展,輕飄飄落下房梁。

  滕玉意忙跟了上去,月色下只見藺承佑衣袂翩翩,卻聽不到半點聲響。

  落地後,藺承佑回頭看向屋頂上的滕玉意:「看懂了?

  試一試。」

  滕玉意望著底下,面色有些遲疑,招式會不會太簡單了?

  藺承佑甚至都沒教她心法。

  「怕了?」

  藺承佑笑著用話激她,「滕玉意,沒想到你也會有膽小的一天,我既答應了教你輕功,又怎會讓你摔著?

  放心跳下來。」

  滕玉意心一橫,像藺承佑那樣兩臂一展,輕輕躍了下去,身子剛一動,就覺得有什麼地方跟往日不大一樣,腹內自發攀升上來一股真氣,如同紙鳶一般將她輕飄飄托住。

  她甚至都來不及琢磨這是怎麼回事,兩腿就已經穩穩噹噹落到了地面,愕然抬眼,正好對上藺承佑的笑眼。

  「如何?」

  他笑道。

  「欸,我這是學會了?」

  滕玉意又驚又喜。

  藺承佑笑了笑:「再看這個。」

  他抬頭看了看房梁,一撩衣袍,接連踏上旁邊的廊柱,提氣一縱,一下子就躍上了屋頂。

  「上來。」

  他站在屋樑上道。

  滕玉意高興歸高興,卻也沒指望能一下子學會,尤其是這一招,縱下去容易縱上去難,但她既要學武,怎能瞻前顧後的,尤其這次還是藺承佑教,他不只武功出眾,身手還很俊,她眼饞他的輕功很久了。

  機會難得,再不濟端福還在院子裡呢,摔下來也不怕。

  「好。」

  她埋頭飛跑幾步,運足一口氣蹬上了旁邊的廊柱,以前她也學過這招式,次次都摔下來,本以為這次也不例外,怎知竟一口氣竄了上去,只是在攀上瓦檐時,因為身法不熟練沒能抓牢,仰天倒了下去。

  「哎呀。」

  她身子往下直墜,口裡忙要喊「端福」,結果沒等端福飛縱過來,頂上就飛下來一樣東西纏住了她的腰身,藺承佑一抖鎖魂豸,一把將她拎上去。

  藺承佑等滕玉意站穩,收回了鎖魂豸:「這回還怕嗎?」

  滕玉意心口怦怦直跳,忙擺擺手說:「世子放心教吧,我本來就不怕。」

  「那就再來。」

  藺承佑回到屋樑邊,再次輕飄飄躍了下去。

  滕玉意跟著藺承佑來回練習,接連摔了八—九次,終於在第九次時,成功縱上了房梁。

  滕玉意不敢置信地望著腳下的瓦當,心頭的狂喜險些蔓延到臉上來。

  她、她這是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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