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中專，屬於省直屬重點中專。
無論穀城縣，還是澤市，只能給予工作指導，無權參與管理。
因此，谷城中專出了問題，要找東山府。
按道理講，曾大河的岳父，升為東山副職，主抓教育，發改領導不應該摻和這事，免得給對方送成績，畢竟他現在跟徐飛穿一條褲子。
但中專改中職，由三個部門負責：發改、教育、勞動（人社）。
曾大河的岳父，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燒在徐飛頭上，說其挖走中專老師的行為，屬於惡意競爭，必須重罰。一把火燒在發改頭上，說中專改中職，操之過急，必須有人擔責。
兩把火燒起來，把谷城中專問題，推了個一乾二淨。
更甚至，小題大做，暗中授意曾大河收買中專學生會，讓他們聯合家長們，一起抗議……
發改領導明白對方為什麼針對自己。
無非前些日子，跑小湖鎮玩具廠瞧了瞧，回頭簽署了『淘汰老舊生產設備』的文件，導致曾大河損失慘重。
而事情鬧到現在，已經令東山大領導很不滿。
但大領導似乎有特別的計劃，說先委屈委屈發改……
發改領導無奈，只能想辦法解決中專缺少老師的問題。
其實問題的根本在於：薪資待遇。
谷城中專屬於省直屬重點，老師們的工資，由東山財政全額撥款。
明年改為中職，沒了直屬，只是重點，老師們的工資，由穀城縣財政全額撥款。
兩者差別很大，如果以前拿600塊，或許今後只能拿400塊，也或許拿不到工資。
正是明白這一點，眾多老師才會提前自謀出路。
而如何提高薪資待遇……
提高不了。
如果能提高，就不會發生師資流失現象。
而在薪資待遇不變的前提下，如何解決問題……
換作不負責任的領導，比如曾大河的岳父，完全可以從師專抽調一批十七八歲的應屆畢業生，填充到改名後的谷城中職。
事實上，許多地方已經這樣做。
甚至把中職學生，拆分到衛校、技校。
更甚至打著實習、實踐、學習的幌子，直接塞進車間上崗……
只不過，發改領導有個習慣，無論批項目，還是審項目，都會到當地踏查暗訪。
前些日子，他去了趟谷城中專。
校園環境很不錯，猶如東山師大，隨處可見古槐、古柏、垂楊柳。
學校建築有很多，雖然大部分始建於七八十年代，但保護完好，沒什麼漏雨的地方，也沒有危房。
而學生……
最後一批包分配的應屆畢業生，已經提前離校。
剩下的中職生，由於報考人數大幅度降低，僅有八百名。
有一部分調皮搗蛋，沉迷機械三國大亂鬥。
有一部分規矩老實，即便沒有老師，也能潛心學習。
也有一部分，已經臨近被開除的邊緣。
發改領導統計之後，決定把最後一部分送往技校，其餘的，包括校園，一塊打包給TEP。
TEP沒有學校，但臨近年末，他向上級部門匯報工作的時候，老領導聽聞穀城縣的近況，給予了一些指點：
「你說得這個TEP，我也曉得，剛賣給北方工業一套先進的柴油機技術，價值5億美刀，很有實力。」
「既然你們雙方展開合作，你要思想再解放一點，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否則錯過這班車，或許東山西南角這片地，就錯過了一個重要的發展機會。」
發改領導琢磨琢磨這番話，再仔細想想TEP投資的項目。
玩具廠、發電廠、拖拉機製造廠，又新申請了電機……
尤其還高價轉讓了一套，被北方工業看上的技術。
最終得出七個字：坐守金山不自知。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多年過去，明明有個很厲害的老領導，自己卻始終難進一步。
做事太謹慎！
否則老領導也不會批評：思想再解放一點，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
所以……
「小徐，其實你那邊有許多項目可以培養人才，比如電廠。」
「燒鍋爐麼？」
「燒鍋爐怎麼了？汽機是個大類，鍋爐是個大類，電氣也是個大類，裡面包含的專業多著呢，電氣工程、化學運行、化驗分析、熱控檢修，甚至脫灰也是個專業。另外，電力運行、電力施工、電力安全……一個火電廠，咱們一帶一，或者一帶二，瞬間就能招收四五百名學生，同時你還能擁有四五百名交學費的勞力。」
「有點道理。」
「是吧，而你的拖拉機製造廠，包含的專業就更多了，電焊、組裝、數控、鈑金……我看新提交的申請，還有電機大類，咱們繼續施行一帶一，或者一帶二，少說又能招收四五百名學生，全是交學費的免費勞力啊！」
「很有道理。」
「玩具廠就不用說了，玩具構造設計、玩具形象設計、玩具色彩調配、玩具銷售與經營、企業運營與管理、財務管理與分析……如果你們公司想進軍動漫、動畫，現在就可以培養相關人才。入學簽訂勞動協議，畢業直接邁入崗位。」
「特別有道理。」
「如果你擔心縣首富的岳父，找你麻煩，我可以幫你更改一下學校歸屬，今後不歸教育管。」
「還有學校不歸教育管？」
「多著呢，國防科技大，歸軍部。著名的哈工大，歸工業部。帶民族倆字的大學，歸國家民族委。體育類，歸體育部門。另外還有交通、僑務、衛生，以及省屬。」
「那我這個歸屬誰？」
「歸我管，怎麼樣？」
「……」
「雖然以前沒有過，但可以嘗試，膽子大一點！」
「關鍵問題是，人家歸屬都有針對性，像國防科技，本身搞軍事，肯定歸軍部。哈工大，本身搞工業，肯定歸工業。我這個……姑且算工業技術，但您那邊屬於發展和改革。」
「你的工業，就不發展了？就不進行工業技術革命了？」
「害，領導，我就直接說吧，我怕您部門太小，鎮不住廠子。」
「……」
「人家都是國家級，我這邊連省級都算不上，還外企呢。」
「……」
「怎麼也要來個部吧？」
徐飛想了想，「還有，就像您剛才說的，平時教學，一帶一，或者一帶二，最多一帶五，萬一勞動部門突襲檢查，說我們僱傭未成年工怎麼辦？」
「這不是問題，勞動那邊會簽字。」
「再一個，我們公司那麼多崗位，一時半會設置不了那麼多專業，總不能挨個申請吧？」
「你們想開什麼專業，就開什麼專業，只要正規，等到畢業的時候，把專業上報到發改，我們就會蓋章！」發改領導眼看談的差不多，半開玩笑道：「哪怕你們開坦克、開飛機、開戰艦維修專業，我們也支持！」
「我錄音了！」
「我老梁說的！」
「那就這麼定了。」
「學校牌照的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理髮改直屬的學校，需要問問上面。」
「總感覺不靠譜。」
「你放心，只要TEP能培養出技術人才，上面肯定同意，膽子要大一點。」
「領導，那我該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
「……」
「這樣，你先統計你們公司現在能開的專業，提交給我，我再專門去趟京城。」
「也好……對了，學校名字呢？」
「技術學校的名字，你好好想一個。」
「技校？」
「對。」
「多掉價，對不起我們外企頭銜。」
「中專？中職？培訓學校？培訓機構？」
「就不能有其它？」
「差不多就這幾種。」
「TEP怎麼樣？」
「你總得起個有針對性的稱呼，人家要麼軍事，要麼工業，要麼藝術，要麼體育。」
「TEP專業那麼多，又那麼雜，我上哪起專業稱呼？難道叫疊紙盒子學校？燒鍋爐學校？柴油機維修學校？」
「確實是個難題，但話又說回來，你一個技術學校，又不是大學，能起多好的名字？」
「要不，咱們直接組建大學？」
「中專生源，畢業後只能是中專文憑，大學要考。」
「直接讀下來不行麼？從中專讀到大學，前者三年，後者四年，加起來七年，畢業直接大專或者本科學歷。」
「你想多了，本科不值錢？本科學校要評級的。」
「那就大專，鐵皮大學！」
「大專是學院，不是大學，應該叫鐵皮技術職業學院，話說，這名字也不好聽。」
「就不能去掉技術職業？」
「級別不夠，必須到了大學層次，才有去掉專業名。就跟你註冊公司一樣，百萬註冊資金，叫黃泥崗拖拉機製造廠，一億註冊資金，就能叫大澤動力。」
「不就是錢麼。」徐飛打開之前看過的財務表格，「一個億夠不夠？」
「……」
「兩個億？」
「……」
「再多的話，我權限不夠，需要申請。」
「跟錢沒關係，涉及方面很多，比如辦學規模少說八千人，學科和專業少說有3個主科，師資數量不低於四百，另外還有校園面積、基礎設施……」
「那就學院吧，搞那麼大，咱也管不過來。」
「為什麼非得要組建專科？辦個技術學校不好麼，培養3年，你們公司就能獲得一批技術人才。」
「技術學校只給我打3年工，交3年學費。專科少說能給我打6年工，交6年學費。我又不傻，肯定選多的。」
「……」
「如果能讀研、讀博……我的天，少說白打12年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