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機械女聲的話音剛剛落下,一旁高大雕花的窗外就亮起了熒藍色的光芒。
那幾個新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被吸引了過去,臉上的神情越發蒼白而絕望——眼下的每一幕畫面和每一個細節都在提醒他們,這裡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整蠱節目,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們常識的範圍。
低低的啜泣聲又再次響了起來,在奢靡肅穆的大廳中縈繞著,令人不由得脊背發涼。
那個按滅菸頭的資深者一臉不耐煩地低聲嘟囔了一句:「……這些新人就會哭喪。」
他的聲音大的足夠所有人都聽到。
但是那低低的嗚咽聲依舊沒有停止。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怯怯地從一旁的大理石門廊的陰影中走出來,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惶恐:
「我……我從那個奇怪的聲音開始講話起,就沒有再哭了……」
眾人不由得毛骨悚然——那現在又是誰在哭?
那低低的啜泣聲仿佛沒有似乎停止的跡象,嗚嗚咽咽地在耳邊迴蕩著,仿佛是從大廳深處陰森的迴廊中傳來,又仿佛近在耳邊一般,令人不由得遍體生寒。
那個資深者似乎也被嚇了一跳,他直起脊背,有些底氣不足地大聲說道:
「……是誰在搞什麼花樣嗎?這樣根本不好笑!」
另外一個看上去頗為沉穩的資深者站了出來,提高音量說道:「所有的玩家都站到大廳中央來好嗎?」
眾人向著大廳的中央聚集,莫奕和聞宸也隨著人流象徵性地向前邁了兩步,走到了人群當中來。
莫奕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圈集中到樓梯前的眾人,在心中默默地數了一下:不包括聞宸在內,這個副本一共有二十三個玩家。
雖然這次的玩家數量很多,但是副本的時間非常長,而且新人卻占了不小的比例——看來這次的副本難度並不算高。
莫奕稍稍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子中的神情。
現在所有的玩家都集中到了樓梯前的一小方空地中,面面相覷地站著,沒有一個人掉隊,也沒有一個人臉上有淚痕,然而那詭異的哭聲依舊在大廳中環繞著。
那幾個新人的臉都白了,剛才出聲的那個女孩子微微打著哆嗦,六神無主地望著眾人:
「……到,到底怎麼回事?」
哭聲戛然而止。
現在的大廳里只剩下了一片空蕩蕩的死寂,仿佛能聽到無形的風聲穿過陰鬱的走廊。
眾人背後發涼,無言地注視著其他人同樣蒼白的面容,沒有一個人說話,氛圍壓抑至極,仿佛就連呼吸聲都是一種負擔。
就在這時,一個陰冷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身後響起:「尊敬的賓客們……」
幾個新人瘋狂地尖叫起來:「啊啊啊——!!!」
莫奕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他沒被一開始出聲的聲音嚇到,倒是這幾個新人刺耳的尖叫聲把他嚇了一跳。
他上前幾步,越過其他幾個玩家的身形,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男人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大廳的陰影中,仿佛整個人都融化於濃郁深黑的黑暗當中一般,他的身形瘦削的仿佛只是一道影子,一張慘白到毫無人色的面容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人群,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其他幾個資深者已經將那幾個被嚇的不輕的新人安扶了下來。
大家都警惕地注視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身影,大廳里的氣氛緊繃而沉滯。
那個瘦削的男人緩緩地上前幾步,完整的身形終於在燈光下顯現出來。
他穿著一套深黑色的管家制服,無論是一絲不苟的領口還是從黑色的外套中露出來的袖口都是整潔的雪白,一道細細的金鍊在胸口處閃耀著,延伸進上衣的口袋當中。
最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是他的臉,他的五官沒有任何特色,仿佛能夠融化進每一個人群當中,但是當這副面孔被單獨拿出來之後,卻給人一種詭異的不協調感,就仿佛是注視著一張被打亂重組的拼圖似的。
他開口說話了——依舊是那那種陰冷如同彬彬有禮的腔調:
「尊敬的賓客們,歡迎您來參加德·克勞斯先生與德·克勞斯女士的婚禮,我是克勞斯宅的管家,這幾天將由我來接待諸位。」
管家頓了頓,陰鬱而空洞的黑眼睛緩緩地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
「諸位想必已經受到請柬了,請務必好好保存。」
說畢,他從自己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樣式古老的金色懷表,低頭看了看,說道:
「現在距離早上十點還有兩分鐘,午餐會在一半小時後送到諸位的房間中,如果需要什麼可以搖鈴呼喚女僕,晚上十點前諸位都可以在宅子內隨意參觀。
請問諸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眾人依舊沉默地注視著他,一個新人怯生生地問道:
「那個……我們的房間就是……醒來的屋子嗎?」
管家依舊保持著那個禮節性的笑容,看上去仿佛是帶著一個慘白的面具一般,他絲毫沒有停頓地回復道:
「沒錯,小姐。」
說畢,他躬身施力,動作的弧度猶如用量尺量出來一般標準:
「既然諸位沒有什麼問題了,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說畢,管家緩緩地後退兩步,猶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再次融入了大理石門廊的陰影中。
他的身形很快便完全消失在了視線當中,眾人面面相覷,無言地注視著其他的玩家。
渾厚而深沉的鐘表聲毫無預兆地打破了寂靜,迴蕩在空闊而奢靡的大廳當中,噹噹當地敲了十下——剛才那個管家所說的早上十點到了。
其中一個資深玩家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那個……既然如此,大家就分開組隊,然後到處尋找一下線索吧,等到十一點的時候在樓梯下集合,怎麼樣?」
在一陣混亂的組隊過後,大家三三兩兩地分開行動了,大廳中很快不復之前的人聲鼎沸,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莫奕則和聞宸緩緩地繞著大廳走動著。
他緩步走到大廳的盡頭,只見宏偉而富麗的大門緊緊地闔著,兩旁矗立著肢體勻稱豐滿的大理石雕像,他們身上的那種圓弧曲度和運動感的線條看上去令人賞心悅目。
莫奕嘗試地伸手推了推大門——紋絲不動。
他本就沒報什麼太大期望,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轉身向其他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莫奕似乎聽到了什麼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似乎是彈奏鋼琴的聲音。
他動作一頓,站在原地凝神聆聽著——那輕輕的樂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仿佛是愛人的耳邊的絮語一般,但是卻模糊而遙遠,聽的並不十分真切。
不知道為什麼,莫奕總是覺得這個曲調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他緩緩皺起眉頭,然後順著音樂聲向著大廳一側的走廊中走去。
音樂的聲音隨著靠近而變的逐漸清晰起來,鋼琴聲聽上去似乎十分陰鬱,在一個古怪而詭異的調子上循環往復地彈奏著,使聆聽的人也不由得心情沉重起來。
越向前走,走廊中的燭光就越發黯淡,空氣中瀰漫著冰冷甜膩的香氣。
走廊的盡頭是側廳,大門半掩著,清晰的鋼琴聲從門縫中清晰地傳來。
莫奕扭頭和聞宸對視了一眼,伸手按住了側廳冰冷的門板,然後緩緩地施力,側廳雕花的門向內被小心翼翼地向內推開——
鋼琴聲驟然停了下來。
莫奕順著已經敞開的門縫向側廳內望去,只見房間內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在黑暗中起伏著,耳邊一片寂靜,鋼琴聲再也聽不到了。
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出手電筒,然後推開了側廳的門,和聞宸一起向內走去。
側廳里安靜而冷清,溫度似乎要比其他房間地上不少,陰冷的寒氣緩緩地侵入到骨頭縫隙中,令人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莫奕緩緩地移動著手中的手電筒,緩緩地蹙起眉頭。
——這個房間內的景象和大廳中完全不一樣。
側廳內所有的家具上都被蒙著一層厚厚的白布,在一片黑暗中顯得詭異而肅穆。
莫奕緩緩的向著房間內走著,聞宸則落後他半步地緊緊跟著他,腳下厚厚的地毯將他們的走路聲吸收的一乾二淨,他用手電筒照射著房間內一個個被蒙著白布的家具,在燈光下只能看到一個模糊而僵硬的輪廓。
他在側廳的一角停了下來,緩緩地伸手扯住一塊蓋在半人多高的隆起上方的白布,然後用力地掀起。
一陣灰塵揚起,在手電筒的光柱下胡亂地飛舞著。
一架鋼琴顯露在莫奕的眼前,鋼琴蓋子是掀開的,黑白色相間的鋼琴鍵在燈光下顯露出來——剛才的音樂聲應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莫奕伸手在上面輕輕地抹了一下,指腹上瞬間沾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土。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白布,將鋼琴重新蓋上。
莫奕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側廳內遊走,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鋼琴對面的牆壁上,只見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畫框,幾乎占滿了整個牆壁,它也和這個房間中的其他東西一樣都白布蓋著。
莫奕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扭頭環視了一圈整個屋子。
除了眼前的這個巨大的畫框上面蓋著白布,其他牆壁上的油畫如同其他的普通裝飾品一般靜靜地懸掛在牆壁上,全都沒有被遮住。
莫奕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扯住白布的一角,正準備用力掀起——
還沒有等他動作,只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聽上去陰冷而彬彬有禮:
「尊貴的客人,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