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你也說錯了。」

  水龍道人看著小羽，道：「地府並非陰間第一福地。

  你要明白，陰間其實有三個衙門，十殿閻羅的地府、鄯都鬼城、泰山地府。

  泰山地府和鄯都鬼城建立的時間，還要早過十殿閻羅的地府。

  如果地府是第一福地，為何泰山和鄯都不早早占了？」

  「第一福地是泰山還是鄯都？」小羽問道。

  「你覺得呢？」

  小羽想了想，道：「泰山地府。」

  水龍輕輕點頭，「崑崙山很特殊，得排除在外。

  除了崑崙山，陽間天地最精粹之地是上邦中原。

  陰間第一福地也必定在中華，那就是泰山府。

  十殿閻羅的地府不僅不是福地，反而乃陰間第一大凶、大不詳之地。」

  小羽疑惑道：「地府至少能開闢十八層地獄，地脈如此渾厚，怎麼成了凶地？」

  李仙芝和其餘「仙人」也不解看向水龍道人。

  水龍道人輕捻龍鬚似的長須，幽幽道：「地府開闢了十八層地獄，卻不代表地府只有十八層煉獄那麼厚。

  但「地脈之厚』並非福地好壞唯一標準。

  你們可聽說過「幽冥血海』的傳說？」

  碧空子想了想，道：「莫不是誕生阿修羅的那個血海？」

  水龍道人微微頜首，「地藏王曾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願當時還沒有地府，鬼魂多自然匯聚於幽冥血海。

  血海中誕生的阿修羅，還專門以鬼為食。

  地藏王誓言中的『地獄』，就是指幽冥血海。

  地獄不空，地藏王菩薩不成佛，也不會離開。」

  「啊，如今地藏王菩薩坐鎮地府，所以十殿閻羅地府，其實是建立在幽冥血海之上？」眾人恍然。

  「幽冥血海很兇嗎？」小羽問道。

  「等哪天你練出陰神，在地府附近逛一圈就明白了。」水龍道人道。

  「地府的十八層地獄，和陰池中的地獄層次有什麼關係？」小羽又問。

  水龍道人沉吟道：「盤古開天闢地，清氣上浮為天，濁氣下沉為地。

  既然天可以分為三十三天，地出現分層也不奇怪。

  其實三十三天也非常大，並非整個三十三天皆為天庭。

  天庭之下、大地之上的『天』，又被神仙成為『中界』，中界有很多福天洞地。

  不過，我沒去過三十三天，更不曾在三十三天開鑿一方『七獄陰池』研究地脈詳情.....我估摸三十三天未必有地脈。

  好像只有人間有地脈，但我又聽說王母娘娘的蟠桃樹種在「地」上。

  唉，老道我修行兩百年，也只能在陰間打轉，從無福緣登上中界，去見識一番傳說中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瘦高老道長感慨一番，又接著道：「對三十三天，我只有些許猜想。

  對陰間，我卻研究了一百多年，陰間地脈很不均勻，有的地厚，有的地薄。

  地厚者，多為風水寶地，地薄者..：：：.也不一定會永遠薄下去。

  畢竟我們都知道『風水輪流轉」。

  今日貧瘠之地，千百年後可能成為王朝龍興之地。

  地府的十八層地獄是佛祖開闢出來的。

  其它陰間地脈，沒大能者開闢，故而處於混沌狀態..：：：.應該是半混沌。

  畢竟盤古大神已經開天闢地，三界之內不存在純粹的混沌。

  於是，我們能在陰池中感受到時空層次的差異，卻不存在真正的時空屏障。」

  小羽先消化老道透露出的天地隱秘，接著又疑惑道：「既然福地之主沒能力像地府佛陀一樣，開闢出十八個地獄空間，為何要專門選更厚的地脈？」

  道人想也不想，立即道：「地脈厚，則地氣足，氣足則福地富饒。

  反過來說，觀測到地氣足，就能推斷陰間地脈渾厚，適合開闢福地，

  這是最基礎的尋脈望氣理論。

  其次，地脈厚，福地更穩固.．．．

  水龍道人指著陰池，道：「現在開闢七獄陰池，不就是為了讓你們提前適應福地被打破後的兇險環境嗎？

  陰間的地脈越厚，福地越不容易被打爛。」

  小羽心中一驚，這是在暗示，拐子山福地可能被打破？

  她想了想，問道：「進入陰池後，我最多只能下沉到十層地獄的深度。

  若再往下鑿，鑿穿到福地之外，是什麼？」

  水龍道人正色道：「你千萬不要這樣嘗試，陰間地脈之外有大恐怖、大不詳。

  說到底，『七獄陰池』只是一門研究陰間結構、訓練陰神的道術。

  這門道術並不會真正摧毀福地，沒有徹底鑿穿陰間地脈。

  可若是遇到無法留手的生死搏殺，徹底打破了陰間地脈。

  即便你天賦絕頂，能瞬間脫離陰池，一旦沉入『地脈之下』，也決計逃不掉。」

  「大恐怖、大不詳具體是什麼？難道三十三天之外，也有大恐怖、大不詳？」小羽好奇道。

  「三十三天之外我不清楚，但陰間地脈之外，真的存在無法描述、不能理解、不可直視的大恐怖。

  我們常常將「妖魔鬼怪」當成一個詞，可妖、魔、鬼、怪其實是四大『

  異類』。

  魔和怪都和『外域』有關，其中『怪』最為恐怖。

  怪』似乎被擋在陰間十八層地脈之外，只有一部分肢體從縫隙里擠進陰間。

  我曾見過鬼仙因福地破碎而陷入「陰間之外』，遠遠聽到他發出癲狂到極點、恐懼到極點的絕望慘嚎。

  我不曉得他遇到什麼。

  用術法觀測，也什麼都看不見。

  可我的心，感受到一種比魂飛魄散更大的恐怖。」

  水龍道人面上露出回憶之色，眼神因回憶而閃爍恐懼之光彩。

  沉默了一會兒，他深呼吸一口氣，繼續道：「普通人害怕鬼，可鬼只是陰間之『人』。

  陰間之人也怕「鬼怪」，陰間之鬼的鬼怪多指魔和怪。

  「魔』相對比較常見，有形態、也有「氣』，頂多形態詭異、氣息恐怖邪門。

  只要有形，便可傷之；只要有氣，便有克制「氣』的對應術法。

  怪」則難以描述其形體和氣息..：：：.或許是一種我們陽間之人和陰間之鬼都無法感知、無法認知的狀態。

  哪怕是陰間的鬼王、鬼仙，在面對「怪』時，也猶如普通凡人面對凶鬼。

  凶鬼存不存在？

  顯然存在，奈何凡人沒有術法神通，看不見、摸不到，凡人的拳腳刀劍，對鬼毫無傷害，鬼卻能通過凡人無法理解的『邪法』輕易侵蝕、禍害凡人。」

  小羽本打算在解答心中關於陰池「地獄層數」的疑惑後，就立即回到陰池，繼續探索陰間結構和規則，順便讓小強測試能否吸收地脈陰氣壯大狗寶。

  可越是和水龍道人聊天，她越發沉醉於各類陰間知識，幾乎把近在身邊的陰池給忘了。

  水龍道人道行其實並不算高深，他的滅殺之法推衍速度，遠比閩山老農要快。

  但他對陰間、對鬼事太過專精，是個「陰間科學家」

  其他「仙人」練出陰神後，頂多冒險進入陰間地府，去找地府判官註銷自己在生死簿上的「人籍」。

  水龍道人卻在練成陰神後，天天神遊陰間。

  通過閒聊，她才曉得「七獄陰池」既是他自己的「陰神訓練場」。

  不過，「七獄陰池」並非水龍道人自創的術法。

  這門道術原是大仙創造出來搞「陰間地質學」研究的。

  水龍道人目前境界較低，不敢在陰間胡亂挖掘地脈，只能用來訓練陰神對陰間的適應能力。

  陰間自然環境之惡劣，一般不會超過陰池中的混沌陰氣。

  能暢遊陰池者，多半能暢遊陰間。

  縱然遇到了『魔怪』，既然能快速從陰池脫離，自然也能快速脫離陰間。

  基本上返回陽間，便脫離危險，魔不敢追出來，「怪」則無法進入陽間水龍道人在「七獄陰池」中完成「陰神特訓」後，越發在陰間肆無忌憚地遊蕩。

  小羽關於陰間的疑問，他基本能回答。

  除了欣賞小羽「暢遊陰池」的絕頂天賦，小羽本身悟性（鯤鵬智慧）也很高、很能談得來，故而對她的問題，水龍道人特別有耐心。

  有時他甚至會主動傳授一些她沒注意到、且不涉及仙法道術的知識。

  兩人坐在陰池邊「論道」，似乎成了一對老朋友，興致勃勃，相談甚歡。

  直到陽間的傍晚，福王儀態優雅卻步伐迅疾地來到後院。

  「仙芝，羽仙子，外面出事了。」

  「什麼事？」

  李仙芝早泡過陰池，不用再下去，一直在邊上旁聽兩人討論「陰間之道「流沙河黃沙小聖死了，死在呼嘯山莊後方的『風吼灣』。』

  福王眼神擔憂地看向小羽，「河神震怒，立即派遣『馱山太保』和河神府『十三介士』來天門鎮，要緝拿你歸案。

  得知你在我家做客，他們直接找了過來。

  目前人已經被我安排在西邊的『永壽宮」。

  羽仙子，你看是立即從後門逃跑，還是.

  他又將目光轉向李仙芝，「要不，仙芝你去找「小鳳仙的事和李家無關！」

  李仙芝幾乎是本能反應。

  不管是什麼事，先撇清關係。

  可叫完之後，他警見邊上小羽和眾「仙人」臉上的異樣表情，既尷尬又懊惱，連忙補充道：「小鳳仙，我當然願意幫忙，但咱們曾經指清水河為誓，不能背誓啊！」

  水龍道人眸光一閃，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對李家、對李仙芝有點失望。

  指水為誓的事他也曉得。

  可羽鳳仙已加入剿鬼隊伍。

  不能完全說在替李家賣命，畢竟拐子山之事關係蜀東百萬黎庶。

  但她至少在此時算是他的下屬.．．：．.至少虛意關心兩句，別讓其他下屬見了寒心。

  李仙芝其實已明白自己有些失態，他心裡也在懊惱。

  但懊惱的同時，更多還是感慨：當日他還暗怪父王被「踏浪仙」葛青雲一鐵槳拍碎了膽，著急忙慌地與羽鳳仙撇清關係，今日方知父王之英明果決，羽鳳仙實在是太能惹事了。

  赤靈子、虎先鋒才死了幾天？殺妖之事尚未平息，又殺了黃沙小聖.．．

  小羽愣了一下，才委屈叫喊：「福王殿下，我壓根不認識黃沙小聖，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面上委屈，叫聲激動，心裏面卻開始打鼓：要遭！黃沙小聖死在風吼灣，八成和黑金剛那廝有關！

  果然，福王聞言便說道：「你不是收了風吼灣巡河夜叉黑金剛為契仔嗎2

  他兇殘歲毒，竟將自家頂頭上司黃沙小聖給吃啦！

  吃得只剩半塊龜殼，好不悽慘。

  黑金剛還特意留下黃沙小聖的心肝和下水，說要孝敬老娘呢！」

  小羽俏臉發黑。

  特麼的，這是什麼大孝子，竟然用下水和大黑鍋孝敬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