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樓，
楊冬四肢張開躺在軟塌上，形成了一個「太」字。
他的身邊放著一張紙條，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若是此刻女帝見到這張紙條，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紙條上的內容，不僅包括了大秦國的動向計劃，甚至還對後金的戰略有了一個清晰的預判。
上邊甚至還提到了首輔林春秋之子，林洛將會死在洛州。
但唯有最後一行小字，內容與前文看似並無任何關聯。
上邊的內容，大體是希望調查後宮中的一位太妃，以及……先帝的死因？
楊冬抬起胳膊，把紙條揉作一團，隨手一彈，紙條穩穩落入燈芯，不多時便化作一團飛灰。
若是小爺沒猜錯的話，大秦那邊的動向，恐怕就是章叔這個老東西搞出來的。
可是他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呢？
莫不是就為了讓我調查區區一位後宮太妃？
不對，這麼解釋完全說不通啊。
戰爭與後宮的太妃之間，有個錘子聯繫！
更何況，他的這封密信，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而小爺在中間，扮演的角色又是什麼？
棋子？或者炮灰？
楊冬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鬢角，他原本以為，洛州水患是一場天災。
但是現在卻成了各方角力的場所。
他還從西廠的密探那裡，得到了姚奇離開皇宮之後，深夜前往周府的消息。
難不成那位下場悽慘的前任首輔，也打算有所動作？
一時之間，無數的疑問籠罩在楊冬的周圍，就像是一團迷霧，讓他無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過這宮中得到的消息，終究還是太過閉塞啊！
楊冬輕嘆一聲，不知不覺進了夢鄉。
……
洛州，
這幾日裡，一條消息傳遍了洛州的大街小巷。
老王爺不忍洛州百姓困苦，打算出山，救濟災民，協助龍武軍統領林洛賑災。
這條消息一經傳出，便引來了洛州大小勢力的關注。
洛州人人皆知，老王爺頤養天年，不再干涉朝政。
而這，也是老王爺當年從先帝手裡，保下一條性命的緣由。
可今時今日，老王爺竟然借著賑災的由頭，重新在洛州嶄露頭角。
若說他沒有其他目的，狗都不信。
於是老王爺出山這事，就像是一顆石頭，丟進水潭，引起了整個洛州的波瀾。
洛州，
州牧府衙，
一位儒生打扮的老者，正盯著手中的儒家名著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一名小吏匆匆忙忙衝進府衙，一臉急切道:
「韓州牧，大事不好了！」
「老王爺宣布協助林洛賑災，目前正在積極開倉放糧。」
「洛州不少豪紳貴族，紛紛出面響應，並且聽說捐出了錢糧。」
「韓州牧，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啊！」
「莫急，莫急。」
韓 正淡淡一笑，目光卻捨不得從書卷上挪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靜道:
「你呀，做事總是如此的毛手毛腳。」
「仔細想想，如果老王爺真的能開倉放糧，那對洛州的災民不是一件好事嗎？」
「無論他究竟報了什麼心思，但行動都是值得讚賞的。」
「這樣，你便以本官的名義，擬定一份嘉獎公報發出。如此一來，也算咱們州牧府發揮了一定作用。」
小吏還想開口，卻被韓 正揮手打斷。
「你下去吧，莫要打擾本官看書。」
小吏心有不甘，但還是躬身行禮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韓 正才合上了手中的書卷，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腰肢。
他走出書房，望向挺遠里的兩棵梅樹。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老夫來這洛州，也有十餘載了。如今連陛下都換了一位，老夫又能撐多久呢？」
他喃喃自語著，目光遙遙望向千里之外的京城方向。
「陛下，老夫能為大周做的，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
「縱然是背上千古罵名，縱然是被洛州數十萬冤魂分而食之，老夫也不會退縮。」
「若無國，何以為家？」
「這道理他們不懂，但老夫明白。」
「只是，這些真的夠麼？我大周……可還有一絲生機麼？」
韓 正深深一聲嘆息，背影仿佛又佝僂了幾分。
他單手倚著梅樹，一張威嚴的國字臉上，寫滿了悲傷。
……
自從老王爺出山之後，
封城便成了老王爺和龍武軍的地盤，與洛州南部的州牧府隔空對望。
此刻的封城府衙，早已煥然一新。
老王爺斜靠在沉香木椅上，看著手中的公報，冷笑一聲。
「韓 正這個老東西，壓制了本王這麼多年，現在竟又拿出一封公報羞辱本王。」
「他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了他麼？」
「不過……本王豈會如此便宜他？洛州一事，他必死無疑。本王倒想看看，韓 正這老東西，親手死在陛下手裡是，會是個什麼表情。」
「他不是一心向著大周麼？呵呵……」
府衙外，
以沈老三為首的一群商人，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的來回踱步。
姚瑞默默觀望著這一切，心中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猜測。
這些商人，恐怕大部分都是首輔林春秋所安排。不然也不會跟隨龍武軍，來洛州賑災。
可林洛直到目前，都沒有信任過這些商人，甚至還敲詐了一筆。
這是林春秋的打算，還是林洛的打算？
沈老三見姚瑞皺眉沉思，肥碩的臉頰上，同樣浮現出一抹愁苦。
「姚兄，你說如今的境況，咱們急流勇退可還行得通？」
姚瑞掃了一眼周圍的士卒，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沈兄，你不覺得，咱們已經被龍武軍的人給控制了麼？」
沈老三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陰狠，繼而轉化成無奈。
「唉，這趟來洛州，老子真是虧得褲衩子都不剩了！本想過來大賺一筆，沒想到錢沒賺到，還虧了不少。」
「或許這便是……你圖他收益，他圖你本金？」
姚瑞說完，眼眸中同樣閃過一絲無奈。
如此被困在封城已經十餘日，他的任務卻沒有半分進展。
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他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決絕，望向身旁的沈老三道：
「沈兄，我可能要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