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二十里外，
姚瑞趕著一輛牛車，身後跟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平民。
他們或是年過半百的老者，或是七八歲的孩童。比起尋常人家，他們看起來要瘦弱許多。
遙遙望著京城的方向，姚瑞微微嘆息。
楊公太心急了，要找工匠，又偏偏要找無依無靠這種。
這樣的工匠，實在是太少了！
大周工匠本就不多，大多青壯年工匠，基本都能靠做工養活自己。
只有這些家中遭了變故，或是年老體弱之人，方才符合楊公的要求。
可帶這麼一群老弱病殘回去，自己真的能讓楊公滿意麼？
三個時辰後，日頭西斜。
姚瑞進了京城，便分批把這些工匠交到了接頭之人的手中。
他走到西城角的茶攤前，點了一壺清茶，一份糕點。
正要歇歇腳，忽然聽到幾個乞丐，靠在城牆邊兒的閒聊。
「你們聽說了嗎？咱們首輔大人的親兒子，要去洛州賑災！」
「這事兒鬧的沸沸揚揚，哥幾個誰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趣事兒，說來聽聽！」
「其他趣事兒……你們還別說，倒是還真有一件。」
光頭乞丐的話，一下子吸引了其他幾個乞丐的注意。他們立刻把對方圍住，順手遞上了半塊啃剩下的餅子。
「快快快，說來聽聽！」
光頭乞丐接過餅子也不嫌棄，三兩口便進了肚。他意猶未盡的咂咂嘴，這才不疾不徐，開口道：
「咱們京城有個豪商叫沈老三，你們應該都認識吧？」
「認識啊，這誰能不認識。京城鼎鼎有名的沈記糧鋪，不就是他家的嘛！」
「我還知道這沈老三有個外號，叫綠帽子王。嘖嘖，聽說他最喜歡把自己的小妾，送給別人蹂躪……」
說起這件事，一眾乞丐頓時來了精神。閒聊了一些八卦之後，光頭乞丐才開口接過話題。
「你們說的這些，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我跟你們說啊，這事兒可是前天晚上，我聽牆腳偶然聽到的，保證新鮮！」
「有件事兒你們肯定不知道，這沈老三要出趟遠門，好像也是要去洛州。」
「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沈老三下令了，沈府的大門一律不許關上。晚上誰想進沈府大門裡睡他小妾都行，但有個條件，那就是必須得讓沈府的下人站在一旁，實時記錄。」
「為了這事兒，沈老三前些日子，還特意買下了不少貧苦的讀書人。」
乞丐們聽到這個消息，一個個眼睛都綠了。
「聽你這意思，咱們兄弟幾個，也能趁機開開葷？」
「這沈老三，玩的挺開吶！」
姚瑞同樣被沈老三的操作給驚到了，
現在京城中的富豪，都玩的這麼開了嗎？
但很快，他便品味到這事兒里透著詭異。
林洛要去洛州賑災的事兒，鬧的滿城皆知。
三十萬石糧草就擺在那兒，沈老三一個糧商去洛州作甚？
此事定有古怪！
姚瑞神色一凜，顧不上喝茶，往桌上拍了幾枚銅錢便匆匆進了宮。
……
皇宮，內務府。
楊冬看著手中的牌子，微微失神。他這次挑了三個位分低的妃嬪，一個貴人，兩個美人。
她們都是些皇宮裡，沒什麼存在感的小透明。但再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女人。
這他嗎叫什麼事兒吶！
這些嬪妃自己連見都沒見過，今晚卻要跟他一塊到上清宮大被同眠。
等等，為啥是上清宮？
還不是因為人太多，去哪兒辦事都不合適嘛！
一想到女帝的書房就在寢房隔壁，楊冬心裡不由一盪。
姬紫月今天晚上，會不會在書房呢？
正當楊冬想入非非之際，姚瑞的緊急求見，打斷了他的幻想。
「楊公，您要的工匠已經集齊，不過都是些老弱病殘。」
「您看……」
楊冬微微頷首，製作火藥對工匠要求並不高，倒也不必苛求。
「此事倒是無礙。」
「你如此著急見本公，可有何事？」
姚瑞神色一正，嚴肅道：
「楊公，今日屬下在外城聽到一件事，總覺得其中有古怪。」
「明明林洛那廝去洛州賑災，是眾所周知之事。可沈記糧鋪的老闆沈老三，竟然也要遠赴洛州。屬下認為，此事應當匯報給楊公。」
楊冬微微皺眉，低頭沉思。
一個糧商也去洛州，難不成是為了賣糧食？
不對，林洛一下子帶去三十萬石糧草，洛州短期內根本不會缺糧。
既然如此，沈老三為何要去洛州？
是了，林春秋那條老狗的部署，應該就在這兒了。
思及至此，楊冬望向姚瑞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許。
他原本只是想收個忠心的小弟，沒想到姚瑞不僅忠心，還挺敏銳。
或許等他回來之後，可以好好培養一番。
「這件事你做的不錯，此事本公會記你一功。」
「你去查查京城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糧商也打算遠行。」
「想辦法混入他們。」
姚瑞神色一喜，立刻點頭稱是。
楊冬對他恩重如山，他卻苦於無法報答。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差事辦好！
「楊公放心，屬下便是拼上性命，也定會完成您交代的差事。」
說完，不顧楊冬錯愕的目光，轉身離開了內務府。
姚瑞目光堅定，步伐平穩，頗有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勢。
……
不知不覺，月上三竿。
三位後宮嬪妃，已然在上清宮的寢宮等候。
楊冬換上龍袍，卻沒立刻前往寢宮，而是來到了女帝的書房。
書房內，幾盞明燈，把整個書房映襯的有若白晝。
女帝端坐書桌旁，手握毛筆，正一絲不苟的批閱著奏摺。
大將軍鎮守邊疆，發了一封問安的摺子。
但話里話外，卻隱晦指出邊境苦寒，將士們糧草不足。
可女帝無法立刻往邊境運糧，雖說有了查貪污得來的三十萬石糧草，但洛州水患，那麼多百姓無家可歸，三十萬石糧食，未必夠用。
她輕嘆一聲，只覺當這皇帝，著實有些心累。
一抬眼，卻見一身龍袍的楊冬，站在自己面前。
「小冬子，你不去寢宮，來朕的書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