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秦毅派人在網絡上搜索各種痕跡,發現除了那一次離婚的新聞之外,沒有關於白沐風母親的任何消息。
她就像小說里一個粗陋的人設背景板,除了身上那些【白一行前妻】、【槽糠之妻】、【被拋棄】的標籤之外,什麼都沒有。
光憑這些秦毅無法補全她的背景,秦毅覺得這個所謂的母親、前妻,很可能就不存在。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秦毅走訪了那些新聞網站的創始人,以及各大報社,結果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根本沒有人拿到白一行離婚的一手新聞,這些新聞媒體的情報,全都是抄其他網站和報社的。
而最先報導「白一行離婚」這個重大新聞的,是一個非常小的網站,如今這個網站已經在網際網路上消失蒸發,無跡可尋,留下的僅有痕跡是關於這個網站的幾幅截圖……毫無意義的截圖。
至於那些抄襲新聞的媒體人,倒也夠敬業的,他們在事後曾想去探訪白一行的前妻,獲取一手訊息,但苦於沒有對方地址和信息,騷擾行動還沒開始就已經流產。
這種結果在秦毅意料之中,因為虛擬的人設本就不可能有實際的居住地址,就算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狗仔隊,也找不到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如果他猜得沒錯,這個離奇事件的策劃人就是白一行本人,他先是建了個小網站,杜撰了自己的離婚事實,然後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等待其他新聞媒體來電諮詢。
他只需要在那些媒體來電質詢時,承認這個假消息,就能讓全世界都認為他真的和不存在的前妻離婚了。
如果是其他人,搞這麼大一個假新聞,或許會被曝光,但白一行不一樣。
他的來曆本就非常神秘,網絡上關於他中年時期的傳奇故事也版本眾多,再加上他背後還有那個滅世的白沐風幫忙打掩護。
一個能毀滅世界的人,想要製造一個天衣無縫的假新聞,簡直不要太簡單。
總之,這場調查並沒浪費秦毅多少時間,最後的結果也顯而易見——白一行根本不是白沐風的父親,白沐風的母親也只是一個虛構的身份。
那個女人的確真實存在,但她不是白沐風的母親,也不是白一行的前妻,只是一個配合白一行演戲的演員。
她的作用僅限於拍攝離婚照片,以及配合白一行在白沐風腦海中表演家庭倫理劇,方便滅世白操縱記憶,以製造出天真純良的白哥。
現在這個女人肯定是找不到了,大概率已經死了。
只是可憐了白哥,他還認為自己的母親是真實存在的呢。
「白哥,關於你媽……」
「我媽?她出事了?」
白沐風整個人忽然緊張起來。
秦毅撓了撓頭:「這件事吧……怎麼說呢?」
「你快說啊!」
「簡單來說,白哥你沒有媽。」
……
經過十五分鐘的陳述,秦毅大致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都說清楚了。
白沐風知道了自己要對抗的其實是另一個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記憶和人格其實都是虛構的,也知道了自己根本沒爹沒媽。
「砰!」
一直很安靜的白沐風忽然站起來,掀翻了審訊室的鐵桌。
他幾步上前,衝到秦毅面前,指著秦毅的臉怒吼道:「你騙我!那不可能!」
「我沒有騙你,剛才我說的都是真的。」
秦毅心平氣和道,他一邊說,一邊重新把翻掉的桌子調整過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信你!你們都在利用我!!」
白沐風大聲喊道,話里藏著股咬牙切齒的勁頭,俊美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
秦毅翻過桌子,悄悄望了白沐風一眼,看到對方那張猙獰的臉孔,他就知道白沐風已經失去理智了,現在他無法思考問題,只想拒絕接受現實。
白沐風是個很堅強的人,即使現在秦毅依舊如此認為,但這份真相還是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這不是他不夠堅強,而是這個真相太殘酷了。
秦毅一直覺得白沐風的處境像是缸中之腦,他就像那個無助的大腦一樣悲慘。
在缸中之腦的假想中,一個人被邪惡科學家施行了手術,腦子被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
腦的神經末梢連接在計算機上,這台計算機按照程序向腦傳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對於那個失去身體的人來說,似乎人、物體、天空還都存在,自身的運動、身體感覺都還存在。
這個腦還可以被輸入或截取記憶,截取掉大腦手術的記憶,然後輸入他可能經歷的各種環境、日常生活。
白沐風就像缸中之腦,他的記憶、他的母親,還有他的過往,都是假的,虛構的。
他成為一個網文大神,倚靠的是對父親的仇恨,對母親的愛,還有對未來的期待,可以說支撐他活下來的就是這些東西。
但現在秦毅突然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你的仇恨和愛本就不存在,而你的未來其實早就被人設定好了。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言論,都會下意識的抗拒,這很正常。
假如缸中之腦真的存在,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只是沉浸在幻覺中,那他有多大機率選擇維持清醒,正視現實呢?
秦毅覺得那個腦子選擇繼續沉浸在幻境中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非要在直面殘酷的、根本不可能逆轉的現實,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沉浸在幻覺中,享受虛擬的人生。
最簡單的證明就是遊戲,一個愛玩遊戲的人,往往不介意沉迷一段虛幻的冒險,即使這個冒險根本不存在過,但只要能感受到情感的共鳴,就足夠了。
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遇到白沐風這樣的困境,都一定會選擇沉浸在幻象中。
「白哥,我說的是真的,我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在你記憶中你母親的居住地址住著的根本是別人。」秦毅說。
「不可能!我媽和那個人住在那裡,我清楚得很!」
「那個叫劉什麼的富翁?我去拜訪過他,他的現任妻子不是你媽媽,而且他和他太太已經一起生活十年以上了,他不可能和你媽結婚,他除了在新聞上看到過你媽的名字之外,對你媽媽一無所知。」
「不……這不可能。」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媽,我媽做的西紅柿雞蛋餅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