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當替身是一種什麼感覺?

  她是劍仙君墨雪收的第二個弟子,她的師尊待她很是冷淡。

  最初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師尊會為了她焦急失態或是傷心紅了眼眶,她第一次見那麼出塵若雪的潔白仙人落淚。可惜她的心也僅僅只是亂了一刻,再不復以往的慌亂。

  師尊就是師尊,師尊要找的人不是她。

  她從極北荒地而來,被君墨雪強行撿回了劍宗——為什麼要用強行呢?

  因為他找錯了人,當年見到偽裝成亂糟糟荒人模樣的她,首先一發潔塵術下去,讓她遮掩美貌的裝扮全部剝離。

  接著,氣質超然的清冷仙人直接眼尾泛紅,顫抖著聲音喊她:「蘅兒……」還張開雙臂,要過來抱她!

  那失控的架勢撲面而來,她一個激靈,當機立斷轉身就跑!

  能來極北荒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遊蕩,會是什么正常仙人?端的是人模狗樣!果然不該被美色欺騙,停下腳步多看天上御劍飛行的他一眼……

  然後——

  然後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據後來步入修仙之路了解到的知識來看,她那時多半是被君墨雪施了昏睡咒,才得以被他安靜地帶離。

  可是沒有人問過她怎麼想,也沒有人問她願不願意被帶走,一切都由君墨雪抗住壓力安排好了。她就這樣稀里糊塗被賜了名、拜了師。

  所以,她叫李澤蘅。

  能怎麼辦?人輕言微唄。

  她說自己本來就是要離開極北荒地的,沒有君墨雪,她也能有把握自己走出來——她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高深的仙人們聽到後均是一笑,搖搖頭就是不信她。

  不過好歹她有一顆被極北荒地磨練出來的強大心臟,面對仙界眾人諱莫如深的古怪視線,她該吃吃該睡睡,師尊教什麼學什麼,但是絕不會把自己逼得太狠。

  小日子過得還算舒適,她渾渾噩噩顛沛流離那麼久,現在的好生活就是用來享受的!

  最開始還能看到君墨雪的眼中,流露出對她這種學習狀態無法理解和恨鐵不成鋼的情緒,言語間反覆敲打她幾次後,她都是嘴上答應的「好好好」、實際上死豬不怕開水燙,打死也不改那憊懶模樣。時間流逝,到最後君墨雪也就沉默了。

  大抵是習慣了吧。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師尊有些癲,畢竟當他徒弟修仙都快兩百年了——偶爾還是能看到他眼神中投來的一絲複雜情緒,那份隱藏起來的深情看得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某次,她遇到不常打交道的劍宗弟子閒聊,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兩件事:一、她是師母兼劍仙大弟子的替身,李澤蘅這個名字也是人家的;二、劍仙君墨雪因無法接受道侶逝世,幾百年間陷入執迷。

  果然,她的師尊是有點瘋的,以前還天天問她有沒有記起什麼。

  她能記起什麼?腦子反反覆覆被醫仙檢查和「治療」了那麼多回,人家都說她身體倍棒沒毛病,君墨雪還是覺得她受了什麼重傷所以失憶了。

  記不起來,根本記不起來——人怎麼能記起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

  她頂多隱約回憶起自己小時候大概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具體更多的就記不清了。

  橫豎都想不起來,她乾脆放棄,人嘛,還是要往前看——修仙之人何必糾結於情情愛愛,都修仙了,就不能瀟灑點嗎?

  她最愛,逍遙自在。

  君墨雪見她這樣,也只得輕嘆一聲,從此只稱她為「徒兒」。

  她覺得這個師尊還湊合吧,畢竟在魔界再一次騷擾人間,她也上陣在邊緣清剿魔族、身後有魔將一刀劈來時,師尊硬生生閃身過來替她擋了一刀。

  挺感動,就是……她覺得以師尊的修為,完全可以不用擋刀啊?一發劍氣過來都能直接把魔將砍飛出去。

  這一遭下來,他受傷,還莫名其妙沾染上了魔氣,從此對她就越發冷淡了。

  甚至演變到後來,都不給她授課和監督練劍了。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她被迫拜師的第一百九十二個年頭。她這個艱難築基的可憐徒弟,有問題想請教師尊,都找不到人!只能向同宗門友善的師兄師姐們求教……

  一天天的,真令徒弟想不通。有師尊勝似無師尊,堂堂劍仙就是這麼放養徒弟的嗎?!

  斥巨資花費靈石,托一位師姐御劍飛行,載她飛了幾天後到達醫宗的群山萬壑——又憑藉劍仙弟子的身份玉牌,找到了給師尊看病療傷的醫仙,求問她家師尊到底怎麼了?

  結果這位給她看過好幾次「病」的醫仙溫和笑笑,說要保證患者隱私,閉口不言。

  想問其他人知不知道她師尊的情況,但她這個當徒弟的自己都不清楚,別人能知道什麼?

  嘿,最後還真給她問出來了,她修仙的第兩百年,大家都開始傳:劍仙君墨雪瘋了!

  他是真的瘋了!

  號稱修仙界第一強者的劍仙君墨雪,走火入魔、與魔修勾結在一起了!管理修仙界的仙帝直接下令召集修士,捉拿瘋劍仙君墨雪。

  呵呵……八年不見師尊人影,她還是從別人手中接過了她家好師尊的通緝令。沒辦法,現在整個修仙界幾乎人手一份。

  這事聽起來一點也不仙氣飄飄,庸俗得很。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人界國家,有大將勾結外敵被皇帝通緝了呢——放到凡間,君墨雪怎麼也算是一國功高震主的將軍吧?

  但她不敢說,修仙界的人基本都自恃為仙人,所在的地方用靈氣維護著,秘境自成一方小世界,凡人沒有機緣難以進入,故稱之為仙界。因為神界早就在九萬年前,墜入極北荒地不復存在了。那片神界隕落之地一片荒蕪、匱乏不已,人人都對那時空和法則扭曲破碎的地方避之不及。

  壓在普通生靈頭上的神靈不在了,總要有存在塑起金身、送進廟宇被人供奉,從而庇佑凡世風調雨順、遠離妖魔災禍。許多修士就愛被凡人磕頭叫神仙——她李澤蘅也有一點點虛榮心,也喜歡。

  誰不喜歡被追捧的感覺?總比被人看不起、或是人人喊打好啊。

  看看如今這個局面,他們師徒倆,一個被人成天看不起,一個被人到處追著殺。還真是有師徒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