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慄從心底里蔓延上來,從頭冷到了腳尖。
一腔血液幾乎都冰冷了下來,恐怖的寂靜壓的人心慌,耳中只能聽到嗡嗡的白噪聲。
莫奕毛骨悚然,腎上腺素急劇飆高,讓他的眼前有些模糊。
他費力地眨眨眼。
緩緩地回過身來。
手電筒白色的光柱隨著他的動作,在牆壁上虛虛一晃,向他的正後方照射了過去——
在蒼白的燈光下,只見一隻破舊的玩具熊靠著牆,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
稀疏的棕色絨毛,搖搖欲墜的四肢,怪異地歪著的頭顱。
它坐在圖畫裡那個孩子站著的地方,用那隻僅存的黑色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莫奕。
莫奕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臟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攥緊,劇烈地砰砰直跳。
巨大的壓力壓迫著神經,額頭上也不禁滲出汗珠來。
突然,莫奕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動了動喉結,乾澀的喉嚨猶如烈火灼燒,然後,他邁步向那個玩具熊走去。
這次它沒有消失,而是像一個真正的死物一般靜靜地立在哪裡。
莫奕在距離玩具熊兩步遠的地方駐足,僵硬而冰冷的手指緩緩地伸入自己的口袋。
那個邊緣圓潤的冰冷東西,硬硬的硌著他的指尖。
他深吸一口氣,蹲了下來。
手指有些顫抖——莫奕不得不用力攥了攥手指,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
然後,他將那個東西從口袋中掏了出來。
莫奕凝視著它,那黑色光滑的表面在手電筒的燈光下閃著淡淡的暗光。
然後,他伸手過去,將它安在了那個玩具熊一邊空空蕩蕩的眼眶中。
——嚴絲合縫。
莫奕頓了頓,放手下來,卻發現在自己的手離開後,那個玩具熊的眼珠安安穩穩地待在原地,就像從來沒有掉下過來一樣。
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這才發現自己攥著手電筒的那隻手指已經完全僵了,冰冷的掌心裡汗濕一片,幾乎難以動彈。
那隻玩具熊用那雙完整的黑色雙眼靜靜地注視著莫奕。
就在這時,它的其中一隻搖搖欲墜的手臂,似乎終於難以承受重力的牽引一般,掉落了下來。
淡黃色的棉絮填充物可憐地灑落下來。
露出了玩具熊身體中的一角紙片。
莫奕頓了頓,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片抽了出來。
在手電筒的燈光下,莫奕將它小心翼翼地展開,細碎的棉絮隨著他的動作飄揚起來,飛散著緩緩下落。
泛黃的紙片上,用孩子稚嫩的筆跡,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藏寶圖。
上面的路徑有些熟悉,似乎和整個孤兒院的那張指引圖有一些重疊。
莫奕一愣,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向自己的腳邊看去。
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玩具熊再次不見了。
莫奕將那張紙條揣入口袋中,最後用手電筒在整個房間裡轉了一圈,然後扭頭走出了玩具屋。
久違的燈光令莫奕稍微放鬆了下,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完全濕了,在冰冷的走廊里透著絲絲的涼意。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砰」的一聲。
莫奕一驚,扭頭看去,只見玩具屋的那扇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他嘗試著伸手去擰,卻發現門已經被從裡面反鎖了。
莫奕的心裡蔓起一絲冷意。
他鬆開握著門把手的手掌,然後加快步伐,向大廳走去。
莫奕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魂一刻中完全緩過神來。
他在大廳里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之後,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他的房間內。
莫奕低頭看了看腕錶。
現在剛剛兩點過了十分,距離時刻表上的下一個時間節點還早著。
莫奕有些躊躇地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想了想,還是坐到了床鋪上,然後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來了那張紙條。
紙條不過半個巴掌大小,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筆觸畫著幾條簡單的線條,在線條的末端,用鮮紅的蠟筆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莫奕把紙條翻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跡:
「eandgetme」
在大腦里將整個孤兒院的地圖和這張藏寶圖結合了一下之後,莫奕不禁一怔。
那個紅叉的部位——恰巧就在院長室那條走廊的深處。
在院長室的不愉快回憶重新躍入腦海。
莫奕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即使已經過了將近一天,但是他脖頸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絞痕依舊沒有消下去多少,甚至變本加厲地紅腫起來,青紫交加的長長一條,還在火辣辣地隱隱作痛。縱然有領子的遮擋,也依舊無法將那條痕跡完全掩蓋。
莫奕放下手掌,漆黑的眸底平靜而深沉,在眼眸深處,燃著一點小小的,明亮的光。
他把那張紙條仔細地重新疊好,放回自己的口袋裡,然後站起了身來,向門口走去。
突然,莫奕在門前停下了腳步,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頭。
他現在為難的,不是要不要去尋找真相……
而是要不要和宋祁一起去。
按理說,他是江元柔找來的資深者,應該值得信任,並且帶上他能夠提高不少存活率。
莫奕抿著唇,地捏了捏自己細瘦無力的手臂,一時有些沮喪。
但是,宋祁身上的疑點太多了。
二人的合作從一開始就蒙上了一層陰影,而這層陰影越往後,越令他難以忽視。
莫奕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這個人。
或許……他可以再試試?
莫奕下定了決心,向外走去,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愣怔。
他不知道宋祁的房間是哪個。
於是,莫奕將這條走廊從頭走到了尾,但他依舊沒有發現宋祁的身影。
再找下去可能就會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注意了。
於是,莫奕只好放棄了繼續尋找宋祁的這個想法,獨自沿著那個藏寶圖的指示,向著院長室位於的走廊走去。
漆黑的走廊里光線暗淡,莫奕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手電筒裡面的電池之後,然後深吸一口氣,邁開雙腿,向走廊深處走去。
木板在腳下傳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在寂靜黑暗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越向里走,就越幽深。
安靜的幾乎令人心悸。
在路過院長室時,莫奕的步伐不由自主地一頓。
他扭頭看了看那扇木門上布滿厚厚灰塵的門牌,在這扇門內發生的事情還依舊曆歷在目。
莫奕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扭回頭去,順手打開了手電筒,繼續向內走去。
他的影子被牆壁兩邊安著的暗淡壁燈重新投影到了暗綠色的壁紙上,看上去人影憧憧,一時有些鬼魅。
走廊歪斜不平的天花板和牆壁構成一個讓人不舒服的角度,壓抑的猶如咽喉。
莫奕無聲地向前走著,就在這時,他愣了愣,緩緩地停下了腳步。
手電筒的光柱投射到了一面牆壁上——前面沒有路了。
莫奕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頭看了看背後,那扇剛剛經過的院長室還靜靜地矗立在不遠處,走廊的盡頭是大廳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他扭過頭,手電筒的光芒照射在實打實的牆壁上,將上面暗綠色壁紙的紋路都照射的一清二楚,那些水漬和髒污的痕跡在蒼白的光下無所遁形。
莫奕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那面牆,然後又彎起手指敲了敲。
實的。
意思是……這一條走廊里,只有院長室一間房間?
莫奕緊緊地皺起眉頭。
這也太古怪了,不只是一間屋子占據了一整條走廊這件事,而是……這個孤兒院是不完整的。
他之前以為那些其他地方沒有找到的部分應該會在這條走廊里,但是,當這裡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事情就非常蹊蹺了。
那護工住在哪裡呢?雜物室在哪裡呢?
莫奕不氣餒地繞著這片空地走來走去,在四周的牆壁摸索著。
一無所獲。
他皺起眉頭,站在原地思考著自己哪裡出了錯。
可是明明那個藏寶圖上的指示說的就是這裡呀。
莫奕向前走了一步,突然頓住了步伐:他似乎發現了哪裡不對勁。
從剛才開始,他就再也沒有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吱呀聲。
莫奕蹲了下來,用手指輕輕地觸摸著地面。
光滑平整,沒有木刺,木頭與木頭只見的陰影摸上去也沒有縫隙。
莫奕心頭一跳,摸向地面與牆壁之間的夾隙,一點堅硬的東西硌著他的指尖。
他摩挲著,緩緩地撕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
然後用力一扯!
漫天塵土飛揚,一張貼合在地面的地毯被掀了開來,露出了其下的面貌。
烏黑的,堅硬的鐵門躺在地面上,上面光滑如新,似乎並沒有被廢棄多年一般,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