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五臟神
大王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等到自家老婆親自將一個藥包塞進陶罐里,讓丫鬟幫忙熬藥。
他立即衝進去,要搶奪藥罐。
聶氏被嚇了一跳,反應卻很快,上前死抓著藥罐不鬆手,還叫道:「你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麼能進這種地方?快出去,快出去,翠兒還等著喝藥呢!」
大王當然不肯鬆手。
可他力氣竟不如聶氏,沒能將她推開,反而把罐子扯成兩塊。
「眶當」一下,藥撒了一地。
大王人是懦了些,卻不是腦袋空空的笨蛋。
他從小讀書,既讀儒家經典,也看醫書、道經、算數、遊記等雜書。
只蹲下身看了一眼,他立即將地上十二種藥材全部認出。
有白朮、枸杞子、地黃,也有黑牽牛、當歸尾、青皮、枳殼、麝香、馬兜鈴、雪裡青、車前草、穿山甲。
他臉頰再次漲紅,卻沒多說,只拉著媳婦往自己院子裡走。
把丫鬟仆童趕出院子,進了屋、關上門,他才冷冷道:「你要害翠兒姐?」
,如今大王、小王乃至兩個媳婦,對翠兒都有了老王親自認證的「官方稱呼」:翠兒姐。
不用叫「姨」,更不用喊「媽」,讓他們感覺輕鬆了很多。
「你不要胡說,藥是崔大夫開的,我只是幫忙熬藥。」
聶氏不僅沒慌,反而一臉激憤之色,仿佛自己受了多大委屈。
「那些藥,我親眼所見,還能作假?還是說,『婦科聖手』失手了,腦子糊塗了,竟給孕婦開些虎狼之藥?」大王怒道,
聶氏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沒讀過幾本書,只懂熬藥,哪懂抓藥?
你雖讀過幾本書,卻不是大夫,會不會看錯了?
興許單一藥物不適合給翠兒用,君臣佐使結合起來卻是一劑良藥。」
「我都抓賊抓髒了,你還敢狡辯?」大王激動高叫。
聶氏心中一動,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自己老公,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誰跟你說了什麼,為何衝進來就搶藥罐?」
「我只說你,只說你害翠兒姐。」大王道。
聶氏聲音比他更響亮,叫道:「我沒害人!縱然藥餌有問題,你去找崔大夫,去跟他爭辯,別來找我。」
「毒婦,蠢婦!」大王罵道:「縱然你抵死不認,你能騙得過鬼神?你覺得你比胡掌柜還厲害?」
聶氏一驚,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閃爍道:「你到底聽誰說的?」
「你在廚房熬藥,我聞到味道不對。」大王道。
「你撒謊,丫鬟剛加水,都沒開始熬。」
「今天沒熬,昨天前天呢?我若不是有了懷疑,怎會在門口等著你?」
大王有點為自己的機敏得意。
可他老婆遠比他精明,「你不說,我肯定不認。」
頓了頓,她又服軟道:「為了避嫌,我今後都不會再為翠兒熬藥。」
大王伸手掐住她削直圓潤的肩膀,冷冷道:「我警告你,你那些爛心腸的事,瞞不過鬼神。
昨晚母親託夢給我,說鬼神向她告發了你的惡行。
你自己認不認,都沒用。
鬼神知曉一切,鬼神也會記錄一切。」
聶氏面露驚懼之色,「母親給你託夢,我怎麼不知道?」
大王不願再跟她胡攪蠻纏,直接道:「三郎是我嫡親兄弟。哪怕將來真要分我家產,我也願意給他。
我不會讓人害他,你若敢再動什麼歪心思,我會休了你。
這次沒休你,是母親勸我顧念舊日夫妻之情。」
聶氏一點也沒被嚇到,掙脫大王的雙手,跳起身叫道:「他是你嫡親兄弟,
我不是你妻子?
兄弟終有分家日,你們已分了家。
我縱使幹些暗裡模糊之事,也是為了咱們的小家,是為了你和你將來的兒子你不感激我,反而要休我,你的良心呢?
我看你單純是嫌我沒有豐厚的嫁妝,想休了我,再找個財主女兒當老婆。
那我不如吊死了乾淨,你省了一封休書,也免去了街坊鄰居的閒言碎語。」
大王想跟她battle,可見她表情決然冷酷,又擔心她真的將自己吊死了,只得散去已來到喉嚨口的「是你先害人,我從沒想過另娶財主女兒,也不怕你上吊」。
他唧唧儂啵,反覆絮「人有惡行,鬼神必知,善惡有報」以及「三郎是我兄弟」之類的話。
關於鬼神報應的說辭,聶氏也不是完全沒聽進去。
畢竟胡掌柜這個前車之鑑近在眼前,
等到第二天上午,她跟大王說自己要回娘家一趟,其實半途轉道,來到城外的水月庵。
「乾娘,出事啦,事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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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氏跪俯在威猛女尼身前,快速將昨天之事說了一遍。
「王家老院君託夢?」馮尼婆心中既驚且疑,「你婆婆可有給你託夢?」
聶氏使勁搖頭,「我和她關係不睦,而且是我要害翠兒,她託夢給我做什麼?」
馮尼婆想了想,道:「我要請神上你的身,然後進入王家施展窺天鑒地大法,你可願意?」
「怎麼請神上身?」聶氏問道。
馮尼婆目光溫和地看著她,道:「你只需靜下心,閉上眼睛,不要抗拒,一切由我來安排。」
聶氏有些猶豫,「為何要上我身?請神靈直接去我家不成嗎?』
馮尼婆道:「有仙寶形成法界籠罩王家,鬼神不侵,你不曉得?」
「王家仙寶不是只防備邪崇嗎?」聶氏眼神閃爍道。
馮尼婆道:「當然不是只防邪祟,是鬼神不侵!
我先前就跟你說過,拿到了仙寶,你完全不用擔心陰司報應。
因為鬼神壓根無法靠近你。
地府鬼神無法靠近你,難道地府鬼神也是邪祟?
當日我在你家施展窺天鑒地大法,仙寶完全沒反應,不是嗎?」
聶氏咬牙道:「能不能請神靈直接弄死翠兒母子?』
馮尼婆道:「當然可以,只要你拿到仙寶,我略施小咒,輕易要他們的命。
但你現在沒拿到仙寶。
仙寶還在你公公手裡,在庇護王家所有人,包括翠兒和你。
一旦神靈有害人之心,神靈便成了邪祟,會被法界所傷。」
聽說仙寶還在庇佑自己,聶氏稍微鬆了一口氣,「有鬼神通知我婆婆,我現在真有點怕。」
「如果鬼神能靠近王家,何必找你婆婆?」馮尼婆道。
「沒錯,鬼神進不來。」聶氏笑了一下,又擔憂道:「現在計劃暴露,接下來怎麼辦?」
馮尼婆問道:「張氏是什麼情況,她為何沒來?」
剛問了一句,她又搖頭道:「算了,我直接用窺天鑒地大法查看。
你先回家,做出悔改的姿態,讓大郎放下戒備,最好重新取得翠兒信任。
反正她才懷胎兩個多月,你還有很多時間。
即便她將兒子生下來,小小幼兒,你也不用急。」
聶氏點了點頭,道:「乾娘你來作法,請神靈上我身吧。」
馮尼婆將她帶到一間昏暗小室。
房間不到十平米,一張案台,上擺五尊尺許高神像,神像面容擰似鬼、姿勢古怪非人類,讓聶氏有些害怕。
她剛懦著要說些推拒的話,馮尼婆便端了一碗湯藥進來,不由分說灌進她嘴裡,把聶氏灌得迷迷糊糊、任人擺布。
不過馮尼婆並沒怎麼著她,只是盤坐在聶氏身邊,面向五神念咒。
不一會兒,有窒窒的聲音在狹小室內響起,像是有人在來回走步。
明明室內狹窄,步聲卻像是從很遠傳來。
「乾娘,孩兒來了。」
「乾娘,這不是王家的聶娘子嗎?」
「這小娘長得真標誌,可否讓孩兒親近親近?」
「乾娘,你是要我們上她的身?她身上有福光,害她要遭報應。」
「福光不是她的,是王家的。乾娘,我想吃她的肝子。你放心,我不傷她,
只嘴饞,想咬一口過過癮。」
五個聲音,明顯屬於不同的人,但都尖細像是七八歲的孩子。
他們不顯蹤影,卻明顯能聽到聲音和腳步聲在圍著聶氏轉。
聶氏眼神渾濁,面露痴傻的笑容,沒半點反應。
馮尼婆呵斥道:「不要搗亂,這是王家的聶娘子。你們難道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記得當日王處士是怎麼打你們的了?」
「王處士兇猛,不可招惹。」有人驚懼。
「王處士可惡,我要亂王家血脈,讓聶氏懷上我的孽種!」有人咬牙切齒。
有人緊張,喝道:「老三你不要犯蠢,王家有神佛庇佑。你敢害聶氏,我們五個連同乾娘都要倒霉。」
「上次我們只挨了一棍子,便差點魂飛魄散,還是老實點吧,別惹王家人。」有人很謹慎。
「乾娘讓咱們幹啥就幹啥,別擅作主張。」有人似乎很孝順。
馮尼婆又厲喝一聲,讓他們都安靜下來,然後道:「你們不可傷害聶氏一分一毫,更不許在王家胡作非為。
此次附身聶氏,只一個目的,儘量弄清楚過去二十四個時辰里王家宅內發生的所有事。」
「既然是打探消息,讓老五去吧,老五是值日功曹。」有聲音說道。
「我是值日功曹,可我頂多看一日之內的事。二十四個時辰,兩天前,太遠了,看不清楚。三哥,你是值時功曹,更合適。」
三哥道:「屁個值時功曹。「雲台觀」的崔道士忒不濟事,只冊封我為值時功曹,壓根沒給我『時光神篆』。
沒有神篆,沒有時間神通,只掛個值時功曹的神職而已。」
說到這兒,他頗有怨氣地轉向馮尼婆,道:「乾娘,您再幫我另謀個差事吧。
崔道士壽元將盡,他幾個弟子都不成器。
不僅無力幫孩兒凝聚神道符,還天天依靠孩兒裝神弄鬼、矇騙信眾錢財,
以補貼道觀燒丹鍊汞之用。」
馮尼婆沉聲道:「雲台觀可是哈密國國主下令敕建的『皇家道宮」。
若非近些年西沙域妖患不斷、且道苗流逝嚴重,讓雲台觀人才凋零、青黃不接,顯出些頹勢,哪會選你擔任「護教功曹神」?
縱然崔道友道行不足,無法請天宮天師賜予你神道符篆,可至少沒缺你香火願力。」
「乾娘說的沒錯,老三你太不知足。殊不知我們幾兄弟,你日子過得最豪奢。」老二道。
馮尼婆喝道:「別廢話,你們五臟神,五人一體,一個不能少。
必須都進入聶氏體內,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神光遮掩鬼祟之氣,才能不被王家的仙寶察覺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