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眾人面色各異,明顯已經猜出了發生了什麼。記住本站域名

  在場的都不是傻的, 能管著侯府內的一些事, 說明他們都是安錦南信任且有能力的人。當下就有幾個萌生去意, 不願蹚這趟渾水。

  韓嬤嬤趁機道:「夫人娘家兄長既在, 你等先暫別進去。待我過去回了夫人, 等夫人見完了親家太太和舅爺, 再喊你們。」

  她心內不好受。事到如今,竟還要替那不守婦道的女人描補她的惡事。

  眾人一疊聲笑著各自散了。

  韓嬤嬤想了想,又喚來那小廝,「你去, 找寺里的小沙彌尋個由頭把環姑娘支開了。」

  一切安排妥當, 韓嬤嬤獨個兒靠近了後窗。

  這天氣熱的緊,那窗不曾緊閉。

  她很容易就看見了裡頭的情形。

  豐鈺背窗立著,身上穿了件輕紗半透的中衣,外袍早脫了去。

  她歪頭立在屏風側邊,扶著屏風的立柱和裡頭的人說笑。

  屏風遮住了那男子的身形, 只見他伸出一隻手,扯住了豐鈺的手腕,隨後兩人都消失在屏風後, 只余微帶喘息的說話聲低低地傳來。

  「別鬧……」

  豐鈺的嗓音, 飽含甜膩的嬌氣。

  似乎不滿地嘟著嘴道:「外頭的人可都知道如今我是懷了身子的。您大白日的進來與我關在屋裡, 人家還不知怎麼想呢!」

  那男人低聲悶笑, 並不說話。只聽豐鈺嬌嬌地笑了兩聲, 「如今天更熱了, 再有些時候,我這肚子該顯懷了。到時豈不要墊塊東西在上頭?可不難受的緊麼?」

  一句話說得韓嬤嬤瞠目結舌。

  墊東西在肚子上?

  這是……什麼情況?

  她卻沒功夫再細細聽下去了,前頭被支開的小環似乎回來了,韓嬤嬤蹲在牆下,迎著刺眼的陽光久久不動。整個人卻像是墜入冰窟一般。

  比侯夫人與旁人偷情私會更讓她吃驚的,是夫人的肚子竟是假的?

  她欺侯爺至此,究竟當侯爺是什麼人啊?

  一介地方小吏的女兒,在宮裡伺候過人的出身,憑什麼這般玩弄侯爺?

  韓嬤嬤心痛,震驚,憤怒,恨不得衝進去廝打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約莫有一個時辰,屋裡的人才一前一後的出了廂房。

  韓嬤嬤的腿早蹲麻了,她神態狼狽地從後院悄聲走了出來。

  豐鈺辭別了在廂房內與她會面的人,扶著小環的手沿小路朝大殿走。

  小環低聲道:「夫人才剛進去,韓嬤嬤就領了人來,不知如何卻沒有當場衝進去,而是揚手叫眾人散了。後來就有小沙彌過來喊奴婢去幫個忙,趁著空當嬤嬤自己進了院子……」

  豐鈺微微笑了笑:「她到底是顧念侯爺的。」

  「可是夫人您……」小環始終放心不下,夫人自毀名聲,往自己頭上栽這髒水,就為了演給韓嬤嬤看,何必呢?給那些管事婆子瞧見有男人進了夫人的房裡,夫人清譽不還是毀了麼?

  豐鈺溫溫笑笑,並沒有解答。

  大雄寶殿正中,佛祖面目慈悲,高坐蓮花台上。香案下,一個纖細虔誠的信女,正恭敬的在蒲團上叩首。

  豐鈺候了一息,等她回過頭來。兩人相視一笑,豐鈺伸出手臂,任她挽住自己的手。

  小環朝她身後一個眼熟的婆子點了點頭,正是那日在侯府後門她曾塞過東西給她的那個許婆子。

  豐鈺和文心挽著手朝殿後走。

  狹窄的長廊下,尋了一處不惹眼的位置坐了。

  豐鈺捋了捋文心被風吹亂的頭髮,「近來如何?朱家人還常常去你家裡鬧麼?」

  文心撇撇嘴道:「怎麼不鬧?為著那點賠償銀子,他娘恨不得扒下臉皮。起初以為我嫁妝都還在他家庫房,去翻過了一場,待發覺空了多半,先是疑心我帶了走,因著沒證據,也就嘴上逞逞能。後來便疑心那管帳的女人頭上去了,陳婆子前後攛掇兩回,她還真對我留下那點東西出了手,沒想到就給抓個正著,如今他們家亂成一團,里外的鬧嚷。」

  豐鈺抿唇笑道:「你可沒心軟吧?」

  文心斜眼瞭她:「你當我是什麼?他明擺著推我死,我還對他留情,我是傻子不成?那女人我本想不理會,怕髒了自己的手不值得,誰知我聽陳婆子說她背後聯合一個道觀的姑子寫符詛咒我,才叫我生氣發了狠。如今她被朱家疑心中飽私囊往外頭運東西,朱子軒倒霉的當兒,她這樣,你瞧著吧,她想扶正是不可能了!」

  冷冷一笑,拍了拍手:「陳婆子說得不錯,這叫自作孽不可活。但凡他們肯對我留一留手,也不至於鬧成這樣。我本都打算認命的了,還非要騎到我頭上去。如今朱家拿著倆孩子跟我講感情,我娘生怕我心軟,直接都替我擋了。他家這筆賠償銀子如今出了大半兒,我留小半兒填補從前我在他家損失的那些,餘下的都賞了城防營的凌校尉他們。」

  提及凌校尉,文心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豐鈺瞧得心驚,一把扣住她手腕:「你私下裡見過凌校尉麼?」

  這回的事,主要由凌校尉率部下出頭,崔寧身份太敏感,安錦南不可能露面,與官府逞兇鬥狠,咬定朱子軒不放的都是這凌天富。從某種程度上看,說是凌校尉替文心擺平了和離風波也不算錯。

  可這人是崔寧手底下的人,常年守城,脾氣不太好,又慣來囂張跋扈,若文心對此人生了好感,……豐鈺覺得有點棘手。

  文心捂嘴低笑了幾聲,湊近豐鈺小聲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呢。我才和離幾天?我娘我爹如今只把我當成個被人辜負的小可憐,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守在我身邊,我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我就是……」想了半天才咬著嘴唇道,「覺著這人挺有意思的。」

  一口一個「大姑娘」地喊她。還各種獻殷勤,說將來但有吩咐,為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文心從前閨中生活平淡而拘謹,身為文家嫡長女朱家長房長媳,誰敢在她面前這樣插科打諢?

  「我和他說了,實在餘下那一萬兩銀子討不回來就不討了。朱子軒雖然對我不起,畢竟是我兩個孩子的爹,我把他逼上絕路,對我倆孩子也沒什麼好處。將來給人說起來,親娘逼死了親爹,很好看麼?你別這樣看我,我可不是心軟,我是想通了,放下了,覺得和這樣的人糾纏下去不值得。」她拍了拍手道:「回頭我叫他家出個借條,我借他銀子!反正最後還是回到我手裡頭,我又不損失什麼。有這把柄在手,他們見著我就矮三分,也免得總從孩子身上打主意,我可不叫孩子回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去。」

  豐鈺長長嘆了聲。

  不再被愛情蒙住雙眼的文心,終於找回了她從前的率真。她輕輕拍了拍文心的肩膀,「只要你覺得快活就成。旁的事你不耐煩理會,只管喊許婆子知會我。」

  提及許婆子,文心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你那邊怎麼樣了?還真為了一個奶嬤嬤大動干戈?她以為她是誰?仗著自己餵養了侯爺一場,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你婆婆?」

  豐鈺抿嘴一笑,扯了扯她袖子:「你小點聲!」

  「她和旁人不一樣。這些年侯爺獨身一人生活,起居皆是她領著人照料,三十來年的情分,關係早已超越了主僕。且她為了照顧侯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侯爺加倍的待她好些,也是侯爺重情義的緣故,難道我一進門就容不下人,將人攆出侯府麼?我遞個假把柄給她,也不是為著將來打她的臉下她的面子,我就想找個機會和她開誠布公的說一說。平時見著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哪有真話說?這回多虧你替我布置這些事兒,只盼著不連累你和你哥……」

  文心戳了下她的額角,啐道:「說什麼呢?你替我布局,用陳婆子挑唆那郭氏,凌校尉假死告官,哪樣不花心思費錢?我都沒和你客氣,你跟我外道什麼?」

  兩人說了陣話兒,各自告辭回府。

  一進院子,豐鈺就察覺到氣氛不同往昔。

  她含笑朝里走去,有小丫頭上前來小聲地道:「侯爺回來了,和韓嬤嬤在屋裡,等著夫人呢。」

  豐鈺斂了斂衣衫,垂頭走了進去。

  安錦南坐在上首,一身騎裝未來得及換下,身體靠在椅背上,半垂著眼眸。聽見豐鈺行禮問安,他並沒有抬眼。

  一旁,韓嬤嬤冷著臉立在那兒,神色凜然,戒備地望著豐鈺,視線在她面上留連片刻,就下移到她腹部,來回逡巡。

  豐鈺含笑起身,朝安錦南走近兩步:「侯爺怎回得這樣早?」

  安錦南蹙了蹙眉頭,睜開眼,看向豐鈺,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桌案上頭:「身孕一事,媽媽有所懷疑,你如何解釋?」

  豐鈺凝了凝眸子,目光銳利地看向韓嬤嬤:「媽媽懷疑什麼?媽媽既然去意已決,就請不要插手侯府的事,侯爺尚未說什麼,媽媽何故煽風點火?」

  韓嬤嬤眯了眯眸子,朝安錦南施了一禮,才鏗然走了出來。

  「事關侯爺清譽,老奴不得不多嘴說一說!老奴在侯爺身邊三十載,如何能眼睜睜瞧人欺瞞愚弄侯爺?侯爺的事便是老奴的事,若有人存心陷侯爺於不義,老奴便豁出這條命去,也要守護侯爺!」

  她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安錦南冷淡的面容有一絲動容。他垂下眼睛,掌心摩挲著那隻冰蠶香囊,只聽豐鈺冷笑道:「媽媽說得好仗義啊。分明要棄侯爺於不顧的人是媽媽您。侯爺與您乳母乳子的情分,待媽媽一直不薄,媽媽不念侯爺難處,堅持要出府離家,要侯爺給人戳脊樑罵不仁不孝,媽媽卻口口聲聲要守護侯爺?媽媽口中的守護,未免也太不值錢了!」

  一句話擠兌得韓嬤嬤漲紅了臉。她說要走確實意氣用事,可那是她心灰意冷之下,不得已的選擇。若侯爺肯說句需要她,她又如何會堅持?

  韓嬤嬤怔了一瞬,很快恢復了清明。「你這賤婦,如今說得可是你欺瞞侯爺在外**之事,你卻將矛頭指向我?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豐氏,我只問你,你腹中胎兒,可是侯爺骨血?你答我,此胎何時坐下?如今有孕幾月?敢不敢喊喬先生進來,當著侯爺的面叫他替你把一把脈?」

  她口吐「賤婦」一詞時,安錦南陡然睜開眼睛,眸中一派厲色,嘴唇緊緊地抿了抿。

  豐鈺朝他投去安撫的一瞥,笑著走近韓嬤嬤。伏低身子,湊近韓嬤嬤小聲地道:「是了……我不敢的。我根本沒有懷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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