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月小口抿著茶,耳朵卻偷偷聽身旁的書生們談論。
可就在這時,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讀書人,一臉憤怒的沖了上來。
「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楊公對洛州有再造之恩,活百姓無數。」
「爾等在此污衊楊公,實乃非君子所為!」
此言一出,茶樓中的茶客,紛紛將目光投到了這邊。
洛州的事兒,他們都有些耳聞。但是對於太監賑災的傳言,大部分人卻都是不信。
一個太監,身體都不完整,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先前喝茶的那幾名書生,聽到有人開口打斷自己的談話,本就心底不悅。
再一看前來攪局之人,不過是個落魄書生。他們眼中的嘲諷之意,反而愈發深厚。
「喲,本公子是真沒想到,區區一個腌臢太監,如今竟然也有了追隨者?」
「敢問這位朋友,什麼時候準備進宮啊?」
此言一出,茶館內頓時一片哄堂大笑。
眾人望著那名落魄書生,眼眸中的不屑絲毫不加掩飾。
「你們,你們!」
落魄書生被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他幾次想動手打人,到最後一刻卻硬生生忍住了。
如今距離秋闈,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他若是因此犯了事,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可就徹底泡湯了。
見他如此畏畏縮縮,坐在茶桌前的幾名書生,反而是更加興奮。在他們眼裡,對方不過是個鄉下來的落魄書生,能欺負一番,倒也能平添幾分樂趣。
「這位朋友,看你這打扮,莫非也是個讀書人?」
「既然如此,你來京城之中,可是為了秋闈?」
落魄書生點了點頭,
「不錯,我不遠千里,從洛州來到京城,便是為了參加一年一度的秋闈。」
聽到這話,幾名書生立刻哄堂大笑。
「哈哈哈,這位朋友你莫要開玩笑!」
「是極是極!你可知若要參加秋闈,至少要拿出十兩銀子?」
「看你這副落魄的模樣,恐怕連十文錢都沒有吧?」
「朋友,聽我們一句勸,你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京城的秋闈,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參與的。尤其是你這種鄉下來的窮鬼!」
落魄書生皺了皺眉,不解道:
「秋闈不是陛下欽定,不收取任何費用麼?」
「不收費?」
茶桌前的書生們哈哈一笑,臉上的不屑愈發濃郁。
「朋友啊,你太年輕了!」
「如今這世道,幹啥不得要些銀子?莫說是秋闈,即便是你去官府打個官司,沒有銀子開路,有理也能給你說成無理明白不?」
落魄書生聞言,眼眸中卻是盡顯失望之色。
他原本以為,京城乃是首善之地,應當更加文明與先進。
但現在看來,此處可遠遠不及如今的洛州!
他輕嘆一聲,忽而朝著幾名書生拱手作揖。
「多謝幾位朋友如實相告,此事倒是在下想簡單了!」
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摸出了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
「不過既然來了京城,還是要參加一下秋闈。」
「唉!楊公,學生又欠了您一筆。若非您提供的學子貸,學生此番恐怕便真是白跑一趟了!」
他晃了晃腦袋,轉身坐在了靠窗的茶桌旁。
「小二,來壺熱茶!」
「得嘞!」
小二熱情的招呼一聲,轉身就去準備茶湯。
可落魄書生的話,卻令幾名京城書生,不禁瞪大了眼睛。
學子貸?此乃何物?為何我等從未聽說過!
還有這小子,明明一副落魄打扮,為何能拿出五十兩銀子?
這些書生,雖說是京城本地人。但其實他們手中,也不過只有幾兩銀子。
讀書一事,本就是有進項沒出項。
這些書生讀了聖賢書後,更是對尋常的工作嗤之以鼻。
如此一來,便陷入了惡性循環。他們越是讀書,處境越是貧困。若非偶爾能去富戶家中,記個帳什麼的,他們甚至連生活都難以為繼。
幾名京城書生彼此對視一眼,而後立刻圍在了落魄書生周圍。
「咳咳,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趙煜,乃是京城人士。不知這位朋友,如何稱呼?」
落魄書生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警惕之色。
他沉吟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在下孫琦,洛州人士。」
「果然是洛州來的朋友啊!來來來,大家都坐吧!」
趙煜吆喝一聲,讓其餘的京城書生,一併落了座。而後他才一副自來熟的模樣,摟著孫琦的肩膀,開口問道:
「孫兄啊,有一事在下想請教你一番。」
「就是你口中的那個學子貸……」
「孫兄有所不知,京城紙貴,即便是我等讀書人,想要攢下十兩銀子,也並非易事!!」
「那你們為何不申請學子貸??」
孫琦眉頭微皺,臉頰上泛著疑惑。
「學子貸不要利息,只需償還本金即可。且就算無力償還,也可去縣衙做些謄錄的雜事,用來抵債。」
「趙兄想來也是苦讀多年,為何不嘗試申請一番呢?」
趙煜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
「怎麼可能!」
「這天底下,竟然還有此等好事麼?」
其餘幾名京城書生,也不禁望向彼此。這一刻,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官府借錢,還不要利息?
此等好事,他們為何從來不曾聽說!
若是他們也能拿到這筆錢的話,豈不是便可專心讀書,靜等秋闈到來?
若是中了,自己慢慢償還便可。
若是不中,大不了去官府幫忙!!去做一些謄錄工作,倒也不算丟了書生的臉面。
這一刻,這些書生們的心思,不禁活絡起來。
趙煜輕咳一聲,繼續問道:
「孫兄,依你看我們能否去洛州,也借一筆學子貸呢?」
孫琦沒有猶豫,直接搖了搖頭。
「此事恐怕不行!!」
「這學子貸,只針對戶籍在洛州的學子。諸位是京城人士,定然無法申請。」
「除非……除非你們在洛州工作滿一年,方能申請加入洛州戶籍。」
「還要工作滿一年??」
趙煜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失望。卻聽孫琦繼續道:
「不錯!這些都是楊公定下的規矩。」
「若是沒有楊公,如我這般落魄的書生,又如何能來京城參加秋闈呢?」