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巴爾聽了一愣,驚訝地看向艾德蒙斯。
自從柳夕月提出內鬼存在的可能性後,所有人里艾德蒙斯是最排斥這種猜測的,因為他用幾百次重生得到了大量情報,根據這些情報精密布置了覆滅血族的大計,並將自身行動對世界線的影響控制在最小,最終得到了穩定殲滅亞洲血族的方法。
這聽起來或許很簡單,好像只要不斷重生、不斷收集情報就能做到,但實際上想要做到艾德蒙斯這種效果,難度好比登天。
戰爭就好比下棋,重生只代表你知道了敵人第一步、第二步,或是第十步會怎麼走,但並不代表對手一定會這麼走。
如果為了應對敵人的第二步棋,改變了自己的之前的走法,那麼對手也不會老老實實走出以前走過的第三步棋,而是根據你新的落子點,衍化出你完全沒看到過的新走法。
艾德蒙斯花了數百次的重生機會,不僅僅獲得了大量的珍貴情報,最重要的是摸透了敵人的思考模式,承認內鬼的存在,就是承認他的想法完全被血族洞悉。
內鬼泄密,代表他完全沒有看透血族的想法,而是血族利用他這種「自以為看穿了敵人的想法」的心理,進行了反向布局。
對艾德蒙斯來說,承認內鬼會影響到最終戰的勝負,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前幾百次的重生時沒有價值,完全無意義的,這對一個指揮者而言,打擊不可謂不大。
但羅巴爾並不擔心艾德蒙斯的情緒,他是一個非常堅強,甚至于堅定到偏執的人。
「別讓上次重生的經歷影響到現在的自己」,這句話是他最先說的,之後被他們所有人奉為重生者必備思想之一。
艾德蒙斯的情緒無需擔心,羅巴爾擔心的是他這麼倉促想出來的戰略,無法起到改變戰局的作用。
「艾德蒙斯,你確定你的新戰略能起效?」羅巴爾問。
「你們聽了再說吧。」
「但是重生者就在我們之間,有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愛德華,如果把戰略告訴所有人,那藏在我們之間的內鬼不也就知道了?」羅巴爾質問道。
艾德蒙斯面無表情,眼神寧靜而自信。
「放心,這一點我已經考慮過了,已經計算到戰略裡面。」
……
在最底層密室中,羅巴爾、愛德華和艾德蒙斯三人開始了第二次極密會議,只不過這次少了一個人。
「我們三人中有內鬼。」艾德蒙斯開門見山,直接點明了主題。
羅巴爾和愛德華兩人暗暗皺了皺眉,愛德華乾笑幾聲道:「這種感覺……還真是蠻奇怪的。
夕月死了,重生者中的確有可能存在內鬼,但想找出來很難吧?如果沒有切確證據也不好處理。」
羅巴爾微微頷首表示贊同,正如愛德華所說,內鬼事件處理起來相當麻煩。
重生者中的內鬼和普通的臥底有很大差別,雖然同為背叛者,但他們之中的叛徒幾乎做到了天衣無縫的偽裝,所有的重生者都沒有理由倒戈投靠血族。
羅巴爾自己不是叛徒,叛徒只可能是艾德蒙斯和愛德華之中一人,或許還要加上已經死掉的柳夕月,大家都有嫌疑,但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必須要拯救世界的理由。
艾德蒙斯獲得了重生機會是因為內心深處成為英雄的願望,所以榮譽是他最重視的東西,拯救世界是他實現抱負和人生價值的唯一途徑。
愛德華拯救世界只是順便,他的目的是滅絕血族,因為他兒時的家人被血族殺害,他從小時候就加入聖堂,一路踩著血族的屍體走到神下七獵的寶座前,他和血族有血海深仇,根本沒有成為叛徒的理由。
而至於他自己,只是為了獲得妻子的認可罷了。
想到這裡,羅巴爾心裡更加疑惑,他突然懷疑起了柳夕月拯救世界的動機,她好像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命。
嗯……如此想來,好像那丫頭的嫌疑才是最大的,不過最開始提出重生者中有叛徒的就是柳夕月,她如果是叛徒,就沒理由引導他尋找叛徒。
一時間,邏輯陷入了死胡同,羅巴爾赫然發現從背叛的動機著手推理,根本找不到答案。
愛德華忽然開口:「艾德蒙斯,雖然我不想懷疑你,但實話實說,我覺得最可疑的就是你。
我們所有人里,唯一可以確定沒有嫌疑的,只有薇莉西雅,因為薇莉西雅從來不參與任何決策,也不知道任何作戰計劃,她只是作為一個最終兵器存在,根本沒有情報可以泄露給血族。
而我和羅巴爾,還有夕月,都是衝鋒在戰場最前線的人,我重生了這麼多次,在最終戰中為了救同伴死了不知多少次,我想羅巴爾和你都看在眼裡。
同樣,我也親眼目睹過羅巴爾為了救別人而死。
如果我們是背叛者,至少會儘量保全自己的性命,畢竟叛徒背叛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血族給了他某種利益,而不管什麼利益,都要活著才能享受到。
所有人里……我唯一沒看過你為了救人而死。」愛德華對艾德蒙斯說道。
另外兩人陷入了沉默,過了幾秒,愛德華擺了擺手:「抱歉,我說得太過了,艾德蒙斯身為指揮官,不應該捨棄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剛才只是我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沒參考價值。
話說回來,夕月的死雖然很可疑,但依舊沒有決定性證據證明我們之中有內奸,我們不能還沒開打就開始互相猜忌。」
「我覺得你說得對。」羅巴爾贊同了愛德華的觀點。
愛德華表情一滯,面露訝色:「你覺得……我說得對?」
羅巴爾點頭。
「嗯,如果叛徒連死都不在乎,那就真的沒辦法找出來了。仔細想想,背叛者的最終目的應該是阻止我們救世成功,想要達成這個目的,不是讓我們失敗一次就夠的,而是要讓我們一千次全部失敗。
艾德蒙斯,你作為救世計劃的制定者,想要做到這一點很輕鬆。
你只需要制定錯誤的戰略,將我們引導到錯誤的道路上,之後我們就會像跟著頭羊跳崖的山羊那樣自動送死。」羅巴爾淡淡道,眼眸微微眯著,裡面綻放著微光。
艾德蒙斯盯著羅巴爾看了半晌,嘆了口氣。
看得出來,羅巴爾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