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海灘的風聲
工業區內倒是規劃得井井有條，而且預留了大批的土地，道路、溝渠都早就構築好了，並且都與鐵路貨運站相通！但是，工業區外，絕對是一片混'亂'，最初的第一批工人在荒地上構築了一大片簡易的房屋，而後來者就陸陸續續將這片建築群進行了擴建。
馮小梁立刻召集了各廠子的主管、縣上的官員、負責治安的親兵隊軍官召開了一次他所謂的「集思廣益」大會，這是他在軍隊中學來的傳統，護***這一套無疑都是從秦鎧的學生指揮官那邊流出來的，不過經過實踐檢驗，確實效果不錯。
而今天馮小梁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湛江工業區外圍的混'亂'住宅區，今天來的這些位，要是論起在南洋系統的資質，那些廠子的會辦各個可都是些重量級的人物，能派到這裡來主管一個大廠子的建設，至少都是高級技術工以上的人才。
所以，他開會第一句話就把秦總督的牌子高高的舉了起來，「諸位，我是新來的縣令馮小梁，跟隨教官學了兩年，教官既然派我來湛江縣這個啥都沒有的地方，那就是要把這裡建設成一個咱們馬尾工業標準，這是總督府的第一個直轄縣，大伙兒能使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吧！」
這些個會辦自然都是跟了秦鎧好些年的老人馬，卻也不知道馮縣令找自己這些個人來具體幹啥，都開始互相輕聲議論以來……
「馮縣令，今日可是召集我們來商議這縣城的布局、建設問題？」一旁一個戴眼鏡、略顯消瘦的年輕開口問道。
這位馮小梁可是特別關注過，不關注這位，其實也不大可能，每天就看這位帶著一幫子工人和洋人技師開著火車頭跑來跑去，整個雷州工業區也就這位最拉風了！不過……這煤灰估計也沒少吃，看上頭臉黑黑的……
「詹總辦，卻是如此，咱這湛江縣的規劃，可不是為了應付一時，一切都要以百年的標準來策劃，這還需要諸位多提出寶貴意見！」
詹天佑原本聽說這位縣令是軍隊裡下來的，還當來的是個大老粗，不過，，剛才聽馮小梁自我介紹，竟然是師從秦總督，這倒是絲毫不可小覷了，這會兒聽他對城市建設的設想，確實頗有見地，也不禁點頭認同。
他琢磨了一下，先開口提了個意見，「馮縣令，這條從工業區到碼頭的鐵路已經試運行一個多月了，我想，今後湛江肯定不止這麼一條工業用的鐵路，鐵路的運輸作用是必須充分考慮的，在規劃的時候，務必在適當的位置留下未來鐵路車站的位置和鋪設鐵路的空間。」
馮小梁聽了也是大為興奮，湛江這條鐵路算起來應該是大清最早投入正規運作的鐵路線，雖然主要作用還是運貨，但是改為運人，那也是非常容易的，這設想絕對是對路的，他立刻在本子上仔細記錄下來。
「詹總辦，你能撰寫一份關於雷州發展鐵路的報告嘛，我好轉呈總督衙門！若是這事成了，那可是一件大事情！」
「沒問題，我儘快完成!」談到這鐵路，詹天佑自然當仁不讓，誰讓他原本就是學的鐵路工程呢！
「馮縣令，我們鋼鐵廠需要大量煤炭和鐵礦石的運輸，現在可都靠著鐵路在運呢，若是日後有了鐵路站，務必要離這我們近些，我們可是貨運大戶啊！」詹天佑開了個頭，其他廠子會辦們立刻從自身考慮出發，也提出了一些列的設想。
很快，馮小梁幾位官員的本子上已經記的滿滿的了，而各家會辦都被要求提供更詳細的設想說明，這些設想顯然都更多的集中在工業規劃上，馮小梁又針對自己調查的湛江縣目前'亂'哄哄的城市規劃作了一個初步的設想。
整個湛江將被劃分了東西兩塊，西塊主要是工業區配套的廠區、鐵路，而工業區的整體規劃上，依託著貫穿整個地區的北橋河，依託北橋河建設完善的供水系統，而東區為城區，依託南橋河建立城區的飲用水系統。
而目前工業區內投入使用的蒸汽動力供電系統，卻暫時無法實現民用化，不過在馮小梁的城市規劃中，依然留有了電力系統的原始設想！
很快，一份詳詳細細的湛江規劃計劃被提交到負責雷州工業區的負責人陳炳昆，這城市規劃是由的縣衙來處置，不過這建設方面的事務，那可都要這位陳大人首肯！
很快，陳炳昆就將規劃書送到了兩廣總督衙門，其中還包括了詳詳細細的建設經費，秦大總督已經在衙門裡消失了好一陣子了，所有日常事務可都是已經升任廣東布政使的孫復在處置。
看到這份一期建設就要耗費白銀250萬兩、後續還有五六個待推進項目的大計劃，孫復也有兩眼金星，現在只要一提到銀子的事情，他就一個頭兩個大，何興那邊時不時的就來找自己，念叨著這銀子的問題，不是恐嚇下自己！
秦鎧收到孫復的電報時，也是一臉黑線，這些傢伙還真是高***、高標準啊，電報里孫復也語焉不詳，他也不知道到底湛江準備搞什麼大工程，不過另外個消息確實很明白，何興可是對於大規模基礎建設頗有微詞，大筆的銀子支出引發他對的財政擔憂。
都不是省心的消息啊，秦鎧鬱悶的拿著電報琢磨起來，處置一個馬尾船政，光靠自己、靠手下那些培養起來的技術骨幹就能幹好，但現在提督兩省的事務，這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勢力，雖然自己手頭有兵有權，但並非什麼事情都能硬上的。
現在兩廣之地大批的都是原來湘軍系的官員，雖然劉坤一調任兩江總督，左宗棠在軍機衙門行走，自己在廣東可謂是獨大，而且水師、陸師提督都已盡在掌握，但是廣東七鎮的總兵官除了吳奎外，其他人還都是搖擺不定，要掌控廣東，還需一段時間。
正在琢磨自家地盤的事情，門外呂率帶著李東來已經到了，秦鎧只得暫時把兩廣的事務放開，反正那邊有孫復扛著，大紕漏是不可能的，其他事務等自己把這邊事情辦妥了再說，現在頂在槓頭上、最重要的事情是和李中堂那邊的利益糾葛。
趙烈文和周馥已經在天津衛談的昏天黑地了，很顯然，若是雙方都寸土不讓，那這談判也是毫無意義，趙烈文採取的策略顯然是很有效的——互相置換手中的資源，雙方討價還價之後，談到現在，廣西巡撫的位置才算是有了些眉目！這也是到目前為止，為一點好消息！
李東來進來後，手裡緊緊抓著一份報紙，「大人，事情搞定了，陸翊找了暗線，走《申報》一個叫福萊特副編輯的門路，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秦鎧點點頭，接過李東來遞上的當日的《申報》，這時代英國人把持的《申報》不過是大開面的兩版而已，果然在頭版下方的位置，一篇《遠東生絲產業調查報告》的文章非常的醒目，當然文章的署名是一個莫須有的外國人特勒夫。
重要的是，文章對兩年來遠東生絲價格走勢，文章煞有介事的分析了歐洲主要的生絲生產地義大利過去四年的產量，得出結論今年歐洲生絲產量只是保持持平狀態，甚至把十餘年前摧毀歐洲生絲產業的蟲病拿出來，做了一番分析。
這篇文章的內容秦鎧早就過目了，不過今天這版面的位置確實不錯，很顯然，陸翊在這上面頗費了些心機!他微微一笑，自己這把火是點了，接下來就要看看有沒有效果啦……
時隔兩天，阜康銀號已經高調開始在上海金融界開始派發招股書，拿出來招股的產業據說是剛剛添置的機器繅絲廠，很顯然，阜康對於生絲產業一如既往的看重。
當然，在目前銀號現銀緊張的情況下，要想立刻招股，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是結合之前英國人的《申報》關於生絲產業的預測，卻立刻在上海灘的商界產生了一股子不小的波動……如此高調繼續生絲產業，阜康的舉動是在讓人捉'摸'不清。
12日，阜康銀行的首席大掌柜馬諾與山西日昌升票號的祁大掌柜會面，13日又與大德通、大德恆票號的大掌柜會面！雖然阜康銀號並未發布任何的消息，不過整個生絲聯盟內卻形勢漸變，不少之前因為現銀緊張，考慮不繼續跟進的絲棧也紛紛回來和阜康的掌柜們打聽消息。
這些絲棧都在去年大量購入了生絲，不少人都生了早日脫手的心思，先前有兩家絲棧也去找過洋行洽談，結果是賠了一半多的銀子，其實自兩年前開始與洋行爭奪這生絲的利潤，這些絲棧早就斷了和洋行妥協的念頭。
若是還有希望，這些絲棧決計不肯如此屈服，現在阜康給了他們這個希望，雖然知道希望似乎很渺茫，但是絲毫沒影響到他們立刻重新投入聯盟。
而在和阜康的掌柜洽談之後，他們無一例外的接到了通知，必須把收購的生絲立刻集中到阜康的倉庫，在簽署了相關的契約後，絲棧的掌柜也無其他選擇的餘地，自然是一一照辦，有些個想問問其中的緣由，卻毫無例外的被告知了他們也不清楚，是胡大掌柜親自囑咐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很神秘！
一系列的局面變化，讓上海寶來等三十餘家經營生絲買賣的洋行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甚至有洋行拐彎抹角的打聽到李東來這邊來了，這讓整件事情始作俑者的他也有些好笑，既然洋行搞不明白，那自己就繼續往裡面摻渾水吧！
一條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快在上海的洋場裡慢慢的透'露'出來，據說在南方已經有超大型的生絲紡織工廠，阜康也準備投入大筆資金參與絲綢產業……預計在數年內，中國的絲綢廠就能就地消化本土的生絲產量！
這絕對是一條爆炸'性'的消息，雖然不會直接產生巨大的經濟波動，但是對於上海灘的洋行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這意味著他們日後收購生絲的競爭對象不再限於上海灘的那個本土的生絲聯盟，而可能有另外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大鱷會突然出現。
似乎於此相呼應的是，在上海海關報稅的出口商品中，赫然出現了一批中國本土生產的絲綢製品，在中國傾銷洋綢的美國順美洋行在接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出手從中國出口商手裡購入了這批絲綢中的一小部分，之後，順美洋行的經理立刻向國內拍了了電報，對美國生產的摻雜其他纖維的劣質洋綢的銷路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擔憂。
16日，外灘旁富麗堂皇的皇家總會內，一場由美國商會發起的商業會議正在召開，會議開幕之前，那些叱吒上海灘的洋行經理們已經紛紛圍聚在一起，討論著最近發生在上海的商場大事。
順美洋行的經理卡特自然成為了眾人詢問的焦點，對於中國商人們自發組織的生絲價格對抗，其實這裡所有的洋行經理並不是非常在意，這個龐大的中國有著太多的利潤點，生絲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在經過十年成長後，遠東的***也開始能提供批量的生絲。
而且，除了生絲產業外，茶葉、瓷器以及向中國傾銷的工業品、煙土都能提供大量的利潤，在沒有利潤點的情況下，盲目的加入生絲價格戰，這些洋行經理都對遠東熟悉的很的中國通，他們對中國商人的局限'性'非常了解。
中國商人善於發現商機，吃苦耐勞，具有無比低廉的勞動成本，但是中國商人缺乏全球經濟意識，他們知道萬里之外的歐洲是個巨大的市場，但是缺乏工業化基礎的中國是不可能打入歐洲市場的，而作為基礎原料的提供方，他們沒有技術方面的依託，所以永遠無法成為最終產品的競爭者。
但是，現在從卡特經理描述的情況看起來，一切似乎漸漸發生了改變，從前兩年的棉布生意方面的競爭加劇，到現在工業化絲綢的產業的崛起，讓這些洋行經理也是壓力大增，要知道清國每一項工業的崛起，都將意味著傾銷的利潤損失一塊。
「這次，我們對中國產的絲綢進行的檢驗，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情，這些絲綢絕對是由機器織造而成的……」卡特經理正在向周圍洋行經理髮布著自己的發現。
「親愛的卡特，你如何能確認這不是中國人搞的陰謀？中國人最善於搞這些詭計了，似乎要搞這個詭計的成本也不高，只需要進口一套機械而已！」一旁的英國商人提問道，他們對於絲綢生意並不十分看重，畢竟大英帝國更在意的是高端的技術。
「馬克先生啊，我在美國加州經營者三家絲綢廠，對於每年各國生產的絲綢品種都是了如指掌，絲綢廠必須不斷在織造技術上進行改革，才能獲得新的利潤點！」卡特經理對於約翰牛竟然質疑自己的判斷，自然也有些不滿，砸吧砸吧嘴巴說道：「這次中國人出售的絲綢的品質非常好，而且絕對是中國絲加工成的，那加工的複雜花紋，充滿了中國品味，我的絲綢廠無法做到！」
「卡特先生，我看你高估了中國人的能力，在短期內，他們絕對無法在技術上取得足夠的進步，」一旁的法國商人理查顯然不滿於卡特對中國技術的高估，'插'上話質疑道。
卡特經理一看法國人也跟著英國佬起鬨，微微一笑，開口問道：「中國人的技術達到什麼程度，我實在是無法預料，不過我聽說在中法之戰中，中國人拿著遠比你們強大的法蘭西陸軍先進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中法之戰剛剛結束，就連越法之間的軍事衝突也都造就了法蘭西共和國的笑料，這話一出，各個列強們都嘻嘻哈哈的看著法國人理查，敗給一個工業化程度如此之低的清國，而最後是靠著談判來保全了一點顏面，這無疑是崇尚實力的列強圈子裡的笑話。
法國人臉漲的通紅，哼了半天也沒了下文，倒是卡特意猶未盡的繼續闡述著他的觀點，「各位，我以為在遠東的經營策略需要進行轉變了，這裡作為產品傾銷地，還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地方，但是必須改變傾銷的產品構成，改變在中國投資的途徑。」
「卡特經理，你所說的新投資途徑是什麼？與這次中國的生絲危機有什麼關聯嘛？」眾人顯然更關心的是眼前的利益，立刻有人發問道。
「顯然是有關係的，生絲方面的利潤依我看來今後將會越來越薄，因為中國人很快就會利用他們非常廉價的勞動力和機器產能與我們競爭，」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義大利人，「我們美利堅國作為純粹的生絲進口國，將會考慮從***、義大利來進口生絲，而產品的傾銷則會向中國內陸傾瀉，這其中的原因，諸位因為很明白，運輸上的厘金制，將會讓我們具有很大的優勢。」
「厘金……」洋行的經理們發出一片欣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