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莫奕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在那張紙條上,門縫裡透出的微光在紙條上印出一道清晰的光痕,將上面的字跡照亮。
從「findme」到「findus」……?
莫奕的心中有點混亂,過多的思緒仿佛一團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理不清頭緒。
門外傳來不甚清晰的吱呀聲,在死寂的封閉空間內顯得格外清晰。
應該是對方正在開門。
這個聲音瞬間喚回了莫奕的神智,他的心隨之劇烈地跳了起來,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從剛才在醫務室里觀察到的細節來看,這個醫生恐怕是個潔癖加強迫症。
所以剛才,莫奕在醫務室內才會如此小心翼翼,儘量不去觸碰和破壞裡面的原有布局。
可是……他回來的太突然了。
然而,在那麼慌忙緊張的情況下,莫奕並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出錯。
門外一片靜悄悄的。
耳邊是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在劇烈地收縮搏動著,澎湃的血液隨著心臟跳動的節律衝擊著血管壁,在死寂的環境內格外響亮。
「啪」的一聲輕響劃破了寂靜,門縫外透過的燈光變得亮了些。
——他把醫務室的燈打開了。
莫奕屏住了呼吸。
隔著門板,一個陰冷粘稠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黑暗中猶如毒蛇嘶嘶的吐信:
「someonehasbeenhere.」
【有人來過這裡了】
心臟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大腦里警鈴大作——
渾身的血液瞬間冰冷。
糟了。
在這樣下去絕對會被瓮中捉鱉——!
莫奕心思如電,迅速地掃了一圈整個昏暗的房間,目光定格在門口的一張椅子上,心下瞬間有了主意。
腦海中一連串推論在瞬間形成,其間最多不過相差毫秒。
過大的壓力下,莫奕反而變得異乎常人的冷靜,他壓低嗓音,在蹲在一旁的王澤之耳邊快速地吐出一個字:
「跑。」
說畢,他猛地站起身來,扯起那張椅子就向外跑去!
到了門口,莫奕的餘光瞥到,那個面目猙獰,半邊臉上血肉模糊的男人正站在醫務室的中央。
那人顯然沒有料到他們會直接從旁邊的屋子中就那麼明目張胆的竄出來,無聲而木然的雙眼中也不禁閃過一陣愣怔。
趁著這個機會,莫奕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拉住醫務室的門,「啪」地一聲將門合上了。
然後順手將手中椅子的椅背卡到的門把手上。
門內傳來後知後覺的「咔咔」擰門聲。
跟在莫奕身後的王澤之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
一聲巨響在走廊內炸開——是槍聲。
隨著槍聲,木屑飛濺,門上瞬間露出半個被轟的爛渣渣的大洞。
子彈重新上膛的金屬碰撞聲響了起來。
莫奕的聲音如同一記警鐘,將王澤之從愣怔中拉了回來:「愣著幹什麼,跑!」
王澤之回過神來,扭頭跟上前面莫奕的背影,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向門外跑去。
密密麻麻的的小床幾乎成了他們的阻礙,毫不透風地擋在他們的面前。
二人跌跌撞撞地穿過被床鋪填滿,幾乎沒有空隙的房間,即使鐵質的床角撞到膝蓋,也無法減緩他們的速度。
身後再次傳來巨大的槍響,和門板碎裂的聲音。
莫奕心裡一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緊隨其後!
二人此刻已經穿過了最末端的房間,正準備穿過那扇隔開兩間屋子的木門。
莫奕微微側了下頭,餘光瞥到,自己身後出現的身影突然停住了——他的心臟突地一顫,迅速扭身將王澤之一把拉了進來,另外一隻手猛地將門闔上了。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槍聲響了起來。
□□的子彈打到了並不牢靠的木門上,木屑炸裂開來,其中幾片借著衝勁狠狠地扎入莫奕的手臂。
莫奕咬緊牙關,之前本就受過傷的手掌此刻抖的幾乎難以穩住,劇烈的疼痛讓他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辛虧距離沒有剛才那麼近,不然這個木門也要被轟開一個口子。
莫奕當機立斷,伸手扯來一旁的小床,鐵質的床腳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王澤之心明眼亮地看到了他手上的傷口,急急忙忙也上手,二人合力將床鋪堵住了木門,然後一同樓梯處跑去。
身後再次傳來槍響,莫奕和王澤之也管不了更多,拼命順著樓梯向上爬去。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頭頂的鐵門被用力頂開了,走廊里昏暗的微光透了進來。
這光亮猶如一劑強心劑一般瞬間注入了二人的心裡。
身後傳來門被再次轟開的聲音和鐵床推動發出的「吱呀」聲——沉重的腳步再次追逐而來。
莫奕和王澤之一股做氣,爬了上去。
鐵門「咣當」一聲落下,激起金屬的迴響,將地下的追逐聲關在了下方。
鐵門上傳來兇狠的敲擊聲,哐哐地擊打著,鐵門隨著擊打聲震顫著,激起一層又一層的積灰。
二人合力按住仍在晃動不已的鐵門,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施加在其上。
兩分鐘後,似乎下面的人也意識到了自己在做無用功,停下了對那鐵門的搖撼和攻擊。
莫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順著自己的力道坐到了鐵門上,酸軟和疼痛的感覺瞬間蔓延上來,猶如洪水一般吞沒了他的感官,幾乎令他控制不住地戰慄起來。
「剛才在下面,謝謝了。」
王澤之半是感激半的擔憂地看著他,有些愧疚地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莫奕有些艱難地搖搖頭,深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王澤之看向他受傷的地方:莫奕的手臂下方的衣袖都快被鮮血染紅了。
他不由得心裡一緊,難以掩蓋地愧疚涌了上來。
王澤之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找出了一瓶止痛藥出來,倒了兩顆在手心裡,遞給了莫奕:「吃了會好些。」
莫奕吞下藥片,雖然面色仍然慘白一片,但卻似乎平靜了一些。
王澤之捧起他受傷的手臂,拿出自己便攜的小刀,將他的衣袖劃開,露出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皮膚,他擰起眉頭,叮囑到:
「我幫你剔掉木屑,處理一下傷口,不然等一下行動不方便……不過,普通止痛片的藥效沒有強勁到讓人的神經忽視掉這種類型的疼痛,你只能忍一下了。」
莫奕慘白著臉,點了點頭。
十幾分鐘後,王澤之將剩餘的繃帶裹到了他的手臂上,結束了這場痛苦的治療。
莫奕大喘著氣,身上的單衣已經被汗水濕透,臉上一片慘白,一雙黑眸愈發黑沉,一如既往的平靜而明晰。
辛虧他對疼痛的忍耐里不低,要是放到尋常人身上,怕是要被疼昏過去。
莫奕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臂膀,扭頭對王澤之說道:「我擔心他在出來,你幫忙拖一些重物來壓住鐵門,我先坐在這裡壓著。」
王澤之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遇到什麼不對勁就大聲喊啊。」
莫奕笑笑,點了點頭。
王澤之的身影逐漸被走廊昏暗的燈光吞噬,莫奕動了動肩膀,由於疼痛而汗濕的衣服此刻在陰冷的走廊里顯得冷颼颼的,令他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
就在這時,他身下的鐵門再次搖撼了起來!
莫奕連忙穩住身形,用雙撐住自己自己的身體,用重力壓住身下晃動的鐵門。
但是,奈何體重不夠,莫奕感覺在自己的掙紮下,自己正在被緩慢地舉起來……舉起來……
舉起來……
莫奕一臉窘迫地放開嗓子喊道:「王澤之!幫忙!」
——這次回去他不止要健身,還要增重!
王澤之跑了出來,幫他壓住了鐵門,然後舉起了手中的東西沖他晃了晃:一把大鎖,它赫然就是在時間線還沒有回到過去時,那把鐵門上應該有的鎖頭。
他眼疾手快,按住了還在震顫的鐵門,然後一把扣上了鎖子,鑰匙一擰,將那扇鐵門鎖了起來。
金屬的鎖子重重地落在鐵門上,發出重重的一聲響。
二人放開手,退後了幾步,看著那扇鐵門重新回歸了平靜,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莫奕退後了一步,感覺到自己腳下的觸感似乎有些不對勁,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腳下正踩著一張紙條。
他彎下腰,撿起紙條,只見上面依舊寫著:「findus」
莫奕順手將紙條翻了過去,他不由得渾身一震,紙條背後也有字,上面寫著:
「helpus」
電光石火間,莫奕的大腦里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剛才,在大廳里!孫小岩被虐殺時空氣中傳來的輕笑重新躍入了他的腦海。
莫奕猛地抬起頭,語速極快地說道:「幕後黑手是為了掩蓋罪證才決定殺死孩子的,對吧?」
王澤之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點懵,想了想,點了點頭。
莫奕繼續說道:「那既然這樣,簡單的處決豈不是更方便快捷嗎?為什麼要把孤兒們帶到地下室的一個房間內虐殺掉呢?」
王澤之一愣,目光中閃過沉思的神色。
是啊……這個問題他之前沒有想到。
「還記得那份今天剛剛簽署的文件嗎?」莫奕抿抿唇,眸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接著說道:
「或許是,真院長想要在散夥之前,或許是為了最後再賺一筆,或許是為了討好某些給他庇佑的人——所以他給有這種特殊癖好的有錢人安排了一場秀。」
屠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