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先行者的一小步

  第367章 先行者的一小步

  帝王將相有他們的明爭暗鬥,斗升小民有自己的生活。

  7月上旬,腓特烈在農場裡等著科倫城的回覆時,栗子村聚滿了參觀者。

  村子專門給蒸汽拖拉機修了間寬敞的木屋,今天寬大的大門前站滿了人,一隻三頭犬繞著這台100馬力的蒸汽拖拉機跑個不停。

  安格拉緊張得快哭出來了,因為韋森公爵的未婚妻瑪利亞·馮·埃爾塔爾小姐就站在一旁,她的身後是行政大臣弗里克,弗里克身後站著韋森州州長奧美特,旁邊還有《韋森日報》報社社長兼腓特烈的文法、修辭和邏輯學老師瓦爾特。

  上個月安格拉報名學拖拉機一事在報紙上占了一塊,腓特烈看到了,在離開前留下的新聞稿里為她準備了一個頭版頭條的位置。

  報紙上腓特烈親自寫的文章都是施政方向和方針政策,這麼多年以來親自為具體某個人撰寫頭版頭條只有某個改邪歸正的大盜賊一人。

  最大的那個領導重視,高層更加重視,中層特別重視,基層嚇得瑟瑟發抖。

  安格拉是前一天得到通知的,昨晚上沒睡好,今天開始幹活的時候發現筆忘拿了。

  瑪利亞在一旁看到她拿著寫字板的手開始發抖,拿出自己的鋼筆遞給過去,低聲說道:「不用緊張,既然你已經有了拖拉機駕照就說明沒問題的,我考試都沒過呢。」

  安格拉突然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在下雪的日子洗了個熱水澡一樣,暖洋洋的,焦躁與不安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奧美特見多識廣,心中暗嘆,埃爾塔爾小姐不聲不響就施法讓安格拉冷靜下來,靈魂魔法造詣恐怖如斯。

  安格拉向瑪利亞點了點頭,把鋼筆夾在寫字板上,寫字板有帶子像單肩包一樣斜挎在身上,上面夾著拖拉機和收割機使用前後的檢查記錄表。

  鍋爐水位正常;

  水箱水位正常;

  潤滑油杯油量正常;

  魔晶能量充足;

  蒸汽管和氣缸內沒有冷凝水;

  主要螺絲無鬆動;

  閥門開閉正常;

  鏈條鬆緊度正常;

  飛輪和齒輪轉動正常;

  ……

  安格拉每檢查一處就在記錄表上記下,再三確定拖拉機檢查沒問題,開火燒水,接著檢查收割機。

  收割機的動力輪和傳動齒輪、鏈條正常,撥麥輪轉動正常,雙層鋸齒前兩天拆下來打磨過,傳送帶也沒問題,現在整個收割機處於運輸狀態,連接架已經掛在拖拉機後面的掛鉤上。

  鍋爐壓力表的指針漸漸轉動,從黃色區域來到綠色區域中部。

  安格拉打開供汽閥門,炙熱的蒸汽衝進管道,一路來到氣缸,把阻礙自己膨脹的活塞用力頂開。

  飛輪很快旋轉起來,蒸汽機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奧美特讓庫房裡的人都出去,門口的人也讓開一條路。

  瑪利亞來到麥田邊等了一會,好奇的問奧美特:「安格拉怎麼還沒出來?」

  奧美特回答道:「機器啟動後要先無負荷運轉一刻鐘,確定沒有問題了才開始使用,時間也差不多了。」

  沒過多久,在三聲汽笛聲後,安格拉開著拖拉機出來了,在路上完美的轉了個彎,來到麥田一角的路邊停下。

  幾個農夫和農婦馬上過去,在安格拉的指揮下把拖在後面的收割機裝好。

  村長指揮著幾輛馬車、騾車在旁邊停好,好些人準備完畢,等麥子割下後馬上運走。

  一切準備就緒,在一陣長長的汽笛聲後,拖拉機緩緩向前。

  收割機的輪子轉動起來,開始提供動力,三米長的撥麥輪將前方的小麥撥過來,下方左右移動的鋸齒刀片將麥稈切斷,切下的小麥倒在帆布傳送帶上,傳到左邊落在馬車後方的車斗里。

  車上有人接住落下的小麥將它們按著麥稈麥穗同一個方向擺放好,馬車上的車夫調整相對位置,好方便擺放。

  等車裝滿後車上的人豎起傳送帶一頭的柵欄攔著麥子然後讓車夫快點走,下一輛車趕來,車上的人打開柵欄。

  安格拉小心翼翼的保持著拖拉機的速度,除了換馬車的時候速度稍微慢一點基本上固定的,慢了影響效率,快了馬車跟不上。

  一個看起來很頹廢的男人站在一百多米外的菜地旁邊,遠遠看著拖拉機上專心工作的女兒,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弗里克不知何時走了過去,像兩個互開玩笑的農夫一樣給了那男人的屁股一腳,低聲說道:「你家走運了,看在你父親是我帶的兵的份上,今年去考個村長證,趁著我沒退休安排伱到新領地當個村長。」

  他身為行政大臣給立過功的老部下的兒子安排個村長沒問題,只是現在腓特烈要求要當村長必須通過考試,至少不能是不懂農時的馬糞包。

  雖然這人被腓特烈罰過,但時間已久估計已經記不得了,行政院也沒相關檔案,而且「知恥而後勇」的故事符合當下宣傳,只要考得證就有操作空間。

  弗里克過幾年就要退休,這點恩情說不定以後能還在子孫身上。

  麥田裡,拖拉機很快就收割完一路,安格拉心中鬆了一口氣,開始順時針轉彎收割另一邊。

  周圍村子的人同樣鬆了一口氣,大家都是受徵兵影響沒人去開拖拉機,現在有人了,月底收割時可以請她來幫忙。

  有人找到的安格拉的母親,她笑容滿面的和他們談工錢。

  「[韋森領粗口]!」她的脾氣可不好,「憑什麼我女兒的工錢比其他開拖拉機的男人少?」

  「是她開得慢還是開溝里了?」

  「既然乾的活都一樣,想請我女兒就得和那些男人一個價,一樣中午包吃,得一個豬肘子!」

  她看向一旁看熱鬧的瓦爾特,問道:「報紙老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瓦爾特以前經手過不少農忙時請人干農活的新聞,對市場價格有些了解,一直都是男人的工錢比女人高。

  他第一時間覺得安格拉的工錢比其他男拖拉機手的低很正常,但馬上想到,男女工錢差異是由體力差異帶來的勞動成果數量多少差異造成的,如果體力差異不再影響勞動成果,那麼基於成果支付的工錢也不應該會有差異。

  瓦爾特作為有名氣的修辭與邏輯學家,以優美的詞藻和無懈可擊的邏輯向安格拉的母親和其他人解釋安格拉的工錢應該和其他男拖拉機手一樣。

  然後那幾位農民沒聽懂。

  瓦爾特解釋清楚的時候,安格拉已經把一半的麥田收割完了。

  安格拉的母親說道:「噢,您說像十字繡一樣計件收費我們就懂了。」

  「也就是說,同樣的那麼多田,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割完了就是一個價是吧。」

  瓦爾特有點受傷,覺得剛才自己說的那番話足以入選修辭學和邏輯學的教科書,結果他們沒聽懂。

  腓特烈留下的新聞大綱里有旁人對安格拉看法的部分,這需要瓦爾特現場收集後填進去,於是就把這些寫進了頭版頭條。

  然後韋森州炸鍋了。

  七月中旬,當腓特烈完成談判回到韋森堡城的時候,發現報紙雜誌陷入了論戰之中。

  戰場有三塊:婦女是否可以和男人一樣走出家門工作,男女做了同樣的工作是否應該獲得同樣的報酬,「農夫能聽懂」是否是修辭學的發展新方向。

  論戰是如此激烈,以至於腓特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甚至包括外國皇帝和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