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風暴降臨
隨著鬱金香交易日益繁榮,參與的人越來越多,阿姆斯特爾城開闢了給散戶交易的市場,是城中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1034年6月18日這天,散戶們發現往日不愁賣的鬱金香球莖居然賣不出去了,於是繼續降低價格,沒想到在午飯時間聽說大商會開始大量出貨。
那些商會進貨是批發價,不賺錢也比散戶的成本價便宜,相信球莖價格只是技術調整的人直接向他們採購。
下午四點,散戶們從保本轉變成不虧那麼多,不久後商會跟進,價格持續下降。
蘭克伯爵已經無心和腓特烈談判,他讓隨從不停打聽市場上的價格,自己畫了一張走勢圖,不斷下探的紅條代表了大量的財富憑空消失,觸目驚心。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蠟封白銀瓶子放在桌旁,囑咐腓特烈如果自己等下捂胸口就幫忙往嘴裡塞一片。
腓特烈想了想,試探著問他:「您家裡投資鬱金香了?」
蘭克伯爵黑著臉點了點頭:「上個月買了不少合約。」
說完他叫隨從拿來一個木匣子,裡面放著好幾份三天後交割的合約。
腓特烈看到價格圖上幾個鬱金香品種球莖價格快腰斬了,搖著頭說:「唉,就當是家裡失火吧。」
誰知蘭克伯爵沮喪的說:這筆錢是借的,5000弗羅林,是無抵押信用貸款。」
腓特烈眨了眨眼,好傢夥,這不是韋森銀行給萊茵聯盟的貴族們提供的業務嗎,這年頭也就自己給他們低息有限額無抵押貸款,搞這一出是為了拉攏人心用的。
「沒關係。」他搖了搖頭,「才5000枚金幣,這點小錢……」
蘭克伯爵馬上緊張的問:「不用還了?」
腓特烈笑著搖頭:「如果我現在免了債務就會有人控告閣下在接下來的談判中以權謀私出賣王室利益,所以我應該逼迫閣下儘快還錢才對。」
說蘭克家族還不上5000弗羅林那是開玩笑,他們或許沒有那麼多流動資金,但庫房裡挑挑揀揀拿些不重要的藏品出來賣掉分分鐘還完,這就是老牌家族的底蘊。
蘭克伯爵只是嘟囔幾句「和威尼斯人一樣」後就不再提這事,以威尼斯人形容冷酷無情的放貸者還是腓特烈主編的戲劇《割一大塊肉》上演後流行起來的。
一次小小的交鋒以蘭克伯爵沒有達到目的而告終,他打算如果腓特烈免了自己的債務,談判時就可以開出離譜的價,然後以還人情債的理由降到原本的價位,看起來讓出了很多利益。
到晚餐開始前,蘭克伯爵家裡投資的幾個鬱金香品種價格腰斬,其它品種的價格也下跌到今早價格的四到六成。
阿姆斯特爾城政府緊急出台了一項法令,禁止在太陽下山後到升起前之間進行鬱金香交易,同時廣發請帖邀請各大商會參加今晚舉行的舞會。
拂曉商會自然得到了帖子,舒派亞把請帖送來時腓特烈問他:「弗蘭肯夫人一行安排好了嗎?」
舒派亞回道:「他們已經安排到阿迪肯男爵的軍艦上,按計劃現在已經出港。」
今天這場風波影響極為惡劣,首開降價先河的弗蘭肯夫人肯定會被收拾,所以腓特烈安排她提桶跑路。
當然,這不是無償的。
腓特烈看了一眼請帖,饒有興致的問蘭克伯爵:「閣下有興趣去看看這裡的老爺們如何應對這場危機嗎?」
蘭克伯爵搖著頭說:「我們可不好暴露身份。」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想暴露身份,那就簡單了。
戴個假髮,換身衣服,化個妝,就說是拂曉商會請來鑑定寶物的學者阿不思·鄧布利多,旁邊那個年輕的是學生湯姆·里德爾。
麗璐也會出席今晚的舞會,腓特烈摩拳擦掌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奈她是出了名的喜歡穿輕鬆方便活動的衣服,根本沒有晚禮服。
晚上八點,市政廳的禮堂里熱鬧非凡,前來參加舞會的除了本地商會還有很多高盧王國的商會,來自盎格蘭王國、萊茵聯盟以及北方黑暗之地的異教徒商人也不少。
舒派亞和麗璐一起和熟識的商會會長打招呼,並認識新的商會。
做生意講人脈,平時的積累最為重要。
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蘭克伯爵看似漫不經心的品酒,實際上耳朵里微微亮著白光,整個禮堂中的說話聲盡收耳底。
舞會正式開始前的政府官員講話還沒開始,他就對腓特烈說:「市政府計劃明天上午用比昨天高五成的價格大量收購鬱金香球莖,以此把價格抬回去。」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把家裡的鬱金香合約給賣出去就不會欠腓特烈的錢了,還能賺上一筆。
「看起來效果還不錯。」蘭克伯爵繼續說,「有不少商人願意跟著市政府的腳步走。」
他說完之後發現腓特烈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是在思考著什麼。
腓特烈也在聽著禮堂內的談話,沉聲說道:「不對勁,您也知道韋森公爵在剛出版的《財富的性質和研究》中預測了鬱金香市場崩潰,以現在電報的通訊速度這一消息應該傳到這裡了,但沒聽到有誰提起。」
蘭克伯爵經他一提醒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常年身居高位很快就明白了,面無表情地說:「有可能是別人認為這個預測是扯淡,沒必要理會,所以就沒浪費錢傳回來。」
「還有一種可能,有人封鎖了消息。」
腓特烈懶得理會第一種可能,捏著下巴說:「沒人可以封鎖電報站,阿姆斯特爾城的電報站有韋森公爵的股份和人,如果發生這種事必然會上報韋森公爵。」
「誰知道呢。」蘭克伯爵笑了笑,「說不定有人在韋森公爵不知情的情況下封鎖了韋森堡城的電報站,看來韋森公爵的領地里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穩定呢。」
腓特烈撇了撇嘴,自己對領地的控制是至上而下和至下而上同時發力,財權、軍權、人事權都牢牢握在手中,政令可以下達到村,又沒有繼承權糾紛之類的威脅,不存在孕育反賊的土壤。
「韋森州不可能出這種事,」他搖了搖頭,「沒人可以無聲無息控制電報站……大概……」
腓特烈說道最後很不確定的卡殼了,蘭克伯爵頓時集中起精神,看來韋森州內部似乎隱藏著一股可以干擾他施政的力量,如果能找到並利用的話那就利好王室了。
剛才腓特烈想起來領地里確實有人在發生重大事件而自己無法處理時可以「如朕親臨」指揮整個韋森州,這項權力是此前決定在光復君士坦布爾後外出遊歷時賦予的,回來後因為戰爭即將到來所以沒收回。
他可以肯定,等自己回去調查的時候可以在半米高的文件盒最後一盒裡倒數第二第三張紙上看到相關公文。
舞會準備開始,禮堂里的人越來越多,舒派亞和麗璐也回到的桌子旁休息一下。
這時門邊侍者的唱名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海上火焰商會的會長?」舒派亞一驚,「這人怎麼這個時候出現?」
很多人都和他一個想法,近幾年這個商會在鬱金香圈子裡風頭正盛,但會長從來沒有出現過,沒想到今天突然出現了。
門外很快走進一位看起來差不多三十歲的女士,穿著綠色的晚禮裙,頭戴一張珍珠發網,身材圓潤,皮膚白得有些病態。
旁邊桌子上的一位本地大商人低聲對周圍的朋友說:「我聽說今天下午城主親自去邀請他們商會的那個首席商務官,沒想到會長親自來了。」
另一個商人說:「他們的貨很多啊,據說很多是三年前的存貨,上個月試種發芽了。」
在腓特烈他們這桌,除了蘭克伯爵外所有人都愣了,沒想到海上火焰商會的會長居然是阿爾塔夏。
阿爾塔夏在1026年的六日保衛戰中戰敗被俘虜然後給腓特烈當了一段時間僕人,把他當成冬瓜洗刷,後來還教了些召喚術基礎。
1027年前易北河之戰後腓特烈在談判中拿到鱈魚島的南部,阿爾塔夏的領地在北部,隨後就回去在那邊幫忙開採火魔晶。
近幾年,麗璐曾數次隨阿迪肯男爵去鱈魚島時和她見過幾次面,舒派亞因為從鱈魚島往韋森州運輸火魔晶事宜也和她見過幾次,都是認識了。
「原來如此。」
腓特烈明白了,阿爾塔夏不但是綠島王國的公主,還是魔女姐妹會的成員,而普賽克和這個神秘組織關係很好,看來是雙方聯手,由普賽克在韋森州的電台上做手腳封鎖消息,魔女姐妹會這邊在鬱金香市場上大賺一筆,說不定最後分紅時會有自己一份。
於是他低聲說道:「等下和她有關的事情有多遠躲多遠,萬一好心辦壞事就完蛋了。」
但事情發展出乎腓特烈的預料,阿爾塔夏來這裡沒搞什麼商戰小說里明爭暗鬥的劇情,而是選擇了用開水燙死別人的發財樹:「你們沒聽說嗎,韋森公爵早就預測了鬱金香價格會像一座破房子一樣倒塌,所以我們才低價把貨清掉。」
阿姆斯特爾城的城主頓時蒙了,小心翼翼試探著問:「是……是哪位韋森公爵?」
阿爾塔夏理所當然地說:「還能是哪個韋森公爵,就是在你們這裡租了很多沼澤地開墾為農田那個啊。」
城主和周圍的官員、高盧王國貴族以及大商人們頓時冷汗直冒。
蘭克伯爵混學術圈不混商業圈,所以不知道腓特烈在商人心中的地位,《韋森日報》上腓特烈所有與商業有關的發言都會被他們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研究,教會裡的神官研究經書都沒那麼認真。
特別是前段時間腓特烈在《白鸛時報》上發表了為商人而戰的宣言,地位進一步提高。
韋森公爵說鬱金香要完蛋,那估計是真的要完了。
當城主老爺親自跑過來向舒派亞和麗璐求證此事的時候腳都發抖了,話都說得不利索。
舒派亞平靜的說道:「韋森公爵幾年前就表示鬱金香市場走上了歧途,它不是正常的商業貿易,商品的價格嚴重超出了其自身的價值,所以拂曉商會從來沒有參與過鬱金香貿易。」
和拂曉商會打過交道的人突然回想起來,這些年舒派亞和麗璐他們確實沒碰過鬱金香買賣,當初還暗中嘲笑來著。
似乎是有人計劃好一樣,這時有好些人來到禮堂,他們都是各大商會的管事,在自家會長耳邊嘀咕幾句後會長的臉頓時沒了血色。
韋森州的消息掐著點來了:韋森公爵在6月14日出版的《財富的性質和研究》一書中預測鬱金香價格會瀑布般下跌。
商人們馬上離開,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很快所有人都要趕回去處理手中的存貨,一時間把禮堂的門口給堵了,有個倒霉蛋甚至摔倒被人踩斷肋骨。
舞會開不成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禮堂里就剩下不參與這事的腓特烈等人和已經清完庫存的阿爾塔夏。
阿爾塔夏沒有過來和腓特烈他們說話,只是客套的點了點頭後離開。
當太陽又一次升起時的時候局勢徹底失控。
蘭克伯爵手上的鬱金香在6月17日還值約8000弗羅林,18日傍晚只值4000弗羅林,19日上午3000弗羅林賣不出去,接近傍晚時終於有個商會以250弗羅林的價格買下。
那個商會馬上提貨裝船,連夜出海,趁著消息沒傳那麼快,趕到皮亞斯特王國那裡補回損失。
和這個商會同樣想法的人很多,以至於接下來一段時間裡不少翼騎兵的戰馬因為吃了鬱金香球莖拉肚子。
鬱金香價格崩盤的消息很快通過電台傳開,最先受到衝擊的是高盧王國,全國各地開始拋售鬱金香,以至於在科倫城喝完喜酒後準備前往韋森州的高盧貿易代表團成員全部擠到了電報台,就連小路易也嚇得摔壞茶杯。
風波很快蔓延到了萊茵聯盟、盎格蘭王國和撒丁王國等地,一時間棺材鋪和教堂忙不過來,主持葬禮的神官不得不加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