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房間內一片寂靜,暗紅色的牆壁沉沉地包裹著房間內的空間,在光線下顯得越發鮮紅刺目,仿佛就連站在門口的管家的那張瘦長蒼白的面容都被印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
就在這時,眾人的身後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呻.吟,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玩家們循聲看去,只見那個癱倒在地的玩家似乎終於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他用手掌撐住地面,艱難地將自己的上半身從地上抬起,慘白的面容惶惑而茫然地轉動著,環視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用沙啞乾涸的嗓音問道:
「發……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管家毫無波動的目光在他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冷淡地移開了視線。
他的聲音在冰冷壓抑的空間內響起:
「現在天色已晚,想必諸位今日已經十分勞累。」
說畢,管家緩緩地退後一步,側身讓了開來,繼續說道:「請諸位跟隨女僕回到自己的房間內休息。」
玩家唯恐避之不及地匆匆離開了身後這個令人渾身不自在的房間,眾人從敞開的黃銅色大門內魚貫而出後,身後再次響起了管家的聲音:「明日就是德·克勞斯先生和夫人的婚禮了,請諸位充分休息,攜帶請柬而來。」
玩家們渾身一震,扭頭同時看向身後,只見管家瘦削漆黑的身影站在鮮紅的房間外側,半張慘白的面容被印紅,黑漆漆的眼珠上也浮著淺淺的紅光,他從一直以來都是猶如精心計算的角度揚起的唇角似乎咧的更大了些,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只見他緩緩地躬身行禮,而那黃銅色的大門則是在他的身後緩緩地合攏,將那個空空蕩蕩的房間關在了其後。
明天就是婚禮了。
這個想法令所有的玩家不寒而慄,沒人知道明天會出現什麼,這種令人心悸的未知這令每個人都不由得心情沉重而恐懼,默默地跟隨著已經等候在外廳的女僕向外走去。
莫奕和聞宸跟著前方帶路的女僕走出了大廳,身邊牆壁上黯淡的燈光將走廊照亮,但是前方卻依舊一片漆黑,空氣中一片沉寂,只能聽到腳步踩在地毯上發出的輕微聲響。
過了許久,走在前方的女僕終於停了下來——他們的房間到了。
二人走入了房間內,房間的門在他們的身後合上,將黑暗的走廊中那個女僕蒼白僵硬地注視著他們的面容關在其後,只留下一片安靜而封閉的空間。
莫奕略顯疲憊地伸手將自己的手指插.入領結中扯了扯,讓那繁瑣的桎梏放鬆了些許,然後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住了手。
聞宸走上前來,稍稍低下頭來,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幫莫奕解著那被他拽的凌亂而糾結的領口,莫奕順著他的動作微微仰起頭,脖頸牽引,堅硬的喉骨輪廓硬朗而優美,隨著呼吸而顫動著,領口稍稍散開,蒼白而瘦削的鎖骨半掩在繁複的衣領間,在燈光下反射著微微潤澤的光。
聞宸的眼眸顏色微深,手指下的動作不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極近,仿佛能夠看到對方睫毛的顫動。
他不受控制地低下頭,將唇輕輕地貼在了莫奕的脖頸上,冰冷而柔軟的唇印上過溫熱的肌膚,將莫奕冰的一個激靈。
莫奕皺起眉頭,伸手將手指插.入聞宸柔軟的發間,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
他微微眯起一雙沉黑的眼眸,深淵似的眸底神色晦暗不明,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然後他毫無預兆地傾身向前,用力咬住聞宸的唇,尖利的犬齒在他冰冷的唇瓣上啃咬著,血液甜腥的味道在唇齒間交換。
聞宸隨即更加用力地吻了回去,二人原本站立的姿勢變得有些踉蹌,如果不是莫奕及時用手撐住床邊,他們就要向床上倒去了。
莫奕的手指從聞宸的顱骨向下滑,按在了他的後頸上,然後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從剛才在舞廳內開始就鬱積在心頭的古怪情緒終於被發泄出來了些許,莫奕緩緩地深吸一口氣,令自己有些不穩的急促呼吸均勻下來,眯起雙眼凝視著聞宸近在咫尺的臉龐——他蒼白削薄的唇沾上了些許的血色,很顯然是自己的傑作。
聞宸用那雙淺色的眼眸注視著莫奕,房間內只能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莫奕用指尖摩挲著聞宸後頸處那片冰冷的皮膚,燈光倒影在平靜的眼眸內,猶如深黑的海洋上起伏的稀薄月光。
聞宸難以控制地湊近,在他的眼瞼上輕輕的吻了吻,然後便遵從莫奕在他脖頸上增加的力道稍稍退後,帶著無法掩飾的失望地長長吐出一口氣。
房間中曖昧的氣氛和熱度緩緩地褪色了些許,空氣中粘稠的緊繃也終於散去了。
正在莫奕收回手掌的時候,聞宸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聲問道:
「對了,剛才在舞廳的時候,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莫奕點點頭,從自己的一隻袖口中抽出那把銀質的餐刀,它微微彎曲的光滑表面在燈光下反射在刺眼的白光,隨著他手指的動作閃爍著,他開口道:
「之前在一樓側廳中的暗門中,我在房間中的鏡子裡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像——我覺得它或許就是之前在側廳內彈奏鋼琴的,但是似乎人的肉眼沒辦法看到它,除非在鏡面內,而在整個宅子內都沒有任何的鏡子,所以我才讓你從餐廳中偷來了這把刀。」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地繼續說道:「而在舞廳內,我用這把刀的鏡面在那個被控制的玩家的臂彎中看到了相同的模糊人像……我懷疑它和我在那個房間中看到的是同一個,而且……」
莫奕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皺起眉頭,接著說道:
「而且……我懷疑它很有可能是德·克勞斯夫人。」
在跳舞的過程中,那玩家很顯然跳的是男步,那他懷裡的模糊影子有很大可能是女性,再加上,在這種盛大的的舞會中,往往會由男女主人領舞,再加上昨天管家說今天的克勞斯夫婦會參加,這讓莫奕不得不產生合理的懷疑……那個如同牽線木偶般的玩家和他懷中的鬼影,會不會就是代表著這對夫婦?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推論未免有些簡單——而副本內永遠不會有太過簡單的情況。
這讓莫奕未免有些不安。
正當他陷入深思的時候,耳邊響起了聞宸的聲音:「其實……我問的不是這個。」
莫奕有些疑惑抬頭看向他,只見聞宸偏開了視線,緊繃的唇角似乎有些不安,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是說……在我邀請你跳舞的時候,你是發現了什麼嗎?為什麼會突然……」
莫奕意識到了聞宸問的是之前他為什麼突然低咒,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後緩緩地勾起了唇角:「那個啊……」
聞宸的面色不變,但是身上的肌肉緩緩地緊繃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等待著。
只見莫奕不動神色地笑笑,在他的唇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然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真的沒有什麼。」
聞宸被他突然的舉動搞的心口狂跳,一雙淺色的眼眸仿佛都在融化,下意識地勾起唇角,有些意識模糊地想到:
如果每次都能獲得一個吻的話,那看來以後他要多提提這個話題了……
莫奕臉上染上了疲憊的神色,他打了個哈欠,然後說道:「現在該休息了,明天恐怕會是非常特殊的一天。」
說畢,他不再管起身走去盥洗室內簡單地洗漱了下,然後便換上自己之前的便服,順手將房間內的燈光熄掉,然後和衣在床邊的一側躺下。
莫奕凝視著眼前的一片黑暗,眸色微微加深,伸出手緩緩地撫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掌心下自己胸膛內的心臟在平穩而有規律地跳動著,將血液從心房泵向全身。
之前在舞廳跳舞時,他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動。
然後,他看到了畫面。
熟悉的,仿佛是刻在記憶當中的碎片一般——那種熟悉的感覺再一次猶如潮水一般鮮活地湧來,兇猛地衝擊著他的頭腦,畫面並不清晰,只有殘餘的某些感覺或是顏色,但是卻如此生動,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這種玄妙的感受只維持了一剎那,但是卻鮮明的讓莫奕無法欺騙自己沒有感覺到。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腦海中的情緒與畫面清空,然後閉上眼睛,強迫陷入睡眠。
黑暗緩緩地籠罩了莫奕的意識和感官,但是他依舊能夠清晰地嗅到那猶如雨後和松林混合起來一般的氣息,包裹著他沉入黑甜的夢鄉。
今晚,莫奕沒有夢到那個幾乎自他有記憶以來就糾纏著他的那個噩夢。
等莫奕再次醒來時,他仿佛做了一個冗長而悠遠的夢境,裡面有著有著陽光的味道和破碎的光斑,輕笑的聲音與溫暖的觸感編織成網,籠罩著他沉眠的意識。但是當他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記不住了,仿佛那只是口中薄薄的糖片一般,在舌根融化之後除了一絲淡淡的甜意之外再無痕跡。
莫奕有些茫然站眨眨眼,然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莫奕的神經瞬間清醒過來,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按理說,這個時候就算沒有送來洗漱的熱水,也該有早餐來敲門了,但是……什麼都沒有。
他迅速地從床上爬起來,快步走到房間門口,伸手想要拉開門——
但是眼前的房門卻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無法撼動。
——房門無法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